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塔莉被機械的喀喀聲攪得心煩意亂,突然站起身,對準蜘蛛舉起了槍。不知死活的蜘蛛仍在上上下下,渾然不覺已然大禍臨頭。
一道光線從槍口射出,卻在最後一瞬擡高,射向了頭頂。經過那次撞擊,原本就有些脆弱的岩石好像被點到了死穴,突然一陣晃動,轟隆隆地塌陷下數方土石。
娜塔莉沒有想到,根本來不及躲閃。或者說,那一刻,她已經完全放棄了躲閃的念頭。小女孩兒眼睜睜地看着鋪天蓋地的土石塌陷下來,將她掩埋起來。
小女孩兒平靜地閉上眼,然而,預料中的痛苦卻沒有如期而至。只有一些細小的沙礫打在臉頰上,隱隱作痛。
“楚……楚門哥哥?”娜塔莉睜開眼,發現楚門正用自己堅實的臂膀,爲她撐開一片天空。雙臂之上,全是被衝撞砸出的血痕。
“快走啊!小笨蛋!”楚門低頭大吼。
娜塔莉遲疑了一下,迅速從塌方的區域逃開。這個範圍並不大,落下來的土石,以楚門的蠻力將將能頂得住。大約兩分鐘以後,楚門擺脫了困境,將那些土方卸到了旁邊的壁道上,自己則躺在地上,呼哧呼哧喘氣。
“對不起,楚門哥哥……”娜塔莉沉默地站立了一會兒,掏出手絹,爲楚門擦拭傷口。
“該道歉的是我。”楚門搖搖頭說:“讓你看到了那些……唉,你的年級還不合適。我應該把門鎖起來的,真是……”
“我已經長大了。”娜塔莉說。
“也許,”楚門點點頭,“但不管怎麼說……”
“長大了就是長大了,我一切都懂。”娜塔莉打斷他,很認真地問:“楚門哥哥,你很愛赫本姐姐,是麼?”
“是。”楚門一怔,“你問這個幹嘛?”
“我就是想問。”娜塔莉固執地說:“請讓我問下去好麼?”
“當然可以……”
“那麼,你對我的感覺呢?”
“娜塔莉是我最重要的人啊。”楚門微笑着,“我非常非常喜歡。”
“那麼,赫本姐姐和我,哪一個對你更加重要?”娜塔莉問:“如果要你選擇一個的話。”
“你們兩個都重要。”楚門說:“對於我來說,實在沒法區分更重要的一個。而且,我也不覺得,我會面臨這樣一個選擇。”
“這樣下去的話,終究有一天會的……”娜塔莉喃喃自語,搖搖頭,“楚門哥哥,你是不瞭解我的意思麼?”
“這個……本來我以爲很瞭解,但現在看來,越來越不瞭解了……”
“呵呵,楚門哥哥,你在裝傻啊……”娜塔莉笑笑,“可惜太不高明瞭。你對赫本姐姐是愛,對我卻是喜歡,這裡面的分別很大吧?”
“娜塔莉……”楚門嘆了口氣,“其實愛與喜歡的區別,我也並不真的很清楚。”
“我不管,就算你不清楚,那憑什麼對赫本姐姐是愛,對我就是喜歡?你什麼都不清楚,又爲什麼這樣判斷?”娜塔莉睜着一雙亮眼,咄咄逼人。
——楚門惟有苦笑。
“赫本姐姐能做的事情,我都能做!我不想楚門哥哥只是喜歡我,我要你愛我!是愛,不是喜歡!”娜塔莉大聲說。
“娜塔莉……”楚門被小女孩兒如此坦誠的告白驚呆了,怔怔地看着她,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楚門哥哥,你沒有想到吧?”娜塔莉笑了笑,多少有些淒涼,“不,你其實早就該明白,只不是自己不敢承認,從來都在下意識迴避我的心意,不是麼?”
楚門默默審視內心,覺得娜塔莉所說,未嘗沒有道理。只是,這些想法,此前都隱藏在自己心底,如今被挖出來,袒露在陽光下,總覺得有些刺痛。
“娜塔莉,你讓我真不知該如何回答。”楚門搖搖頭,嘆了口氣:“你……始終還是個小孩子啊……”
“我不小了。赫本姐姐能做的事情,我全能做!”娜塔莉固執地咬着牙,第二次重複那句話:“甚至……甚至剛剛你們做的那些事情……我、我也可以的!”
她的臉色微微發紅,眼神卻很堅定,目光灼熱得讓楚門面頰發燙。他嘴脣微微開合,像一條離開水的魚,卻始終不能發出聲音。
沉默,比甬道中的黑暗還要深沉。過了也許一萬年,娜塔莉突然發出笑聲,好像風中敲響的銀玲。
“哈哈哈……楚門哥哥,嚇一跳吧?”娜塔莉笑逐顏開,“我是在逗你的啦!別這麼愁眉苦臉好不好?真像個小老頭!”
“逗我?”楚門摸摸額頭,上面滿是冷汗。
“是啊,人家還小嘛,怎麼可能做那種事情?”娜塔莉做了個鬼臉,“好啦,你放心的去和赫本姐姐約會吧,人家是不會妨礙你們的!”
楚門傻傻地看着娜塔莉蹬上滑板,朝着甬道的另一頭一騎絕塵。黑暗中,傳來小女孩兒的聲音:“不過呢,楚門哥哥,我是不會放棄的呦!”
“真的只是……開玩笑麼?”楚門站在黑暗中,怔怔地思索。
這一天,王宮遠比平時熱鬧。
楚門男爵要提升爵位,這個消息吸引了很多人前來觀禮。自然也包括那些,最愛湊熱鬧的貴婦人。
楚門現在可是首都的焦點話題,風頭正勁。他擊敗法師公會的故事,有多種版本在流傳。每一種都荒誕不經,甚是離奇。總之,就沒有一種傳說,是把楚門當一個正常的人來看待。
——當然,楚門本來也不是正常人。
有着如此非人的傳說,那些百無聊賴的貴婦人,自然要前來看個稀罕。就好像王宮裡來了一頭珍稀動物。無論丈夫們怎樣保證,楚門男爵也不過是一個鼻子兩隻眼,可就是沒人相信。
正當午時。王宮敲響了鐘聲。早就翹首以盼的賓客們都伸長了脖子,希望第一時間看到這個傳奇人物的出現。
整點的鐘聲敲過最後一響。楚門攜赫本出現在衆人的視野中。他那英俊白皙的面孔帶着恰到好處的微笑,黑色筆挺,一絲不苟的禮服,讓女賓們大飽眼福。雖然沒有看到傳聞中的怪物,可一個帥哥同樣不虛此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