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翔一驚,不甘心的將她的手握在手裡,用自己最爲純正的真氣導入她的體內:“慧兒,醒醒。不要再睡了!我不許你有事,聽到沒有!薇兒不在,你答應過她要幫她照顧霄兒的!你要是死了,霄兒怎麼辦?薇兒要是知道了,也會怪你的!你醒醒!求求你,不要睡!”
良久,耗散了大半真氣的他額上掛滿了虛汗,他偏執的將真氣源源不斷的導入她的體內,爲她虛弱到極致的心脈添一絲呵護,送一份能量。
終於,她的手指再次動了動,然後便牢牢的攥住他的一根手指,像小孩子一樣,有些固執的不肯放開。
洛翔終於鬆了一口氣,但是他也知道,如今的慧兒,真的已經到了油盡燈枯的邊緣,也許今天,也許明天,她的生命就會走到盡頭。
“洛翔……不要爲我花費那麼大的力氣了,不值得……”她的聲音氣若游絲。
“值得,怎麼會不值得!慧兒,等你好了,我帶你去騎馬好不好?你好久都沒有騎過馬了吧?你是長在軍營的姑娘,從小就在馬背上縱橫馳騁成,這一年一直躺在病牀上,一定把你悶壞了吧?”他像是哄小孩一樣哄着她,只希望能給她將要熄滅的聲音多帶去幾絲溫暖和光亮。
朱惜文:“嗯……可是,我看不見,騎不了馬了。”
洛翔:“不會!我帶着你,到時候你想去哪兒我都陪你好不好?”
“真的啊?”她努力的笑,努力的想要抓住那一絲並不屬於她的幸福。可是臉上越來越溼的紅綢卻泄露了她真實的情緒。她的臉在笑,可是心卻在哭。她好苦,好累……那一瞬,好像有什麼東西在他的心裡劃開,血淋淋的,那是一種錐心刺骨,卻又無法言說的痛。這一年的時間裡,儘管他沒有放棄尋找露薇,可是那根本就是大海撈針一無所獲。所有人都勸他說,露薇已經死了,讓他放棄吧,認清現實吧!可是他卻仍舊執着的找,只有朱惜文一個人不曾勸他放棄,也從未對他說過,露薇或許已經死了的事實。其實,此刻,他與她的心境何其相似。
他不會放棄追逐露薇,就想她不會放棄追逐他一樣。
在心底的某一個角落,他也曾問過自己,是不是該放棄了。一年的時間,如果露薇還活着,他早就應該找到她,而她,也一定會回來找他!可是,她沒有……朱惜文也一樣,自從遇到他開始,她便一直苦苦的追逐,哪怕是在夢裡,都期盼他能回過頭去看她一眼。這麼多年,她爲他付出了太多太多,除了一顆心,還有一條命,一雙眼睛……她愛他愛的沒有底線,沒有嫉妒,沒有要求……他幾乎已經成爲她生命的全部,儘管這只是她的一廂情願,可是終究,她也換的他停下腳步,握住她的手了,不是嗎?其實,她要的不多,真的不多!明知道他的心裡只有露薇,明知道不管再怎麼努力,他的愛都不會分給她一絲一毫,可是她就是不肯放棄,不管別人怎麼說,現實怎麼殘酷,她就是不肯放棄。因爲追逐他,已經成了她生命中唯一的希望和光明。
“慧兒,你在這世上,有沒有什麼未完成的願望?”他問出這一句,只要她有,他想他一定會赴湯蹈火的爲她完成,至少這樣,她走的時候也能少一絲遺憾,而他,也能少一絲愧疚。
“願望?”她的表情有一絲遲疑。她真的有一個願望,可是她卻無法坦白的在他面前把這個願望說出來。因爲已經被拒絕過太多次,她的勇氣都已經消耗殆盡了,如今奄奄一息的她,實在是禁不起更多的打擊了。
見他沉默,忽然他就明白她的願望是什麼了。
其實她的願望很簡單,而他,也剛好可以幫她實現,不是嗎?
上天,如果我的願望實現不了,那麼至少我可以幫助慧兒實現願望吧?
