北方十一月下旬的天氣，已經有了冷意。
“一二一，一二一，立定。”
沈市火車站前，一些穿着陸軍作訓服，胸帶大紅花的入伍新兵，已然是在一名老兵的口號聲中，被帶領過來。
“向左轉~~~”
老兵的口令聲拉得頗長，眼看着一衆新兵邋邋遢遢的樣子，連多餘的口令都省了，直接轉身向一名兩槓二的軍官敬禮。
“副參謀長同志，沈市入伍新兵應到三十二人，實到三十二人，現等待蹬車，請指示。”老兵的聲音，就好像從嗓子眼中推出的一樣，聲音拔得有些變調。
“王海，你講一下吧。”
兩毛二的副參謀長，看着一衆入伍新兵凍得嘶嘶哈哈的樣子，也沒什麼講話的興趣，直接對一名一毛二的軍官道。
只見戴着大檐帽，穿着冬常服，身體形態很好的軍官，跑步到隊伍前的姿勢、動作極爲標準到位，尤其是轉身鞋跟靠在一起的啪響聲，更是讓人聽着利索。
“艹，木頭跟的皮鞋嗎？挺屁啊！”
三十二名入伍新兵之中，一名雙眼透着油滑感的男子，在心中暗暗笑嘆道。
“都給我站好了。”
一毛二的男軍官，突然對一衆入伍新兵哏嗒了一聲。
“站沒個站相，慣的你們，自從穿上軍服的那一刻起，你們就不是地方的老百姓了，我不管你們以前有什麼本事，從現在起，都給我老實兒的。”一毛二軍官的咆哮，顯得頗爲嚇人，絲毫沒有留情面的意思。
“等會兒火車來了，上車之後要儘量保持安靜，你們的一舉一動都代表着軍人形象，不要讓老百姓看笑話，也別讓我收拾你們，現在如果被遣返回去，將會是你們一生的污點。”軍官繼續對一衆入伍新兵道。
“如果用土話說得簡單一點，是龍得盤着，是虎也得臥着唄。”入伍新兵之中，透着油滑之感的男子，在心中暗笑真是蠢死了。
這名男子正是選擇了當兵的林磊，只不過因爲吉省延城自治州的獨立團，沒有在冰城招兵，所以他則是通過關係，佔了沈市一個招兵的名額，在沈市這邊走兵，可以說，在走的時候，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關係戶。
“嗡~~~”
遠遠聽到火車入站的聲音，拖着部隊行李箱的林磊，知道這是要踏上他所選擇的旅程了。
部隊是一個什麼樣子，這在林磊的認知中，並不是那麼的準確，因爲每個部隊的環境不同，情況可能就會有很大變化。
摸了摸作訓服兜裡的煙盒，林磊不由吧嗒吧嗒嘴，在剛開始走兵的時候，就已經迷茫入伍是不是一個好選擇了。
“去你瑪壁的吧，不管那幾吧事，就是該整整該弄弄。”站在隊列之中的林磊，已經打定主意，上了火車就去廁所鼓一根菸。
其實從這一批隊列所招新兵的歲數來看，林磊還算是年齡頗大的，大學都快畢業的他，已經是二十三歲，比起這批兵的平均年齡段，都要大三歲左右，更別說還有十七八歲數更小的。
“早知道考古專業那麼蠢，高中畢業就來當兵了，這特麼得晚三四年！”林磊左看右瞅，在心中暗暗嘀咕道。
“上車，第五第六車廂是咱們的。”
沒容林磊想得太多，火車到站之後，一毛倆的幹部，已經帶領着隊伍奔着車廂走。
都說是一入豪門深似海，當一衆新兵踏上火車的這一刻開始，各人心中也是五味陳雜，不知道等待着他們的將會是什麼。
關於部隊的種種說法，這時就猶如大石一樣壓在衆人的胸口，等待着這幫新兵的，至少對他們來說，是未知的命運。
“是不是特種部隊啊，如果是厲害的部隊，招兵不是都應該找些強悍的人嗎？就像我這樣的。”林磊其實心中也直打鼓，覺得這一批兵中，也沒太多像樣的。
拎着行李箱上了火車之後，林磊第一時間就打報告去廁所。
“啪~~~”
頗爲強勁的放水聲中，林磊將兜內的煙掏出來，拍了一根叼上用打火機點着。
雖然說林磊是個關係兵，不過入伍之前，卻也着實被折騰的不輕，且不說一些產業得走走看看，曲婷、宋姝衆女更是得打個招呼，逐個的安撫安撫，要不然這一消失就是兩年，錦繡系都非得炸廟了不可。
以前抽根菸倒也沒感覺什麼，現在處於列車小廁所中的林磊，只覺得這一根菸的時間過得飛快，就好像時間不是自己的，身不由己了一般，回頭還得面對那壓抑的氛圍。
“說是瞎幾吧整能出省，上大學倒也算了，畢竟享受到了，可是這當兵的選擇，似乎是不太正確呢，這特麼不是自己找罪受嗎？”林磊出了廁所之後，心中不免有些後悔，心思着現在若不去部隊了，應該還來得及。
