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斯-巴克利剛做完全身放鬆,他跟球隊的按摩師道別後走出了房間。已經晚上九點多鐘了,他肯定是最後一個離開芬奇農場的球員。但他忽然聽到健身房還有聲音,他心裡覺得奇怪,哪個傢伙比他還努力?他於是往健身房走去。
門沒完全關上,他快走到門口時看到了裡面的人。
主教練正在做俯臥撐。他出了很多汗,好像剛從水裡出來一樣,眉頭深皺着。他的左手綁了紗布。羅斯在訓練課上問過,西班牙人說是咖啡燙的。
羅斯有點驚訝,他轉身想走,但又多看了幾眼。
弗洛雷斯先生很快做完一組,好像是五十個。然後他蹦了起來,走到另外一邊的器材旁開始做引體向上。他做的很快,動作也很標準,但可能因爲左手傷口疼,他喘氣聲有些大。
羅斯覺得怪怪的。不像是普通的健身。他又想到今天在推特上引起瘋狂轉發的他和克里斯汀在安菲爾德熱吻的照片……事實上,今天只要西班牙人不在的時候,隊友們都在調侃這件事。
或許是因爲這件事?羅斯想道。可又有點不像他。
羅斯晃了晃腦袋,懶得再想,他也沒有興趣再看下去,轉身走了。
尼古拉斯這才瞟了門口一眼,目光有些呆滯。他喝了點水。走上了跑步機。
二十分鐘後,他從跑步機上下來,汗水已經像是雨水一樣往下掉。他淋了個浴,換了衣服,拎起包往外走。碰到幾個俱樂部員工,他微笑着點頭,道晚安。
外面奇冷,雪正在結成冰。
當尼古拉斯回到家中,已經十一點多了。如果她在,她會撲到他的懷裡說尼克你怎麼這麼慢。
桌上有串鑰匙。
他知道,她走了。
房子裡已經一點她的痕跡都沒有,除了沙發上那件埃弗頓球衣。尼古拉斯盯着鑰匙看了兩秒,然後他走了過去,拿起了沙發上的球衣。他放在鼻尖聞了聞,是再熟悉不過再迷戀不過的味道。接着,他走到酒櫃,抓了瓶威士忌。最後,他關了樓下的燈,上了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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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靈在六點鐘的時候準時醒來。她的生物鐘並沒有因爲昨天那個覺而被打亂。
她醒來後淋了個浴,然後開了電視,泡了碗麥片,喝了杯咖啡。七點準時出門。不到八點,她已經坐在辦公室裡喝第二杯咖啡了。她稍稍準備了一下之後的會議,然後看了看錶,她還有足夠的時間去跑個步。
一般她會在跑步機上跑四十分鐘,但是今天她直接去了訓練場。
風有些大,下着小雨。她套上兜帽。開始跑。
冬日裡,這個點,天還沒有完全亮,又是陰雨天,哈靈頓還很安靜。陸靈耳邊漸漸只剩下了風聲和自己的呼吸聲,以及腳踏在草坪上的聲音。那兩杯咖啡都沒有讓她清醒過來,但現在她徹底清醒了。
她的速度越來越快,十幾年的運動習慣,跑步對她來說從來都不是一件困難的事情。她繞着訓練場跑了一圈又一圈,但好像一圈都沒有跑完,因爲從未看到過終點。
派崔克從車裡出來,正碰到約翰,他們一邊往更衣室走一邊隨意聊着。聊到前天晚上主教練和埃弗頓主教練的熱吻時,漂亮男孩兒失去了說話的興趣。他再一擡頭看到訓練場上有個熟悉的身影。
“喔,是老闆。”約翰笑着說,他看派崔克站着不動,催了一句。
“你先去吧。”派崔克拍了拍約翰的肩膀。
雨有些大,好在她穿着帽衫。她跑了多久?
派崔克往訓練場走過去。在她快跑過他時拉住了她的胳膊。
陸靈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她茫然地擡頭,這才知道是派特拉住了自己。
她一半露在帽子外面的頭髮都溼了。臉上也有些雨水。派崔克盯着她,有些震驚。他說不上來,他覺得她整個人沒有光彩了,她依舊漂亮,但是……她好像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活力。
但她衝他微笑起來:“早安,派特。”
“早安。你跑了多久了?”
“我不知道,現在幾點?”
