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五五
又喝了一會,冀良青停住了酒杯,說:“今天大家喝的差不多了吧,我也說一下最近幾天工作的安排,我想啊,這幾天到下面的縣區走走,我也是好久都沒有下面去看望一下基層的同志們了。這次去看看,家裡面的事情就請尉遲書記多照看一下了。”
大家一聽這話,心裡都明白了冀良青的心意,此刻的冀良青已經站在了全局高度來考慮以後新屏市的工作了,他要像一個君王一樣開始對自己的領地巡視,查看,這也昭示了冀良青在未來的新屏市一展雄姿的遠大理想。
無疑的,這就是冀良青要在今天傳達給大家的一個信息,他要讓這些人明白一個道理,新屏市的天永遠都是他的天。
而其他的人也都滿懷敬仰的看着他,幾年前的冀良青再一次回來了。
於是,在接下來的這段時間,冀良青幾乎都在奔忙着,他查看了一個又一個地方,也和每一個地方的主管領導做了親切的交談,他鼓勵他們,他教導他們,他認真的指出他們不足之處,還耐心的聽取他們的想法和要求,並給予承諾和解決。
這讓冀良青在下面獲得了一次普遍的讚譽和認同,冀良青在基層的形象前所未有的高漲起來,過去的冀良青是一個什麼樣的人?他嚴厲,冷峻,他不苟言笑,他從來給人的感覺都是高高在上而且不可違逆,更不可能平易近人。
彷彿這兩年的沉寂讓他脫胎換骨,得到了一個昇華,這其實也難怪,只有在飽受過危機以後的他,才能體會到權利的珍貴。
今天冀良青帶着三部車和新屏市電視臺的攝影記者們,一起到了大宇縣,他之所以把大宇縣放到最後一家視察,他也是有很深的意義的,這個地方不管是莊峰時代,還是任雨澤時代,這個縣從來都沒有屬於過他一次,所以這幾年中,冀良青從來都沒有主動踏進過大宇縣。
而今天,他卻以一個勝利者和征服者的面目來到了這裡,他要親眼看看這個和自己一直無緣的土地,是否依舊讓自己淡漠。
沒有,絕對沒有,今天的他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隆重的接待,剛剛踏進了大宇縣的地屆,就看到了路邊停放很多輛小車,在小車的旁邊,恭恭敬敬的垂首站立着張光明和大宇縣十多二十個主要領導,就連鳳夢涵也是恭敬的站在張光明的身邊,看不出她的表情,但顯然,鳳夢涵的心裡是愁緒萬千的,因爲她就在剛纔還給任雨澤打過電話,還聽到任雨澤強作歡笑的聲音。
冀良青下車挨個的和他們都握手,應答着他們殷勤的問候,這個時候,冀良青卻看到了張光明眼中閃爍着一種焦慮和渴求,是的,絕不會錯,以冀良青的眼光,就算比這更加微妙的情緒他都能看的清清楚楚。
冀良青心中暗自好笑,他知道張光明在憂愁什麼,也明白現在的形式對自己多麼的有利,人啊人,不怕你再有個性,現實都會磨滅掉你心中的那份狂熱和堅韌的,你張光明也不例外啊,任雨澤的倒下,會讓你惶惶恐恐,因爲你怕接下來我對你展開的打擊和清理,因爲你過去跟任雨澤太緊,你自己都在擔心自己的未來。
張光明有點緊張的問候:“歡迎冀書記到大宇縣來視察,我代表縣委和政府的所有領導,也代表大宇縣所有百姓,對冀書記你的到來表示誠摯的歡迎。”
冀良青微微一笑,拍了拍張光明有點冰涼的手,說:“謝謝張書記啊,我也談不上檢查工作,就是來看看大家。”
張光明連說:“冀書記客氣了,你能來親自指導我們的工作,真是很榮幸。”
張光明不能不這樣緊張,在這次冀良青對整個新屏市的巡視中,大宇縣放到了最後一個,這實際上已經讓張光明感到惴惴不安了,不管從大宇縣在新屏市的名次,大小,經濟狀況,以及整個排名地位,地理環境來講,這次冀良青的視察怎麼也不能就把大宇縣放到最後一個,前些天冀良青從大宇縣還路過了一次,他都沒有停車,這也說明了一些問題了。
