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翔將這一卷放回格子,心底已經將呼延灼這個人瞭解了大概,他未曾見過呼延灼本人,只見過他那個不成器的兒子呼延簫律。這其中最讓洛翔感興趣的一點就是呼延灼與林國太后有曖昧,光是這一點,就足以在林國掀起滔天巨浪,腥風血雨了。
那邊,露薇繼續翻看着契丹的格子。
契丹南院大王蕭卓,年三十六。喜駿馬,愛美酒,愛狩獵。爲人剛正豪邁,擅兵法,有帥才。蕭卓十八歲娶契丹公主耶律英姿爲妻,是耶律倍的姐夫,深得耶律倍信任。
契丹北院大王唐銘讓,年五十。漢人血統,由祖父起,在契丹爲官。經過祖孫三輩人經營,如今唐家已是契丹首屈一指的望族。其人圓滑,無明顯嗜好,攬權卻不戀權,深得契丹太后蕭文音的器重。另,契丹太后與皇帝不睦,蕭卓與唐銘讓各爲其主,明爭暗鬥。
契丹太后蕭文音,年四十二。性情暴戾,擅武,喜權,不放朝政。不滿耶律倍,欲擁立自己的小兒子耶律胡爲帝。花溪爲皇后之後,蕭文音一直病重,此乃花溪下毒所致。
整整一夜,露薇與洛翔就留在這間密室裡,孜孜不倦的翻看着這些密卷。這些秘密情報對於如今的他們來說實在是太重要了,掌握這些情報關係,於他們要做的大事來說簡直是事半功倍,如虎添翼!
第二日,洛翔和露薇一起處理了些神機宗日常事務。並且找理由清理了一部分人,換上了對他們全無威脅的人。
到了晚上,洛翔和露薇留在了那間三長老住的,原本屬於宗主的大殿。
如今這裡已經清理乾淨,半點血腥痕跡都找不到了。
因爲有了在大長老那裡尋找密室的經驗,所以這一次露薇和洛翔倒是沒有費勁太多波折,很容易的就在牀頭位置找到了那個像是花紋的特殊圖案。
可是不同的是,這次的鑰匙不再是面具,反而那圖案是小小的,四方的,看起來只能容下一塊玉佩的樣子。
洛翔的手指撫過那凹陷的圖案,淡淡的笑着,然後從脖子上取下那塊鳳舞朝陽的玉佩!
這玉佩自從露薇帶給他,他就從未立身,想不到,今日竟然還能派上這樣的用處。
洛翔將那塊玉佩嵌入圖案之中,然後用力一摁,咯噔一聲,聲音不大,但是牀板卻開始整個往下陷。
露薇和洛翔對視一眼,然後一起跳上牀板,緩緩的往下沉。
這次不再有什麼密道,牀板的下面直接就是一間密室。
這裡很清靜,也很簡單。只有一張書案,上面有文房四寶,筆墨紙硯。另一面牆上有幾個大的書架,可是書架上沒有放書,反而是放了許多瓶瓶罐罐。
露薇走過去,一一查看,果然,這些都是各種毒藥和解藥,其中就有冰火蟾毒的解藥,只不過如今露薇身上的毒已解,唐君也有了解藥,所以她對此倒是並不熱衷。不過有了這些,她就能更好的牽制神機宗衆人了,想到這裡,她還是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那邊,洛翔走到書案前,上面什麼都沒有,唯有一本極其簡樸的手札,他小心的將其拿起,然後輕輕翻開。
那無比遙遠,有無比熟悉的字體一下子躍入他的眼簾,瞬間讓他有想要落淚的衝動。
這是……母后的字?
這是她的手札,不是說她的四肢被廢了嗎?那她還能書寫嗎?
他的手指一行行的拂過上面清秀飄逸的小楷,好似看到了母后久違的笑容一般。
“終於,我的手又能寫字了!天可憐見,這些年來,我的四肢筋脈被廢,過着廢人一般的生活,如今我總算是可以活動了,雖然恢復不了武功,可是總算可以走動,可以寫字了!”
“但是我發現我的處境真的很可悲,我的周圍沒有一個能分享我快樂的人。我的丈夫走了,我的孩子不在身邊,我的三大護法不可信任,而我至親的妹妹,卻一直對我心存怨恨,想要置我於死地……”
“我知道她的怨恨,她的妒忌,我也知道,我之所以會淪落到今天這個地步,全是拜她所賜。但是我不想殺她,也不想怪她,我希望她有一天能夠醒過來。從小,我就奪走了她的一切,她明明是我的妹妹,可是卻只能像個卑微的影子一般活在這個世上,是我虧欠她,一直都是。”
“我是滿身罪孽的人,我親手滅了我全部的族人,這世上,唯有耀月和我是鳳羽族的遺孤了。耀月她什麼都沒有,只剩我這一個姐姐,我奪取了她的一切,如今不能再殺她了。”
“我的生命到了今天,唯一讓我眷戀的就是翔兒了。他還那麼小,沒了父皇,又沒了我這個母后,他孤身站在權利的巔峰,該是多無助,多危險?”
