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鸞一陣冷笑後問道:“石宗主和洪宗主的答覆如何?”
那人道:“兩位宗主態度不一,石宗主略顯爲難,成敗還在兩說,但洪宗主的意思卻十分明顯。”
衛鸞道:“哦?如何明顯?”
那人道:“宗主大人您知道,洪宗主有兩件心愛事物,一爲鐵木八方桌,一爲承天無根鼎,我去時他用那桌子招待我,卻突然將一條桌角砍去一些,隨後等那桌子來回搖晃起來。
便說,‘你看,看似牢固,卻需四角平衡,實難把握。’之後又帶我去看了那口巨鼎,同樣將一隻腳砍去一塊,那鼎卻不會搖晃。
又說‘你瞧這鼎,一隻腳短缺卻依然平穩,有趣吧?’
我好奇問‘這是何種原理?宗主爲何損壞如此心愛之物?’
洪宗主說,‘你看這世間萬物,諸多奇妙,四腳雖然看似平整,但卻耐不住日月打磨,即便老夫不去砍它,早晚有一天它也會這樣來回搖晃,但這鼎卻不同,即便一腳乃至兩腳磨損,便也能穩如泰山。’
所以我覺得洪宗主對於我們的計劃十分贊成。”
衛鸞冷哼一聲道:“洪宗主那個兵宗原本就與器宗在某些地方有衝突,如今有拔掉器宗的機會他當然是一萬個同意,還桌子銅鼎?哼,若是說起來彷彿也有些道理。”
那人又問道:“此事便是定了,那公子的事情……”
衛鸞道:“老夫就只有這麼一個孫子,吳家也只有這麼一條根,如今斷了,老夫便要他整個器宗來陪葬!還是那句話,那幾個人就先放過他們吧,免得太過張揚打草驚蛇,壞了老夫的大事。”
那人拱手道:“遵命宗主。”
……
一處是安詳平和,一處是醞釀風雨,而另一處,卻是欣欣向榮。南明,作爲此次戰爭的勝利者,雖然沒有得到任何益處,不但損失慘重更是毫無斬獲,但僅僅一個勝利,僅僅一個絕地求生,便值得他們大肆慶祝一番。
皇宮之中,陛下高坐,低頭看着下首十數名黑衣蒙面,冷聲問道:“還是沒有一戶侯的消息?”
下方爲首一人說道:“啓稟陛下,據傳聞一戶侯確實出現在幻海森林之中,但經歷蠻族女王、北齊刺客還有瓊花仙子等數方混戰之後下落再次不明。吾等在得知消息趕往那裡之後,只能見到一片被巨大能量掀成粉末的廢墟,草木不生蛇蟲不附,面積之廣讓人汗顏,只怕一戶侯已經……”
下面的話沒有繼續說,但陛下顯然也已經知道了他的意思。
陛下深吸一口氣,隨後儘可能的讓自己平靜道:“可有李德順的消息?”
下首那人繼續道:“啓稟陛下,李公公自從接到陛下死命令便離開這裡,至今……下落也是不明。”
陛下終於沒忍住,大聲吼道:“這也不知道,那個也不明,那你們到底知道什麼?朕養你們是白養的嗎?!”
下首那人表情沒有絲毫變化,依舊用平靜的聲音說道:“啓稟陛下,此行確有些許情報需要上表。”
陛下道:“哦?說。”
下首那人說道:“蠻夷現狀正如一戶侯早前推測的一樣,由一個女人用雷霆手段統一起來,少有忤逆,便是之前提到的那個蠻族女王,其修爲深不可測,在大戰之後僅僅數日光景便重新掌握權力,這是其一。其二,是瓊花仙子出現的突兀,並且在一戶侯行蹤成謎之後並未回到自己宗門,而是進入到一戶侯府。”
陛下一愣,疑惑道:“瓊花仙子?她去那裡幹什麼?”
