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9章

派崔克手邊放着份報紙, 是加泰羅尼亞的報紙, 密密麻麻都是西班牙語,他能看懂的不多。不過, 坐在他身邊的姑娘宣稱她能看懂所有。

“我媽媽說西班牙語,我也會說西班牙語,我以爲你知道。”艾梅伯說。

“你會說不代表你能讀。”派崔克喝了口咖啡隨意跟她鬥着嘴, 目光馬上又轉回到kindle上。

“我可以讀。”艾梅伯大聲強調, 然後她拿起報紙, 翻了翻,讀了起來:“我們一向知道尼古拉斯-弗洛雷斯和克里斯汀-陸曾經是親密的情人, 至於他們爲什麼分開我們卻不得而知。然而最近這對創造了足球史上首段Bad Romance的舊日情人似乎又在一起了。《太陽報》和知名推特賬戶都在昨天同時曝出這條新聞。據稱, 在上一輪英超聯賽之後, 埃弗頓主教練就離開利物浦前往了倫敦。他們在倫敦西區一家高級意大利餐廳共進晚餐之後一起返回了克里斯汀-陸在薩里的別墅。西班牙人直到第二天早晨在離開。在面對狗仔隊的時候,弗洛雷斯雖然很不耐煩, 但並沒有否認這段戀情。”

艾梅伯讀的很認真,其實有幾個詞她是猜的, 但她不打算告訴派崔克,不然他一定會嘲笑她。她讀完這段得意地擡頭看向身邊的男人, “瞧, 我告訴你了,我能讀。”

派崔克低着頭,盯着kindle屏幕,臉上沒什麼特殊的表情,好像在閱讀。艾梅伯細細看了一眼他的kindle,嘴角微動,他停在那一頁已經很久了。

他忽地看向她,帶着一點點笑意,說:“這是昨晚的熱點新聞。”

熱點新聞嗎?艾梅伯笑了笑,是爆炸新聞吧。儘管只是條八卦新聞。但這條新聞在全世界範圍內引起的討論可不一般。艾梅伯想,或許詹妮弗-安妮斯頓和布拉德-皮特和好也不過如此。

“她是你最好的朋友,又是你的前俱樂部主帥,我想這件事你早就知道了吧?”艾梅伯問。

派崔克站起了身,一瘸一拐地走向冰箱,低聲答道:“是的。”

艾梅伯盯着派崔克的背影,遲疑了兩秒,說:“我下週去倫敦,時裝週,我答應了一個朋友,要去看一場秀。你有興趣一起嗎?”

派崔克打開了冰箱的門,背對着姑娘,“我下週肯定在倫敦,但我一向覺得這種活動有些無聊,抱歉。”

艾梅伯聳聳肩:“Fine.”

他回過頭,手裡拿着一個西柚,笑着問:“如果我邀請你參加我的生日派對,你是不是也準備拒絕?”

艾梅伯略有些驚訝,“你的生日派對……在倫敦?不跟你的巴薩隊友一起嗎?”

派崔克關上冰箱門,“沒什麼大不了的,只有幾個親密的朋友。”他又說,“如果你沒有時間……”

“我可沒那麼說,不過我現在也無法確定。”艾梅伯拿着報紙又翻了翻,“不過……你確定嗎?我是說帶我去見你的好朋友們,這可意味着我們的關係更進一步了。”

派崔克一怔,他沒想那麼多,只是前兩天跟子翔通電話的時候,子翔說想見見艾梅伯,他才發出這個邀請。他看着坐在餐桌邊的姑娘,她修長的大腿晃啊晃的,眼睛盯着報紙,看上去似乎一點兒也不在乎他會給出一個什麼樣的答案。

他於是沒有給出任何答案,只是說:“如果你來的話,提前讓我知道。”

艾梅伯擡眼,漫不經心地問:“克里斯汀會去嗎?”

