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您這是怎麼了?”月牙兒被露薇的樣子嚇壞了,露薇的臉幾乎成了火紅色,全身的衣服都被汗水浸溼,凌亂的髮絲貼在她的臉上,頸上和手臂上還有血淋淋的抓痕。
露薇強撐着,用自己僅有的理智道:“去找陛下,就說我想見他最後一面……”
月牙兒:“娘娘!您不要嚇奴婢,奴婢這就去找陛下!”
月牙說完,猛的轉身跑了出去。
冷宮門口,月牙兒被守門的侍衛攔住!
“站住!冷宮裡的人不許隨意外出!退回去!”侍衛的身形攔在月牙兒的面前。
月牙兒急切的哭喊道:“貴妃娘娘身患病重,想要見陛下最後一面。求求你們了,放我出去吧,我要去見陛下!”
“不行!除非你有旨意,否則誰也不能踏出這個大門!”侍衛一臉的冰冷。
“啊——”
露薇痛苦的哭喊聲傳入月牙兒的耳朵,月牙兒知道自己再也不能等了!
“讓開!貴妃娘娘和陛下的情分也不是一天兩天了,要是娘娘真有個三長兩短,你們擔待的起嗎?”月牙兒的聲音顫抖,她拿出了生平最大的氣勢對面前的兩個侍衛說這番話。
可是顯然,侍衛並沒有將她的話聽進去。
月牙兒心一橫,上去抽出侍衛的佩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對着侍衛道:“你們要是不放我,我現在就用你的刀殺了自己,到時候貴妃娘娘也在屋裡斃命,你以爲你們二人能脫得了關係?”
兩名侍衛一聽這話,當即臉色一變,誰也沒能想到這個瘦弱的小宮女會突然來這麼一手。不錯,雖然貴妃如今已經被打入冷宮,可是陛下曾經那麼恩寵她,說不定心裡對她還有情分。如果今日貴妃和這個小宮女都死在了這裡,那他們是跳到皇宮也洗不清了。
“你走吧!”兩名侍衛對視一眼,然後咬牙,各自退後一步,讓出了門口。
月牙兒當即扔了刀,大步跑了出去。
她跑的很快很快,心臟好像就要跳出來似的。她知道,她不能慢,貴妃娘娘還在苦苦掙扎着,她要見陛下最後一面,她不能讓娘娘含恨而終,也或許能救娘娘的只有陛下的。
爲什麼通往興慶宮的路要這麼長?
她怎麼還是跑不到頭?
月牙兒的呼吸急促,眼前的景物開始晃動旋轉。不得已,她稍稍停下,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氣。
前方,來了一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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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軟轎上的女子華麗富貴,那張堪稱精緻完美的臉上掛着極端的傲慢和仇恨。
月牙兒心裡一涼,怎麼會在這裡遇到她?
月牙兒靠在牆角,含胸低頭,心裡默默的祈禱着能夠避過去,興許柔貴妃根本不認得她。
可是偏偏怕什麼來什麼。柔貴妃的軟嬌最終停在了她的面前,再也沒有移動一分……
冷宮之中,露薇已經陷入了一片混沌的黑暗之中。
她什麼都聽不到,什麼都看不到。
四周是漫無邊際的黑暗,她一個人置身其中,孤獨而寂寥。
她從來都是一個人的不是嗎?
她以前從不害怕孤獨寂寞的不是嗎?
可是現在她怕,她好怕。
洛翔,爲什麼你還不來?
洛翔,你爲什麼不再愛我了呢?
洛翔,求求你,快點來救救我吧,帶我離開,我好怕……
天上的雪花再次飄落。紛紛揚揚的灑在人間。
月牙兒一身是血的趴在地上,雪花飄落在她的身上,馬上就被鮮血染紅,融化……
柔貴妃坐在軟轎上,身旁的宮女爲她撐傘,紛紛揚揚的雪花半點都沒落在她的身上。她粉面含春,懷裡抱着一個手爐,無比享受的看着月牙兒氣若游絲,嘴脣顫動想要說話卻什麼都說不出來的樣子。
想讓洛翔去見那個賤人,下輩子都別想!
積雪一寸寸的覆蓋在月牙兒的身上,疼痛彷彿在一寸寸的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無盡的寒冷。她想,也許她永遠都到不了興慶宮了。她辜負了娘娘所託,娘娘還在等着要見陛下啊!
柔貴妃一行人漸行漸遠,只留下血肉模糊的她慢慢在原地掙扎,她用手肘撐起全身,她想往前爬,她要去見陛下,她要告訴他……
興慶宮中,一個雪白的影子飛速的闖入。
它不管不顧的衝到洛翔的書案上,肆無忌憚的抓亂了洛翔面前的奏摺,聲嘶力竭的叫着。
“吱吱——吱!”
從它的聲音裡,他能聽出憤怒,急切,還有責備。
墨地,他的心裡一驚!該不會是她出什麼事了吧?!