回到車廂，沒看到帶隊的軍官，林磊心情這才鬆動一些，至於帶隊的老兵，似乎大面上過得去也就行了的樣子，倒也沒像那個一毛倆軍官那般不近人情。
“抽菸去了？”
六個人坐在兩張面對面的座椅上，林磊回來一走一過，一名略胖的青年，就已經聞到了他身上的煙味兒。
“嗯，鬆了一道，看樣子那兩個軍官，是不跟咱們擠吧了。”林磊點了點頭，笑着對邊上和對面的五名青年道。
“聽說得坐十多個小時的火車，這老硬座挺難熬啊，到哪邊不得大半夜了？”一名青年看到已經是上午十一點，不由小聲嘀咕道。
“十多個小時是到站，部隊也不能在火車站呢，估計還得轉車，有得顛噠，一般部隊都得在郊區兔子不拉屎的地方。”林磊也發表着感慨，帶給人還算是容易親近之意。
“煙給我整一根，我也上趟廁所。”
一名臉上有着疙瘩的青年，有些忍不住對林磊道。
“被抓到了可別說是我的。”
林磊從兜裡將煙盒和火機一同掏出來，半開玩笑遞給了疙瘩青年。
“軟中華，好煙呢！”
疙瘩青年玩味一笑，接過煙和火連忙收了起來。
快到中午飯的時候，雖然說餐車那邊安排了盒飯，不過很多入伍新兵還是將帶的東西拿出來分享，一時之間，氣氛也熟絡了不少。
林磊的包裡也帶了一些熟食，不過卻不是那麼誇張，所聊的事，也無非就是老鄉那些，猜到了入伍新兵抱團心態的他，則謊稱家裡是沈市的。
因爲都在北方，口音也沒有明顯的區別，別人也就信以爲真，將林磊當成了沈市入伍新兵看待。
對於這樣的情況，林磊則是暗笑，自己可是一個有理想的人，如果進特種部隊的話，在座的這些入伍新兵，恐怕不會相處太長的時間。
一路上火車咣鐺咣鐺的，因爲入冬天短了的關係，火車外面的天色一見黑，有很多入伍新兵因爲途中身體與心理疲憊，都是有着明顯的萎靡，之前說着自己情況與對部隊猜測的興奮勁兒，也是消失不見，話語明顯少了。
晚上十點多的時候，隨着火車到站，入伍新兵紛紛拎着行李被帶出火車站。
“不是吧！”
發現四輛扣着蓬的大解放，林磊已然意識到，這是要遭到整治了。
按說部隊應該有大客車，這天也正是凍人的時候，坐大解放還不知道要顛噠多久，可是有夠遭罪。
簡單整隊，不只是車來了，而且還多出來幾個老兵和年輕幹部，三十二名新兵，每車分了八個人，就趕鴨子一般被催促上去。
“今年這新兵蛋子不少啊，這一批還都是大城市招來的兵，看起來是有得操練了！”一名說話略帶南方口音的三級士官，臨上車之前笑語，好像是對來新兵很高興的樣子。
在林磊看來，對於老陸來說，三級士官絕對算得上是老炮了，如果是放在空海軍，維修技術兵種比較多，三級士官和四級士官比較好籤，不但算不上新鮮，而且還頗爲常見。
“若是情況理想就乾乾，不行就去醫院泡蘑菇吧。”林磊上了車，坐在一邊的長椅上，暗暗在心中思量道。
跟林磊想象的差不多，四輛大解放的行程，起初還在市區有路燈，可是隨着出了郊區越開越偏，從車裡往外看，幾乎就是漆黑一片，而且帆布篷子也不太頂事兒，冷得要命。
“這也太偏僻了吧！”
與林磊同車的一名新兵，有些忐忑言語道。
“有些部隊在三四年前，都配軲轆有一人高的平頭柴了，這還大解放呢，真是有夠落後！”林磊從兜中掏出煙盒，用手捂着點着火機打着鼓了一口。
“你們有沒有人弄？趕緊享受最後的食量吧，不然到了地方，還不知道要怎麼樣呢。”林磊看到同車的有兩三個新兵猶豫，笑着對幾人道。
從火車站出發，車足足開了一個半點兒，都已經快到半夜，才進了一個營區，看到了一些路燈。
“孩兒們，下車了……”
待到車輛停在一個院子外面，三級老炮的南方笑語口音，在車外面張羅起來，解放車擋箱板被打開，新兵連帶揹包，以及拿着的行李，已經開始往下邊去。
“進入院子，會有老兵帶着你們去臨時住所，七個人一間房，你們是最後一批，在你們之前，已經有從蒙區和藏區接來的兵住下了，安排好房間之後，你們放下行李出來集合，炊事班已經安排好了麪條，等會兒帶你們吃一頓夜宵。”三級老炮笑得玩味且放鬆，卻透露出了一定的信息。
對於三級老炮的說法，林磊不由暗笑，這大半夜的吃夜宵，還真是應了上車餃子下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