派崔克用刀切開西柚,“我還沒有問。”

****

2月11日,哈靈頓。

陸靈和提姆在交談着。他們跟場上的球員一樣,情緒很高昂。

大衛-席爾瓦穿着訓練服從旁邊跑過,陸靈叫住他,隨後說了幾句。

席爾瓦跑開後,提姆跟陸靈說:“現在看來,這真是一筆劃算的好交易。”

陸靈難掩微笑:“沒錯。”

距離輸給切爾西的那場比賽已經過去了一個月。在那場比賽之後的三天,QPR火速官宣了西班牙著名球星大衛-席爾瓦的加盟。

這筆交易非常不尋常——大衛-席爾瓦在去年夏天離開曼城,加盟俄超的莫斯科中央陸軍,但去了之後踢了兩場就一直養傷,之後和該隊還出現了一些合同上的糾紛,在冬季協商後提前解約,剛滿33歲的西班牙人成爲了自由球員。

儘管面臨競爭,但歐洲俱樂部裡沒有任何一家願意滿足席爾瓦12萬鎊的高額週薪。而西班牙人又不想現在就告別歐洲頂級聯賽去東方淘金,因此,QPR順利將他籤回英超。

大衛-席爾瓦這個名字,在過去十幾年間無疑威震足壇,贏得過一座世界盃、兩座歐洲盃以及兩座英超冠軍的他,現在已經進入職業生涯的暮年。也正是因爲如此,外界對這筆引援發出了質疑之聲。

陸靈還記得一個月前的某個媒體標題:

Why David Silva He was Fantastic but NOT ANYMORE

爲什麼籤大衛-席爾瓦?他曾經很棒,但現在可不是了

除了質疑在俄羅斯養傷好幾個月的席爾瓦是否能恢復往日狀態之外,還有球迷認爲席爾瓦的週薪太高,根本不划算。他們好奇難道克里斯汀-陸的建隊思路發生了巨大變化嗎?

但現在,這些爭論都沒有了。

雖然在聯賽盃中沒能越過阿森納,但在過去一個月裡的四場聯賽裡,QPR取得全勝,打進15球,只丟1球。

大衛-席爾瓦在自己第一次爲QPR登場就取得進球,是在替補對陣伯恩茅斯的時候。席爾瓦的身體已經恢復地很好。

儘管在這四場連勝中,席爾瓦只有一次首發,總共的出場時間只有165分鐘,但他完成了一個進球和兩次助攻。

而這些數據不是陸靈最看重的。

在一月,QPR狀態不佳,最終敗給切爾西,讓她認識到,她需要在比賽中擁有更多的控制力:如果對陣切爾西時,能夠在對方提高強度之時穩住節奏,保持對抗,那麼斷不至於丟掉致命的一球。

她在比賽哨響的那一刻,突然想到,此前對陣曼聯的足總盃比賽,本質上也是一樣。

那一場雖然是上半場被對手打垮,但體現的是QPR的一個階段性問題:很多聯賽打得不夠輕鬆,導致球員狀態缺乏張弛有度,到了硬仗時難以頂過去。

她在那一瞬間,想到的正是曼聯主帥吉格斯——在他球員時代的末期,在接近四十歲的年齡,依然能依靠經驗幫助曼聯;她進而又想到了2015年巴薩的哈維,那位老將雖然體能已經衰減,但依靠自己的經驗和技術,每每替補登場,幫助球隊穩住局面,是巴薩那個賽季取得輝煌的幕後英雄。

她需要一個經驗豐富的老將,在場上場下幫助伊恩等年輕球員,在需要的時候替補登場,更好地控制局面,保證球隊經濟地拿分,以面對後面英超和歐冠的雙重考驗。

這就是席爾瓦帶來的效應,和她之前所設想的一模一樣。

雖然出場不多,但只要上場,席爾瓦精湛的控球技術,犀利的視野,準確的傳球和極其豐富的經驗,直接爲QPR省去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煩和隱患——由於極強的控場能力,對手無法掀起反撲,QPR省掉了體能,既能拿三分,還不用過度消耗。

她還記得席爾瓦剛加盟不久以後面對天空體育的一次專訪時說的話:

“是的,我很高興回到英超,在曼城的歲月讓我難忘,那是最好的時光。但我並不打算現在就告別歐洲足壇,所以我來到了QPR,我希望曼城的球迷可以理解我,如果他們不理解,我也願意理解他們。至於主教練年紀比我小這件事……哈哈,我想這是好事,以後,或許會有更多的優秀的年輕的主教練,這對足球世界來說,難道不是一件好事嗎?”