“九點半。”
“Oh shit!”陸靈咒罵了一句,往樓裡走。十點鐘的會,她需要儘快洗個澡,換個衣服。
“緹娜,你什麼時候回來的?”派崔克在她身後問道。
她好像沒聽到,沒回頭,也沒回答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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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議最重要的內容還是引援。
後來萊斯問到埃弗頓那個年輕後衛梅森-霍爾蓋特的問題,足球總監建議問問埃弗頓是否願意租借,看情況,如果不錯,夏天的時候可以簽下。
陸靈看着iPad,沒擡頭,但她說道:“萊斯,我還是更傾向布萊頓的格倫-米契爾,埃弗頓的,不用問了。”
萊斯瞟了一眼主教練,她沒看他,依舊低着頭。他想,或許她昨天已經問過自己的密友,尼克不準備放人吧。他於是聳了聳肩,“可是布萊頓要價2000萬鎊,太誇張了。”
的確。但是,如果她的眼光沒錯的話,這個球員的身價很有可能會在夏天的時候漲到2500萬,甚至3000萬,而到時候很有可能會有豪門俱樂部加入競爭。
陸靈遲疑着說:“再跟他們談談,你也認爲那小子不錯不是嗎?萊斯。託尼那邊我會去談。或許他願意掏這個錢。”
託尼先前是跟她交過心的,也許馬來西亞人……再加上小勞倫斯即將入股俱樂部……
陸靈心裡盤算着,這筆交易還是有可能談成的。而一旦談成,如果不出意外,門薩和格倫-米契爾會成爲她的主力中衛組合。到時候,這支球隊的後防,她笑了笑,也許想這個還有些早。畢竟,格倫-米契爾還沒有簽下,而隊長內德姆也不會完全坐板凳,至少這個賽季不會。
她走出會議室的時候,聽到身後隱約有人在談論她和尼克在車裡的那個吻。她稍稍停了一下。
“克里斯汀和尼克真是不管不顧的人……”
她的名字和他的名字依舊被人放在一起,所有人都以爲他們還在熱戀。社交媒體上,報紙上,都還在熱火朝天地談論着這件事。
陸靈沒再繼續聽,走了出去。她還有很多工作要做,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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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做完恢復性訓練,派崔克在更衣室裡接到了經紀人史蒂夫的電話。他們聊了聊男孩兒後天出席國際足聯頒獎典禮的事,還有Adidas的廣告。史蒂夫已經幫派崔克和Adidas談好了合同,他不再是Nike的簽約球員。之後,他的Adidas形象會遍佈大街小巷。
“有件事,派崔克……”史蒂夫在那頭說。
派崔克希望儘快結束這個電話,他還想去一下主教練的辦公室。
“回頭再說吧,史蒂夫。”他說道。
“昨天早上,克里斯汀在利物浦給我打了個電話。她當時急需一輛車回倫敦。我不太清楚發生了什麼,但是她跟我說話時的語氣聲音都非常失落。我有點擔心,或許等我回倫敦……”史蒂夫還在美國。作爲經紀人,有時候,客戶的私生活他也得關心。
“我得掛了。”派崔克這句話沒說完就掛了電話。
更衣室裡還在談論緹娜的那些八卦,這兩天,無論走到哪裡,都能聽到人們談論這個。
《太陽報》給出的標題很有噱頭:
Spainish kiss Christine would say it’s French!
西班牙熱吻?克里斯汀會告訴你這是法式(溼吻)
配的照片也很香豔。兩人的確是在車裡旁若無人的熱吻,而且還是當着一衆球迷。
派崔克直接往外走,身後有幾個隊友叫他,他沒回頭,只是擺了擺手。
當他走到緹娜的辦公室時,他還沒來得及說話,她已經微笑着擡頭看着他,說:“嘿,派特,你還沒走,太好了。我正準備給你打電話,我現在有時間。我們去溫布爾頓吧。我想去看我的聖誕禮物。對了,佐伊這兩天怎麼樣?”
派崔克看着她的臉,她掩飾的很好,但是她明明那麼憂傷。
究竟發生了什麼?
他皺了下眉,想問,但沒有問。
“佐伊很好。我們現在過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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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靈坐在車裡還在工作。她有幾份球探報告和比賽分析急需看,此外,還有別的俱樂部發來的一些租借或求購俱樂部球員的信息。
派崔克開着車,一直沒有說話。
過了一會兒,他問:“想過名字嗎?”
她擡了擡頭,然後微笑着搖頭。
“得等我看到,不是嗎?”
“緹娜?”派崔克斜了一眼她的手機,她似乎正在看什麼報告。
“什麼?”她沒擡頭。
“……你還好嗎?”