冀良青任然沒有忘懷掉自己和小魏搶奪縣委書記的那段糾葛,他更忘不掉自己是任雨澤的鐵桿羽翼,任雨澤徹徹底底的到了,冀良青又怎麼能放掉自己,自己剛剛想要一展抱負,剛剛獲得了對大宇縣的控制和管理,卻又將要一下子從頂點跌落下來了。
冀良青哈哈大笑,說:“張光明啊張光明,你這樣會捧殺我的。”
冀良青放開了張光明的手,鳳夢涵就趕忙伸出手來,說:“歡迎書記到來。”
冀良青點點頭,對這個鳳夢涵,他是有另外的一種心態的,這個人算起來也跟的任雨澤很緊,但自己絕對要區別對待,因爲鳳夢涵的老爹可是自己的戰友,從這一點上來講,總好像有一種不同於一般人的感情在,所以自己是可以原諒鳳夢涵的,只要以後她跟上自己的步點,一切都可以重來。
不過回過頭來想一想,任雨澤倒了,鳳夢涵不跟上自己,她還能做什麼呢?何況還是個女孩子,這樣的人一點都不會對自己產生什麼威脅。
冀良青只是輕輕的握了一下鳳夢涵的手,說:“不要太辛苦了,多回家看看你爹。”
鳳夢涵點點頭,她也不想,也不知道該說點什麼,鳳夢涵的心情最近一直都很壓抑,任雨澤讓她有太多的牽掛,但現在自己反而在任雨澤最需要自己的時候無法給與他一點點的安慰,自己想回去看他,想讓他躺在自己的懷裡忘記一切,但他不上班,每天都在家裡窩着,自己卻怕到他家裡去。
現在冀良青有來了,這顯然就是來宣誓主權和勝利的,自己還必須討好和應付他,因爲除此之外,自己實在也不能做其他的什麼。
冀良青點點頭,就着另外一個縣上把自己送過地界的幹部擺擺手說:“好了,你們都回去吧,給你們說的話都要記住了,好好幹,爭取年底我爲你們開慶功大會。”
那些個領導都低頭哈腰的一面後退,一面招着手,很有一副不忍離去的模樣。
這面冀良青等人都重新的坐上了車,上車的時候,冀良青特意的對鳳夢涵說:“鳳縣長,你坐過來吧。”
鳳夢涵猶豫一下,還是在衆人嫉妒的眼光中坐上了冀良青的01號小車,一行人浩浩蕩蕩的一路往大宇縣的縣城而去。
到了大宇的縣城,冀良青發現大宇縣的縣城早就打掃的乾乾淨淨的,所有的攤位也都整整齊齊,就連街頭巷尾也懸掛起了歡迎檢查的大幅標語,整個大宇縣城就像過年一樣,這讓冀良青不禁苦笑一聲,對鳳夢涵說:“夢涵啊,這可是有點過了,是不是你的主意啊?”
鳳夢涵臉一紅,說:“我不敢貪功,這是張書記親手抓的。”
在前天接到冀良青要來的消息後,在縣委工作會議上,張光明就提出了這個設想,他說一定要把這次的接待搞的轟轟烈烈的,讓冀書記牢牢的記住大宇縣的不同之處,當時鳳夢涵是有點不以爲然的,大宇縣也不是第一次接待上級領導的檢查了,過去任雨澤也來過幾次的,你張光明爲什麼就沒有鄭重其事的搞一下,這次不就是任雨澤到了,你心裡擔心嗎?爲了你一個人的擔心,讓整個大宇縣跟着你折騰,有意思嗎?
但鳳夢涵的這句話卻讓冀良青眼皮跳動了幾下,他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嘴裡‘嗯’了一聲,心中一動,如此說來,這個張光明現在已經是惶惶不可終日了?要是這樣的話,或許自己應該改變一次策略了。
鳳夢涵看着冀良青沉吟不語的樣子,就問了一句:“冀書記是不是覺得哪裡不妥?”
冀良青搖搖頭說:“沒有,都很好,對了夢涵啊,在大宇縣還都習慣嗎?”
鳳夢涵說:“還成,剛來的時候有點手足無措的,現在慢慢的也適應了。”
“好啊,好啊,這就好啊,上次關於你到大宇縣的問題,我還和任雨澤意見有過分歧,說真的,我可不想讓你下來吃苦啊,一個女孩子,不需要這樣的打拼,將來好好的找個老公,做個賢妻良母就罷了,唉,你該不會還對我有意見吧?”