下首那人說道:“這個屬下並不知曉,但聽回報的人說,如今侯府上下經常雞飛狗跳,隱約能聽到一羣女子冷嘲熱諷之聲……”
……
一戶侯府,這個在天罪心中絕對的避風港,現在卻發生了讓人扶額的情況。混戰,不知道爲什麼,卻由在天罪心目中一向溫順淑德的小劍率先發起,領着牡丹和九女,一同準備將另一夥女子從這個家裡趕出去。
而對方卻只有三個人,不知爲何而來卻以巨大勢力震懾住所有人,把他們心中疑問全部壓進心間的瓊花仙子,還有一向認爲小劍十分礙眼,影響自己‘大計’的上官思青,最後一個,則是二姑娘靈雙兒。
靈雙兒在十個姑娘裡面排行第二,臉最是秀氣,大家閨秀不過如此,看起來好似從畫上摘下來的人兒,平日裡天罪最是喜歡遠遠看着她,說是隻要她往那裡一坐,便可入畫。
她擁有一手好琴藝,甚至猶在牡丹姑娘之上!尤其彈琴時都會點上一爐紫香,香氣嫋嫋隨樂聲飄蕩,在韻味上也比牡丹姑娘高上一籌。按說一切都很好,卻是個性格有問題的傢伙。
第一,是腹黑,平日一副死魚眼,看誰都像是‘白上幾眼’,若別人有了精彩,她躲得極快,絕對‘看不見’,若他人有了醜事,則她必然第一時間趕到,還要一副看了很久的樣子,不用等半個時辰,這整個院子裡的人便都知道那件醜事了。尤其對天罪,表面上若即若離,但只要碰到他,便必定摔倒,或者踩衣角或者踩到石子,或者……如果來不及準備的話,便直接平地摔跟頭,並且只要一摔,肯定會摔到天罪懷裡,整個人壓在他身上,還‘柔弱’的起不來。
若天罪不在身邊,那絕對是‘動如脫兔’,踩個高蹺走個繩索什麼的都不成問題,足下生風。
第二,是毒舌,平時寡言少語滿肚子壞水,但只要稍微讓她抓住一丁點機會,這傢伙就能在旁邊不冷不熱的說出一句十分傷人的話,直插人心,氣的人要死要活的。
可這些都不是瓊花仙子選擇跟她同盟的緣由,而是因爲那螭吻琴!自己九霄環佩因爲要救天罪而徹底毀壞,這是她心中至痛之事,彷彿一個母親丟了自己的孩子,宛若窮苦之人燒了自己的房子,失之,便是去掉了自己的命,尤其再加上自己掉入那泥潭之中,而天罪卻沒有來救她,更是讓她心生疲憊,整個人都渾渾噩噩起來,這纔沒有回去自己的宗門,而是漫無目的的在這世界上行走,不知不覺就走到了這個曾經來過的地方,一戶侯府。
而一見到裡面那些鶯鶯燕燕,便莫名其妙的大怒起來,竟然直接跑了進來,試圖以女主人自居,要把這裡給‘接管’下來,尤其是在這裡混了幾天飯,發現……真是走不了了。
可小劍豈會同意?雖然修爲很低,但地位很高,作爲現在一戶侯府實際上的掌權人,她甚至管着對方的伙食,所以硬的不行,瓊花仙子只能來軟的,但又特別不善於搞什麼陰謀詭計,所以被壓制的也只有原本兩個人而已。
卻突然又聽到琴聲,分明就是七絃,過去一瞧,才發現竟是比自己那九霄環佩還要優秀的一把琴,讓她只看了一眼,心中的空洞瞬間就被填滿,想要硬搶,林雙兒只是用死魚眼看了她一眼,隨後道:“此爲少君之物,奴婢有使用之權,看管之責,若丟失恐難向少君交代,奴婢便狠心與它共死。”
最終兩人經過一番‘討論’,林雙兒便加入到瓊花仙子的陣營之中了,戰爭……愈演愈烈。
至於一戶侯府的其他人……
崔始源已經成了大宛城中最受歡迎的人,他所過之處,即便是最害羞的閨女也會打開窗子衝他輕輕招手,最頑皮的孩子也會中規中矩的跟在他身後,滿是歡笑,卻沒有慌亂。
他的推車已經變得很大,前方四匹高頭大馬拉着,上面裝了十罈子的黑芝麻糊,兩罈子甜酸泡菜,一罈子凝香桂花糕。後兩樣都是凝香樓出名的小吃,都是女子愛吃的東西,泡菜跟尋常百姓家的漬菜可不同,鹽香重,清酸,微甜,上有零散芝麻,吃起來別提有多爽口,明明沒有冰,卻讓人周身通透。
凝香桂花糕更是出衆,這原本就是天罪特意爲溫華公主專門做的一道小點,被廚娘偷師學會便大肆製作,連當今公主都頓頓不離的小點心,尋常女子家又怎麼能抗拒?
車上一隻大旗,高聳,宏偉,上書‘凝香樓’三個大字,字是用金線所弄,雖然廉價,但威風的不行,便是都城禁衛軍的旗幟都沒有這般漂亮霸氣。但卻沒有人吃味,因爲這些禁衛軍家裡也有美嬌娘,也成天嘟囔着讓他們近水樓臺先得月,每每等崔始源剛一出發,首先來光顧的反倒就是這些禁衛軍。
東西很貴,他們不敢多買,買上一小包貼身放在懷裡,不時有香氣飄出,即便口水流成了河也不捨得吃,這些東西是甜蜜,但依然甜不過愛妻的嗔笑,娃娃的喜色。
“喂,老崔啊,這家裡成天這麼鬧,我覺得……不是好事。”
樑石金湊了過來,摸着下巴彷彿很懂的模樣對崔始源說着。
崔始源翻了翻白眼道:“你就把少君安排的事情都辦完了便一切安好,後院的事情……我們做手下的是別聽別問別想別論,忘了少君總叫我們要守本分,你這便是越界了。”
樑石金苦着臉道:“可咱總不能看着自家人吃虧啊!”
崔始源道:“自家人?哪個跟你是自家人?思青跟我們最近,但現在人家是侯府內定的‘美人’,怎麼也是個側室。小劍姑娘雖然表面上無名無分,但卻是咱們的主子,少君不在便聽她的就是,你說這兩邊……哪個纔是我們的自家人?”
“這……”樑石金使勁撓了撓頭道:“我……我還是去找我的材料吧,那些事果然不是我們應該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