她正想着,另一個身影跑了過來。

陸靈的笑容更加燦爛了,這是過去一個月中另一件好事。

格倫-米契爾傷愈回來了。他在一月中旬開始恢復訓練,到月底終於迎來了迴歸。

經歷了斷腿的傷痛,這孩子看起來成熟很多。或許派特在迴歸之後也是這樣吧,陸靈心想。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陸允桂昨天打電話告訴她,他兩天後啓程去紐約,他說他的身體還能負荷這一次旅行,之後他就將返回倫敦開始化療。

菲爾突然晃了過來,看着主教練的笑容,問道:“老闆,你笑什麼呢?笑自己馬上要輸給我錢了嗎?”

陸靈沒吭聲,不置可否的模樣。菲爾最近跟萊昂的配合好了一些,而且居然又打進了兩球——這樣一來,再進一個就達到他們的賭注了。難怪他得意。

菲爾看她不說話,眼神變得邪惡起來,“老闆,你是不是在想埃弗頓主帥?”

提姆忍着笑,轉了個身,往訓練場中央走去。

這或許是近期以來唯一讓QPR主帥有些頭疼的事情。

在剛過去的週末,默西塞德德比中,尼古拉斯帶領的領頭羊埃弗頓客場2:2最後時刻被利物浦逼平。這無疑讓埃弗頓主帥心情極度糟糕,他甚至在賽後發佈會上抱怨了裁判的超長補時,聲稱有些英超球隊比埃弗頓這種新貴更受裁判照顧。他說的很隱晦,但就是那個意思——而這一次,足總竟然放過了西班牙人。

但尼古拉斯還做了另外一件事,他在當天下午比賽結束以後直接來了倫敦。

就像新聞上說的,埃弗頓主教練和QPR主教練當晚共進晚餐以後一起回到了QPR主教練在薩里的別墅。

是的,所有人都知道,克里斯汀-陸和尼克-弗洛雷斯和好了。

《太陽報》爲此出了專題報道:

重溫舊夢?還是各有所圖?

“著名”的大衛-金則在自己的社交媒體上任性地寫道:

【……我不在乎我是否會輸掉賽季初的那個賭注,反正我也見不到克里斯汀,誰讓他們禁止我去她的發佈會了呢?但是我真的非常有興趣看這對愛侶在下一次交手的時候會爲球迷奉上一場什麼樣的比賽。我希望不是平局——拜託,那看上去像他媽的約定好了的。以及,以現在這兩支球隊的競爭情況來看,他們真的不會在賽季結束的時候,我的意思是,當本賽季英超冠軍這個最大懸念揭曉的時候,再度分手嗎?還是說,誰拿都一樣呢?】

而Queens Park Romance不僅轉發了這條以文章發出來的推特,還在隨後調侃:

【不是我在製造肥皂劇,是他們在製造肥皂劇。】

這二十四小時鋪天蓋地全是與這條新聞相關的內容。

提姆告訴過陸靈,他不止一次聽到過球員們在議論這件事,菲爾不過是最大膽的那個,他直接當着她的面說了。

陸靈看着菲爾,“我可以回答你這個問題,答案是否定的。”

菲爾正準備說話,她快速打斷了他:“我看上去像會跟你聊我私生活的樣子嗎?現在是訓練時間,你的隊友都在等着你!”

菲爾卻不動彈,“老闆,你可是傷透了那個德國人的心。”

漢斯今天看上去的確比較失落。陸靈指了指訓練場:“回去,現在!”

菲爾鼓着嘴,他還想說話,但又怕被她罰錢,於是慢吞吞地轉過了身。

****

昨天傍晚,倫敦和利物浦都下着小雨。

尼古拉斯沒有開車,他坐維珍火車到的倫敦,兩個小時多一點,比他開車快。他在火車上就給她打了電話,她心情愉悅。她自然愉悅,這一輪過後,QPR與埃弗頓的積分縮小到了2分。

比賽結束時,克洛普甚至揶揄了一句,“我可是幫了克里斯汀一個大忙!”