“怎麼會呢?我理解冀書記對我的關愛之心,不過我可是不同意書記你的這個觀點,現在男女平等,不能說女人就應該怎麼怎麼樣。”
冀良青一愣,哈哈的大笑起來,說:“看來我錯了啊,這下到基層沒多少天,你是作風潑辣了,好,趕明兒個我就調你到婦聯去,專門維護婦女權益,怎麼樣?”
鳳夢涵也就笑了,面子上是在笑,可是冀良青那個讓她做賢妻良母的話還是讓她的心再一次的抽搐了一下,自己能做到那一步嗎?恐怕很難了,任雨澤在自己的心裡和身理上已經埋下了不可遺忘的種子,每當想到自己的未來和生活,自己總會把它和任雨澤連在一起,也不知道現在的任雨澤在做什麼,他是不是還在痛苦?他身邊有沒有人在安慰他,勸導他,陪着他呢?自己多希望能夠讓她快樂起來啊。
任雨澤快樂嗎?一點都不快樂,最近這已經有一週的時間了,他每天都在家裡呆着,他不想接受別人的邀請,就算是王稼祥,武平等人的邀請,他都婉言拒絕了,他知道自己的未來已經很危險了,這些人在這個時候任然不去迴避的接近自己,他們不過是因爲一種情感和義氣,他們不願意自己感受到門前冷落鞍馬稀的落寞,但自己怎麼能在這個時候牽連和危害到他們呢?
自己假如離開了新屏市,自己假如收到處分或者更爲嚴重的懲罰,他們卻還要在新屏市裡生活,工作,爲了自己短暫的開心而讓他們在以後受到冀良青更大的打擊和排擠值得嗎?當然不值得,所以不管這些人說什麼,也不管他們使用起什麼軟硬兼施,威脅利誘的辦法,任雨澤就是不出去,不出去就是不出去,他們也無可奈何。
任雨澤這一週裡幾乎就成了家庭主婦,江可蕊每天還要上班,這帶孩子,做飯什麼的任雨澤都積極參與進來,當然了,老爹老媽是不會讓任雨澤一個人忙的,再說了,指望他做出來的飯菜那也不是一般人能吃得下去的,可是他總是沒有閒着。
小雨到是很高興,這小子一歲多了,牙也長了不少,閒着無事就在任雨澤的胳膊上磨牙,那勁挺大的,一點就不像自己咬媽媽的時候那樣,每次咬媽媽,都會收到呵斥,但咬老爹,情況很好,他再疼也不會說什麼,就像木頭人一樣,隨便可以可勁的在他身上磨牙。
任雨澤不是不知道疼,但他覺得自己現在也只有這樣的一個作用了,他無法上班,無法去發號施令,每天他都在想着辦公室裡的事情,他還想着已經乾的紅紅火火的建材市場,想着已經暫停的,也很蕭瑟的飛燕湖影視城項目,他能不心急,能不心焦嗎?
蕭博瀚的消息一點都沒有,他在新屏市的項目也因爲突然的失去了主管人員而陷入停擺狀態,有一天在一個下午,任雨澤坐上了江可蕊的小車,說出去兜兜風,但後來他還是讓江可蕊把車開到了飛燕湖影視城的工地上,他看着那些殘垣斷壁,看着那挖的坑坑窪窪的地段,看着好多民工無所事事的在飛燕湖的荒野上閒逛着,任雨澤的心如刀絞,這是蕭博瀚的項目,但包含了更多任雨澤的心血和希望。
任雨澤一下子就恍然回到了影視城簽約和開業典禮上,那樣的壯觀繁華的場景,卻在今天變得如此蕭瑟,荒涼。任雨澤想到了紅樓夢中的好了歌:好一似食盡鳥投林,落了一片白茫茫大地真乾淨。。。。陋室空堂,當年笏滿牀,衰草枯楊,曾爲歌舞場。蛛絲兒結滿雕樑,綠紗今又糊在蓬窗上。。。。。。
他的眼框中感到了一點溼潤,他別過頭去,怕江可蕊看到了自己的樣子,還好,江可蕊沒有發現自己,任雨澤低下頭說:“這裡風大,我們回去吧。”
江可蕊點點頭,說:“回吧,我眼睛都有點讓風吹的難受了。”說着她自己檫起了眼睛。
任雨澤也在這個時候趕忙擦了一下自己將要落淚的眼睛說:“是啊,是啊,我也是呢。”
江可蕊異常心疼的看了任雨澤一眼,忙轉過臉去,挽着他的胳膊,說:“你給我講講,這個飛燕湖的由來,爲什麼起這樣的一個名字?”