“我想翔兒,想洛哲,我想回到他們身邊,我想一家團聚,可是如今,我們陰陽相隔,生離死別。我不清楚事情爲什麼會到今天這個地步?這一切究竟是誰的錯?”
“鳳羽族,一個始於秦朝的古老民族。族中傳說,鳳羽族人擁有左右天下興衰的神力。當年秦朝之所以可以一統天下,正是因爲有了鳳羽族祖先的輔佐。後來始皇帝與鳳羽族生了嫌隙,要對鳳羽族趕殺殆盡,鳳羽族的祖先動用神力,使得大秦帝國二世而亡。自此之後,鳳羽族隱沒山林,來到了比北疆還要往北的地方。這裡山川環繞,物產頗豐。鳳羽族人一直在此棲息,看似與世無爭,可是天下間的興衰卻無一次是沒有鳳羽族干擾的。鳳羽族的長老們不甘心永遠屈居山林,所以一直都在積極尋找逐鹿天下的機會。”
“鳳羽族的神壇裡,祭祀着一顆鳳凰膽,據說鳳羽族人就是通過這顆鳳凰膽溝通天地,左右興衰的。每百年,族中都會選出一位聖女,來守護鳳凰膽,這位聖女將在族裡得到至高無上的榮耀,但是同時,她也將奉獻自己的所有,包括青春和生命,終其一生,都不能嫁人,更不能有七情六慾。”
“耀月羨慕我,她覺得我身上的聖女的光環原本都是屬於她的。可是其實我一點也不快樂,也從心底裡不想做這個聖女。那些不是光環和榮耀,簡直就是枷鎖和折磨。”
“更讓我無可忍受的,是族中每三年一次的大祭祀。祭祀大殿上,要用一千名童男童女做成琥珀,扔下神壇,去祭奠鳳凰膽。”
“這項令人髮指的儀式得到全族上下的推崇。他們認爲鳳羽族之所以能保有神力,就是因爲每年對鳳凰膽的祭祀。族中的長老們每年從天下各地蒐羅童男童女,樂此不疲。我很想問他們一句,如果真的那麼虔誠,爲什麼不把他們自己的孩子用樹油封死,然後做成琥珀?他們這不是對神明的虔誠和敬畏,而是殘忍,是黑心,是貪婪!我覺得這些長老是比魔鬼還要可怕的人。”
“十五歲那一年,我第一次主導大祭祀,在儀式上,我拒絕向天地祝禱,也不允許長老們殺死那些孩子……大祭祀被我破壞了,我從心底升起一股重生般的喜悅。我知道我將面對的是什麼,可是我不後悔,哪怕不做這個勞什子聖女,哪怕終結我的生命,我也不要將那些孩子活活的封印在樹油裡。”
“我被囚禁了,所有人都以爲我待在暗無天日的地牢中。可是他們卻不知道,地牢裡另有一條密道,我每天都會改換一番容貌,偷偷溜到山頭上去玩兒。這事只有我的四大護法知道,但是他們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出賣我的,否則他們的下場會比死還要慘烈百倍。”
“山頭裡有許多小動物,我喜歡和它們在一起,他們也喜歡和我在一起。我覺得它們比那些長老族人要可愛多了,至少它們不會每天想着把別人的小孩做成琥珀。”
“那一天我和一個小猴在樹上爭搶果子,結果果子不慎掉了下去。我聽到一聲痛呼,很輕,很好聽的聲音。我從樹上倒掛着探出頭來,和他面對面,結果他被我嚇的連連後退,以爲遇到吊死鬼了!哈哈,真有意思!”
“自那以後,我便認識了這個人。他說他叫洛哲,是大齊的一位皇子。我騙他說我是山上住的小野孩,我知道他不信,可是他卻並沒有多問。我喜歡和他待在一起,我喜歡他的眼睛,他的眉毛,他的鼻子,他的所有所有。他和鳳羽族所有的人都不一樣。他的笑容尤其溫柔,比春日裡的陽光還要透明澄澈。每一次他對我笑的時候,我都會感到一陣眩暈,好像飛入雲端的那種感覺。”
“直到有一天,他暈倒在我面前,我才知道他是重病不久於世,前來鳳羽族求靈藥的。但是長老們心懷叵測,想要用靈藥換取更多的利益,一直拖着他,不肯施藥。”
“後來,我看不過眼,本着好朋友講義氣的原則,我偷了靈藥,悄悄的送給了他。他病癒而去,而我卻被長老們抓了起來,說是要處以極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