尼古拉斯則努了下嘴,“是的,你的確幫了她一個大忙,或許下次她去安菲爾德做客的時候,她會送你三分。”

德國人大笑:“我真希望如你所說。”利物浦這個賽季的目標依舊是爭四,如果能順利拿到歐冠席位,克洛普無疑會續約。

尼古拉斯又跟克洛普擁抱了一下,然後走向了球員們。默西塞德德比從來都充滿火藥味,兩邊球員互不喜歡,兩邊球迷更是如此,但兩位主帥一直以來還算以禮相待——或許也沒有那麼以禮相待。但尼古拉斯得承認,他跟他的女孩兒一樣,欣賞這個德國人,欣賞他的激情和他在足球上的主動性。

無論你選擇什麼樣的足球哲學,可喜歡足球的人總會有一個共同點,喜歡看到激情四射的進攻。即使是何塞也會喜歡激情四射的進攻,不是嗎?

結束了所有在安菲爾德的工作以後,尼古拉斯決定去倫敦。是因爲心情很糟糕嗎?是的。可是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原因,他很想念她,他已經一個多月沒有見到她了。他不想去等她帶隊來利物浦或是周邊城市打比賽的時候,也不想等自己去打倫敦球隊的時候。他們只是普通的戀人,工作再忙碌,也應該有那麼一個夜晚一起度過。

他在火車上訂了餐廳,之後告訴了她。

她說:“我還以爲你要親自下廚?”

他沒掩飾自己的壞心情,“如果我今晚親自下廚,我可能會毒死你,或者給你吃人肉,誰知道呢?”

她在電話裡笑道:“所以這一輪,我贏了,你平了,我所要付出的代價就是公開我們現在的關係?”

那個時候,他看着窗外,綠油油的草地一晃而過,那草地裡有棵漂亮的樹,樹葉都掉光了,因爲春天還沒有來,但那棵樹的形狀像倒着的心。

“不,Babe。”尼古拉斯說,“我只是想跟我想念至極的姑娘共進晚餐,然後度過一個美妙的夜晚。”

她沒有拒絕,她怎麼會拒絕呢?

等到他們回到家已經是深夜。

雨很早就停了,朗月當空。

尼古拉斯在進門前有些躊躇,她以爲他還在因爲沒有在默西塞德德比中全取三分鬱悶,所以扭頭安慰了一句:“你不是還比我多兩分嗎?”

他抱着她的腰說:“不,我沒有在想那些。”

“那你在想什麼?”

“我在想我明天又要回利物浦了。”

總是這樣,就像她很早很早以前說的,總是“一期一會”。

她沒有說話,他又說:“我喜歡快要見到你的時刻,因爲那個時候時間還沒那麼緊迫。”

她在他懷裡咯咯笑:“我剛認識你的時候可沒想到你會說這麼甜蜜的話。”

“我也沒想到。”

他們一起進了屋。

有些事情變了,總有些事情沒有變。那麼強烈的化學反應,那麼熱烈的親吻,那麼多的渴望,那麼多的糾纏,如果從來沒有分開就好了。尼古拉斯發覺自己陷入一個悖論循環裡。

再後來,她躺在他胸口的時候,他閉着眼輕聲碎語:“我還記得當你是我的助手的時候,我會偷看你的小腿。”

“我知道啊。”

“你什麼都知道,是這樣嗎?”

“我希望我什麼都知道,但實際上,我只是以爲我什麼都知道罷了。”她想到了什麼,他無從知曉,但他睜開了眼,捏了下她的鼻子,“別忘了我們還有一個賭約。誰在歐冠裡走得更遠,誰就要答應對方一件事情。”

她驕傲地聲音傳進了他的耳朵裡:“我沒有忘記。”

胡安推了推主教練,尼古拉斯轉過頭看向助教。

胡安說:“到都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