任雨澤對這個是很熟悉的,他一面攙扶這江可蕊走在高低不平的小道上,一面給她講訴着,很多年前,這裡不是湖,是山,已經不清楚是什麼年代開始,這裡的人們開始在這裡開採石頭,石料源源不斷的運往其他村子,其他地方,因爲這裡的石頭在很久之前是名氣很大的,古代的宮廷,衙門,毫宅大院都使用着這裡的石頭,就這樣,日日夜夜眼,永不停息的勞作,使這片山崗變成了大湖,並且延綿十幾裡,真正的滄海桑田。
大燕因爲這裡的美麗而從其他的地方遷移到這裡,越來越多的大燕聚集在了這個湖畔,於是就有人把這裡叫成了飛燕湖。
江可蕊聽的很神往,這個傳說應該是她第一次聽到,他對這裡千百年來人民勞作的偉大而感動,這樣大的一個湖,要挖多少年,要取走多少石頭啊?
他們繼續的走着,湖光水色滋潤着任雨澤的眼睛,也滋潤着他的心靈,咀嚼風景裡的美,回味感悟思想自由流動的美,生命啊,就像湖水一樣波光粼粼,就像晚風一樣駘蕩多情。一湖水把一切都包融進去了,天上行遊的雲朵、湖邊的亭亭如蓋的翠柳,湖面爭奇鬥豔的荷花,花下往來穿梭遊戲的魚兒……目光投向哪兒,都是綠!腳步走到哪兒,都是綠!生意盎然的綠,生機勃勃的綠,鮮活流淌的綠啊!輕而易舉就滲透進了任雨澤的眼睛,滲透進了任雨澤的心肝肺腑,滲透進了他情緒思想。
微涼的風從水面輕輕拂來,帶着好聞的溼溼的潤潤的水氣和若有若無的花香。它們潛進任雨澤的身心,就成了他身體的一部分,一切都是那樣的閒適。是啊,風月滄桑,何必緊摳囊袋苦熬終身。人生苦短,就須敞開心懷享受時光,無論是物還是人,只要能放開心胸,都能領略到人生旅途裡的大美!任雨澤依稀記得《文始經》裡說“一蜂至微,高精亦能遊觀乎天地;一是至微,亦能放肆乎大海”,說的就是這個道理啊!而在此情此景裡,任雨澤還想到了林則徐的幾句話“海納百川,有容乃大;壁立千仞,無欲則剛。氣貫九天,雅正是高;風傳萬里,守清爲芳”的哲理,心間涌起的正氣與快意一下就充塞全身!
任雨澤站住了,他回首看着這已然停工的的影視城,眼中透露出了一種少有的堅定,這個項目不能停,已經投進來了這麼多的錢了,一旦停下就是一種犯罪和浪費,既然蕭博瀚不知所蹤了,那麼自己就來幫他完成這個心願。
任雨澤在一剎那間胸中就燃起了一股火焰,他堅決的,毫不遲疑的對江可蕊說:“明天我到省城去,我要見到王書記,我要繼續影視城的項目,他們不是停止了我的工作嗎?那就剛好,讓我來完成這個項目。”
江可蕊有點不可思議的看着任雨澤,這是一個什麼人啊,到了這個份上,他還要工作。
江可蕊張大了嘴,好一會才說:“這,這合適嗎?”