這個念頭一旦升起,就再也壓制不住。他飛速了換了衣服,穿上了一身玄色類似於玄衣衛的衣服潛出了興慶宮。
他面上罩了黑紗,就算有人發現,也只會把他當成是一個玄衣衛。
一路疾馳,他的心越來越不安。
當他見到昏死在地上,身後拖着一串長長血印的月牙兒之後,心裡的不安得到了證實,那一瞬,他有種想要殺死自己的衝動……
無邊的黑暗之中,露薇覺得自己聞道了他的味道。
可是那種感覺僅僅是一瞬,隨後她便又被寒冷無情的吞噬了。她什麼也看不清,朦朧間,好像有人將她的雙手捆了起來。
她睜開眼睛,可是卻依舊什麼也看不清。
一股血腥的味道涌入口腔,隨後她的意識又變得一片混沌。
窗外的雪花靜止。
屋內變得好溫暖。她幽幽的睜開眼睛。發現自己正安穩的躺在牀榻上。身上的痛楚全都消失。
一瞬間,她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可是睜開眼細看,發現這裡依舊是冷宮。
一個身着水藍色的宮裝的小宮女走了過來,對着露薇屈膝行禮道:“娘娘,您醒來了?可有什麼不舒服?”
露薇詫異的問道:“你是誰?月牙兒呢?”
小宮女道:“奴婢叫初畫,是接替月牙兒來伺候您的。月牙兒她受了傷,暫時不能來伺候娘娘了。”
“受了傷?怎麼會?”露薇心裡不安。
小宮女道:“只是些小傷,不礙事的。等娘娘身子好了,可以去看她的。”她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露薇心下稍安,不礙事就好。她生怕自己又把月牙兒連累了。
真是奇怪,她本來毒性發作了,可是爲什麼現在又忽然沒事了呢?
嘴裡好像還有一種腥鹹的味道。他來過了嗎?好像有,也好像沒有。她真的記不清了。
露薇:“有人來看過我嗎?”
初畫道:“沒有。娘娘,您是先喝藥還是先吃點東西?”
露薇心裡失落。她以爲他會來,可是他真的沒來嗎?
“是誰讓你來的?”
初畫笑道:“是掖庭的管事姑姑啊。娘娘,您累了,要不然先睡一下吧。”
端和宮。
寢殿內燭紅搖曳,暖暖的梅香瀰漫。柔貴妃穿了一身紅色中衣,呆呆的靠在牀頭。
貼身伺候她的宮女福緣緩步走入,輕聲道:“娘娘,三更天了,該歇下了。”
柔貴妃聞言回神,出口問道:“陛下呢?他今晚歇在哪兒了?”
福緣道:“陛下今晚還是歇在興慶宮,哪裡都沒去。”
“是嗎?福緣,你說他爲什麼不肯來端和宮呢?我都等了他那麼久了,爲什麼他還是不肯來呢?”柔貴妃癡癡的問着,臉上神色悽楚。
福緣勸慰道:“想必是陛下政務繁忙,娘娘,您不要多想了。”
宮外,將軍府內。
林冥天看着手上一份又一份的密保,額上的冷汗不住的往上冒。
近些天軍中有些異動,他本着謹慎爲上的原則派人去詳查,可是結果卻是讓他大吃一驚!
洛翔竟然想要對他動手!
這小皇帝當真是長大了!竟然敢在他眼皮子底下就做這麼多事情!
那些被他貶謫的官員,根本就是他派去秘密聯絡軍中要人企圖將他的羽翼徹底剷除的!
還有那個唐君,那可是洛翔真正的左膀右臂啊,他現在開始懷疑唐君的死到底是真是假?
眼下情勢緊迫,雖然準備還不充分,可是他也必須背水一戰了!否則到時候,他一定會被吞的連渣兒都不剩。
當夜,林冥天便一共派出了十來份密報分往大齊各地。
六天之後,洛翔便收到了南疆八百里加急的急報!
林國四十萬大軍犯境,勢如破竹,眼下已有六座城池接連失守,望陛下速派兵支援!
朝堂之上,大將軍林冥天當仁不讓,懇請領兵出征,抵禦外侵,揚我國威。
朝野上下對林冥天都是一片讚譽,各個都盼望着他凱旋歸來。
十二月初一,大將軍林冥天領旨出征。
十二月初五,林冥天于軍帳中被襲。負輕傷,刺客盡數伏誅。
於奏摺上,這只是寥寥數字,可是洛翔看在眼中,卻是滿滿的絕望。
他孤注一擲的賭博,徹底輸了。最後的一線希望,也消弭於虛空之中。
十二月二十日,有官員參奏,白貴妃林國公主身份確有其事,且白貴妃爲林國派來大齊的間客,證據確鑿,人證物證俱在。
十二月二十三日,帝下旨,賜貴妃火刑,以示天下黎民。
烈火之中,露薇被捆綁在木架之上。
煙火薰的眼睛無比刺痛,可是她卻沒有流淚。
她的目光望向宮牆上那麼明黃色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