“很好啊。”她說着笑着看了他一眼。好像他問了個很蠢的問題。
派崔克沒再說話。
很快,他們到達了溫布爾頓的馬場。派崔克提前打過電話,有人在等着他們。照顧小馬駒的是個很年輕的小姑娘,比派崔克大,但比陸靈年紀要小。
小姑娘叫艾米。很喜歡馬。從見到他們,就一直說個不停,不時會偷偷瞟漂亮男孩兒一眼。看向陸靈的目光又充滿崇拜。很顯然,她知道兩個人的身份。
“我不知道你們準備給他起什麼名字,反正最近我一直叫他Storm(風暴),噢,他可是個壞小子,並不是很溫順。每匹馬的性格都不一樣,Storm雖然不是乖男孩兒,但是絕對會讓你一眼愛上他。我見過很多馬,像他這麼漂亮的可不常見。”
陸靈一直微笑着點頭,沒怎麼說話。她不太瞭解馬,也問不出太多問題。
終於,他們到了馬廄。
陸靈一眼就看到了他。
他可真漂亮。確實還是個小馬駒。她走了過去。
黑色的皮毛很有光澤。看上去很可愛,但也已經很健壯了。
艾米說:“你要跟他說話,他可能還沒看到你。馬的視力並不是很好。”
陸靈這纔去看他的眼睛。他的眼睛動了動。有些警覺。
“嗨,我的漂亮男孩兒。”陸靈摸了摸他的頭部。然後她聽到身後派特說“我還以爲你在叫我”。她回頭衝他笑了笑。繼續跟小馬駒說話,“我是克里斯汀,我想我們會成爲不錯的朋友。”
黑色的小馬眨了下眼。他沒有被驚嚇到,也沒有暴躁。他的頭往陸靈手邊偏了偏。
“他看上去很喜歡你。我剛纔還擔心他會……”艾米說到一半,也摸了摸他,才繼續說:“我還是先出去吧,不過,我就在外面,有事叫我就行了。”然後她走了出去。
“他真小。對了,我一直沒問過他的品種和年紀。”陸靈繼續摸着小馬駒問道。
派崔克站在她的旁邊,“純種馬(Thoroughbreds),剛過一歲。”
陸靈笑了笑,“嘿,漂亮男孩兒,等你長大了,你會贏得很多比賽的。”純種馬是幾百年前英國人培育出來的混血馬品種,他們是天生的奔跑冠軍。
“像我們一樣。”派崔克也摸了摸小馬駒,“緹娜,給他一個名字吧。”
陸靈收回手,看着黑色的小馬駒。她的笑容一點一點沒有了,眼睛有些空洞,她的思緒好像飄走了。
過了一會兒。派崔克聽到她喃喃地說:“Black horse...cross, what a fucking coincidence!(黑馬……十字,這該死的巧合!)”
派崔克不明白她這句話的意思,但他突然覺得,他選錯了顏色。
艾米的聲音響了起來,“打擾一下,Storm他怎麼樣?”
陸靈扭過頭,重新微笑起來,“他很好,非常好,我是說。”
“想好名字了嗎?”艾米笑着問。
“Loca(盧卡).”陸靈嘴裡蹦出一個詞。
“西班牙語?”艾米問道。
“是的。瘋狂、生氣的意思。我也不太記得了。你不是說他是個壞小子嗎?我想挺適合他的。”陸靈說着看了一眼派崔克,“派特,你覺得呢?”
派崔克看着她,“就是個名字。你喜歡,我就喜歡。”
“那好,他就叫盧卡了。”陸靈說完轉過身又摸了摸盧卡。“盧卡,盧卡,我的盧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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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從馬場出來。派崔克問晚上想吃什麼。
陸靈想了想,“我不餓。如果你有時間的話,送我回哈靈頓吧。”
派崔克點了下頭。
她拿出手機,好像又在查看郵件了。中間她自言自語了幾句,關於冬季轉會的。隊裡哪個球員可能要走,她覺得哪個球員不錯之類的。
她說的時候總是笑着的。派崔克看到她那麼笑,覺得心裡很亂。
“發生什麼了,緹娜?”他終於還是問了。
車裡面有好一會兒,都安靜極了。
陸靈收起手機,看了看窗外,快到哈靈頓了。她問道:“你明天什麼時候去蘇黎世?”
她就像沒聽到他那個問題一樣。
“中午。”派崔克叫道,“緹娜……”
“你應該拿普斯卡什獎,今年入選的幾個進球我都看了,你的那個是最棒的。”她打斷他。
“謝謝。”派崔克開進了停車場。
陸靈下車之前,笑着跟他說:“明天好運。還有,謝謝你的禮物,派特,我很喜歡盧卡。”
他說:“別客氣,你喜歡就好。”他又拉住她,問,“你開心嗎?”
她還是那樣笑着,但總算說了一句實話,“不。而且我想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裡我都不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