任雨澤揮揮手,大氣昂然的說:“沒什麼不合適的,我也問了,蕭博瀚在新屏市的賬戶上還有10多個億呢?現在暫時凍結着,但既然誰都不知道蕭博瀚到哪去了,他的事情也無法定型,那麼這個項目就不能再停。”
江可蕊不能在說什麼了,因爲任雨澤的性格,脾氣她比誰都清楚,既然任雨澤決定這樣做了,就沒有人能夠阻止他的前行,江可蕊嘆口氣,隨他去吧。
但是這並不是任雨澤完全的想法,因爲在最近的幾天,冀良青已經隱隱約約的放出風來,暗示着自己將要對新屏市做一次精確的調整,沒有人敢於懷疑冀良青的說法,在沒有了任雨澤掣肘的情況下,冀良青是完全有能力來完成這個動作了。
所以這個問題也是任雨澤所面臨的一個難題,對於不斷追擊而來的冀良青,任雨澤是要想辦法對他進行一次有力的狙擊,讓他明白窮寇莫追的道理,讓他對自己有所顧忌,不敢輕易的放手任性而爲。
但怎麼樣才能做到這一點,現在任雨澤已經有了答案,自己要從容的敗退,在逃跑之餘最好還能翻身殺他一個回馬槍,只有這樣,才能給冀良青造成心理上的壓力,才能讓他有所收斂,至少保持住一個短暫的平定。
你冀良青不是現在正在宣示你的勝利嗎?好吧,你就繼續得意兩天,等你反應過來,你就會爲今天的得意付出相應的代價。
而逃走的眼中就飄忽起了意思嘲弄的笑容。。。。。。
同一時間的不同地點,在大宇縣的賓館裡,張光明此刻在嘆氣,今天冀良青來了,少不得檢查,座談,吃飯這一條龍的程序,但現在天色已經晚了,張光明不得不再酒店耐心等着,他的心情是沉重的,冀良青已經在房間里約談了鳳夢涵,然後還約談了大宇縣的幾個副職,卻就是沒有叫到他這個大宇縣的一把手,這樣的壓力就會變得巨大,巨大的足以讓張光明惶恐不安。
他感到了一種不詳的預兆,今天冀良青的這種安排,分明就是對自己的蔑視和不屑一顧,這會不會就是冀良青的一種心態,他就是要讓所有的人知道,他一點都不喜歡自己這個縣委書記。
正在他慌慌不安的時候,冀良青的秘書走過來,輕聲說:“張記有請。”
張光明一下就站了起來,有點迫不及待的說:“好好,我們過去。”
他腳步匆匆的走到了冀良青秘書的前面,只有在到了冀良青門口的時候,他才愣住了,因爲他不敢輕易的去敲那個門。
冀良青的秘書嘴角就勾起了一點笑意,走到了他的前面,輕輕的敲了敲門,然後一推把手,打開了這倒並不沉重的木門,張光明一下就看到了冀良青冷淡的樣子,張光明的心就提到了嗓子眼上,一步步小心翼翼的走了過去。
冀良青沒有看他,他抱着一個茶杯,眼光淡淡的看着窗戶外面漆黑的夜色,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張光明就有點懷疑,會不會是鳳夢涵或者其他的誰在背後說了自己的壞話呢?這很有可能的,今天冀良青對鳳夢涵特別的好,不管是檢查工作,還是吃飯喝酒的時候。
這也難怪,早i就聽說過鳳夢涵的老爹和冀良青是戰友,鳳夢涵這些年在新屏市沒人敢招惹,沒人敢欺負,實際上也都是因爲這個緣故。
但這樣一想,張光明就又有些難受了,他對鳳夢涵已經由最初的歡迎變成了徹底的防範和厭惡,特別是上次準備砍伐竹林的事情,任雨澤親自來爲鳳夢涵撐腰,搞的自己很有點狼狽不堪,最後自己只能自己扇自己的嘴巴,把說出來的話又都收回去。
但現在任雨澤要下臺了,冀良青的權勢和威望也達到了頂峰,自己在也沒有人能夠保護,特別是鳳夢涵又和冀良青的關係如此特殊,自己今後的日子該怎麼過呢?
他心灰意冷的走到了冀良青的身邊,強笑一聲說:“冀書記今天沒喝好啊,我們招待的不周。”
冀良青這才慢慢的收回了看向窗外的眼光,掃了張光明一眼,說:“我不是來喝酒的。”
張光明就是一愣,冀良青這話說的就有點嚴厲了,好像是怪張光明整天就知道喝酒,無所事事一樣,張光**中叫苦,卻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冀良青的這句話了。
冀良青說完這句話,又沉默了,他看到了張光明的窘態,也感受到了張光明的焦慮和緊張,這就對了,自己要的就是這個效果,爲什麼今天刻意的冷落他,爲什麼要把他的談話放在最後,就是要給她足夠的壓力,讓他張光**驚膽顫,無所適從。
張光明發了一下呆,趕忙掏出煙來,給冀良青遞上了一直,說:“書記,我們有工作沒做好的地方,請書記指正,我們一定努力改正,不負所望。”
冀良青還是沒有說話,等張光明給他把眼點上之後,才緩緩的說:“光明同志啊,我剛纔和大家都談過了話,對於大宇縣的工作嗎,我還是滿意的,但是。。。。。”
說道這裡,冀良青抽了一口煙,讓但是後面的懸念又折磨了好幾秒張光明的心靈,才說:“但是我要提醒一下你,在團結同志這一方面你還是要繼續努力一下,不可放鬆,不要認爲自己是書記,是大宇縣的一把手,就忘乎所以,書記是什麼?是一種權利的體現吧,但權利是人民的,是黨給與你的,並不是你的私有財產,對不對,既然人民可以給你權利,當然也能收回。”
張光明的心就感覺晃晃悠悠的沉到谷底,他有一種如墜冰窟的感覺,他沒有想到冀良青會說出這樣的話來,作爲一個一直含蓄的冀良青,今天能把話說得如此深刻而透徹,這本身就意味着災難將要降臨到自己的頭上了。
不錯,一定是鳳夢涵那個婆娘在背後告的黑狀,她和上次任雨澤來大宇所用的方式一模一樣,她仗着自己和冀良青不錯的關係,在這個危機時刻落井下石,就是想搞掉自己,但自己又能有什麼辦法呢?自己的臉上,身上,包括骨子裡到處都刻着任雨澤的名字,刮都刮不掉,洗都洗不淨啊。
在他的心底,就生出了一種對任雨澤的怨恨來,你怎麼就這樣的不爭氣,好好的市長當着,卻要去結交匪人,搞的現在牽連着大家都跟着你受罪,早知道這樣。。。。。張光明想了想,早知道這樣又能怎麼樣呢?要不i是任雨澤上次保自己,自己已經被面前的這個冀良青幹掉了,可是張光明的心中還是有難以排遣的怨恨。
“我知道了,謝謝冀書記你的提醒和指正,以後我一定努力改正自己身上的問題,一定搞好團結,配合同志們做好大宇縣的工作。”
“這樣就好,看看夏天又要結束了,時間過的真快啊,對了,光明同志,你在大宇縣也呆了不少時間了吧?”冀良青漫不經心的問着。
張光明就雨點冒汗了,這談話怎麼談到這個上面來了,很有點組織部門談話的味道,他忙說:“待。。。。待了幾年了,幾年了,但我還希望繼續鍛鍊一下。”
“嗯,這樣啊,好,對了,市裡最近的事情你也聽說了吧,你對這次事情怎麼看待的,我很想聽聽大家的看法。”冀良青再一次跳轉了一個話題。
張光明先是判斷了一下冀良青到底想問自己什麼事情,後來慢慢的,張光明就有點醒悟過來了,從冀良青的話中,似乎透露着一種奇異的信息,他像是在有意的恐嚇自己,以冀良青這樣的官場高手,真要想收拾自己,何必搞的如此醒目而清晰呢?
現在的新屏市,已經不是昨天的那個樣子了,他只需要一個會議,一次談話,就完全可以讓自己從這裡爬開,那麼,他到底想要什麼?
張光明從冀良青最後的一句話裡有了感覺了,原來如此啊,冀良青是想讓自己改弦易張的俯首稱臣,不錯,他就是這樣想法,他今天整整的一天冷落自己,就是爲了現在這個時刻的到來,想明白了這個道理,張光明一下就有了一種絕處逢生的喜悅了。
他說:“這個事情我們離市區遠,也是事後才聽說的,唉,可惜了啊,任市長怎麼能毫不珍惜得來不易的前途和事業,大家都很是惋惜呢。”
“奧,你也是這樣認爲?”冀良青似乎和好奇的問。
張光明就趕忙義正嚴詞的說:“當然了,我是這樣認爲的,只是最近的工作忙,一直說回去看望一下任市長,但沒有時間,等以後吧。”
冀良青點點頭,張光明的話已經說的很清楚了,他忙着給自己表白他對任雨澤事件的不以爲然,也表明了他到現在都沒有去看望任雨澤,這一切的一切也就是一個意思,他希望改弦易轍投奔自己,既然如此的話,自己也算達成目的了,從宏觀的角度來講,大宇縣不能亂,這對新屏市的經濟反戰影響很大,自己暫時也不能換掉張光明,憑藉鳳夢涵是不能很好的控制這個地方的,只有張光明這樣的人才能讓大宇縣在以後穩定,昌盛的發展,不過這一切都要有一個前提,那就是他張光明一定要以自己馬首是瞻。
冀良青的態度也緩和了,他笑着點點頭說:“嗯,你是應該去看看他,最近任雨澤很是消沉啊,這樣不好,有錯誤就氣餒可不像一個共~產黨~~人,對了,很多人傳言說你可是他的心腹悍將啊,哈哈哈,我不這樣認爲,你們應該只是普通的工作關係,怎麼能說到什麼派系,集團方面去,這樣的謠言就是想混淆視聽。”
張光明在冀良青說話的時候,就連連的點頭,說:“是啊,是啊,我其實和任市長認識的時間也不是太長,過去他是副市長,我們接觸也不多,後來才慢慢有了一些聯繫,但要說到我們之間有其他的一些事情,那真的是冤枉我了,我可以對冀書記你發誓。。。。。”
冀良青哈哈的大笑起來,連連擺手說:“你誤會了,誤會了,我真的一點都沒有這樣看待你們,就說這次來大宇縣吧,我爲什麼要把你們放在最後,那就是要作爲重點來宣傳,今天我也給宣傳部和電視臺都打招呼了,回去之後,就會大力宣傳你們大宇縣,當然了,宣傳大宇縣也就先要宣傳一下你,好好幹吧,你還年輕,新屏市的天很高,可以任你飛翔。”
張光明的心情也在冀良青這一段話中激動起來了,他不是一個笨人,他有絕對的聰明和智慧,他不過是最初讓比他更睿智的冀良青嚇破了膽,現在他也逐步的穩定下來了,他明白冀良青需要自己的誠服,自己就像是一面旗幟一樣,可以爲冀良青樹立起一個虛懷若谷,寬宏大量,不計前嫌的高大形象。
既然自己還有價值,那麼冀良青就絕不會拋棄自己,至少吧,短期之內的冀良青是不會拋棄自己了,假以時日,自己也許會獲得冀良青真正的欣賞,就像當初任雨澤對自己的欣賞一樣,因爲歸根結底,自己還是個有用的人。
在得出了這個結論之後,張光明的心情也就好了起來。
第二天冀良青也是帶着一種愉悅的心情離開了大宇縣,他很忙,他還要繼續自己的佈局和思考,他不會再犯過去的錯誤,他要把新屏市打造成爲一個對自己絕對忠實的王國。
也就是這個同一天的早上,任雨澤離開了新屏市,他要到省城去,他沒有讓政府派車,因爲他不想讓王稼祥和辦公室的人爲難,他自己駕駛着江可蕊的那輛紅色雅閣,這顏色的車,平常任雨澤坐着還不怎麼覺得,現在自己開上終究感覺有點彆扭的很,不過環境使然,他也沒有辦法,只能湊合了。
一個人,車跑得也很快,江可蕊卻一直的爲任雨澤擔心,生怕他開車的時候想問題,腦子進水,所以過上一會就給任雨澤去個電話,一會問任雨澤家裡的存摺放到哪裡了,一會問任雨澤有沒有看到她的乳罩,反正這樣的電話就跟隨着任雨澤到了省城,纔算罷休。
任雨澤也一點都沒有感到煩,他理解江可蕊的擔心,所以每次江可蕊的電話來了,任雨澤都要和她多說幾句話,以便讓他放下心來。
到省城之後,任雨澤就簡單的吃了一點飯,給王稼祥的秘書去了個電話:“張秘書,我想見見王書記不知道方便嗎?”
“你,你到省城了?”張秘書皺起了眉頭。
“是啊,剛到一會。”
張秘書在這個問題上是需要好好的判斷一下了,放在平時,任雨澤要到了省城,他的要求可能是能夠滿足的,但現在的情況有點不同,最近一週多的時間裡,王書記一直在考慮着任雨澤的事情,這個時候任雨澤突然來見面,會不會給王書記帶來不必要的麻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