上天,如果我幫助慧兒實現了願望的話,那你可不可以也讓我實現願望?請你,求你,把我的薇兒還給我吧!上天,我乞求你……“慧兒,你……要不要嫁給我?”他清冽如泉的聲音流淌而出,帶着一絲莫名的沙啞。
她一驚,好像根本沒有聽清:“嗯?你說什麼?”
洛翔:“不想嫁給我嗎?我還以爲,這就是你的願望呢。”
“……我想。可是姐姐會生氣。”她又哭了,哭的很兇,很多種情緒在她的心裡翻涌,衝擊着她,簡直要把她整個人都撕裂了。明知他不是真的愛她,明知他這麼做只是因爲她命不久矣,可是她還是好高興,好悲傷。姐姐,你在哪兒?你真的還活着嗎?洛翔說他要娶我呢,我好高興,好想嫁哦!哪怕只是一天,只要能做他的新娘,我都別無所求了。可是,如果你還活着,請你快點回來吧,你回來罵他,阻止他。你可以不可以回來?只要你回來,他就不用這麼苦了,姐姐,求你,快點回來他身邊吧……“沒錯,她會生氣。所以等她回來,我們一起承受她的怒火好不好?也許她會罵人,還會打人,到時候我就任她打罵,然後困住她,再也不讓她離開了。所以,慧兒,嫁給我吧,也許冥冥之中,她會有感應,那樣她就會生氣,然後她就真的回來了!”
朱惜文:“好。就算被罵,就算被打,我也要嫁!因爲,我真的好想好想嫁給你,真的,實在是太想了。”
臨州城。
元帥府裡,紅綢漫天,喜氣洋洋。
這場穆元帥和朱小姐的婚事般的是熱熱鬧鬧,十分隆重。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唐大哥,這就你說的,我很喜歡的那個人?爲什麼我看着他的臉,一點都不熟悉?還有,爲什麼他要娶別人?”躲在人羣裡的女孩問着身邊的男人。
其實這個男人就是唐旭,在一年前救了失憶的露薇。
“我也不知道,薇兒,對不起。”
夫妻對拜——禮成——露薇:“你不要對我說對不起,你從來都沒有對不起我!”
送入洞房——“我們走吧,難道還要留下來喝喜酒不成嗎?”
殿中,一身大紅喜袍的洛翔牽着紅綢的一端,那一端是由兩個喜娘攙扶的朱惜文。
他含笑,隨着喜娘的指引往洞房走去。
忽然,一個嗔怨的眼神與他擦肩而過。
那個交錯的瞬間令他整個人瞬間僵住,心臟劇烈的跳動着!
他猛地回頭,去搜索那個眼神的出處。
那個背影!那個纖弱但卻出塵的背影!是她,一定是她!
猛然間,他鬆開紅綢,想要追上去。
這時,一旁的盧九略夫婦馬上過去攔住他:“馬上要送入洞房了,你要去幹什麼?!慧兒還在等着你!”
洛翔的心智被喚回,他回過頭,果然,見朱惜文的孱弱的身子已經搖搖欲墜了。
他從新把紅綢握在手裡:“慧兒,咱們走。”
再次回眸,人羣中,早就不見了那個一閃而過的背影。是他的錯覺嗎?剛剛那個眼神,那個背影,真的是她嗎?
洞房內。
燭光搖曳,兩支龍鳳蠟燭默默的燃燒着,那一滴滴蠟油好似情人的紅淚。
紅蓋頭之下,朱惜文兩手交握,心緊張的怦怦直跳。
雖然她的世界還是一片黑暗,可是她卻好像可以看到滿室的紅綢,喜字,紅燭……這些都是屬於她的,屬於洛翔的。
這是他們的洞房花燭夜,儘管只是一個形式,儘管明知什麼都不會發生,可是她還是好開心,好緊張。
她付出了所有,真的等來這一天了!
姐姐,他們都說你已經不在人世了,我也不知道該不該相信。但是今天,我真的嫁給他了,我不是要把他搶走,我就是借用一下,哪怕只有幾天的時間,只要想到我曾經嫁給過他,我就於願足矣了。姐姐,如果你在天有靈的話,會不會怪我?不要怪我吧,姐姐那麼大度,一定不會的。因爲他,從頭至尾,都只愛你一個。
吱呀——她聽到了房門被打開的聲音。
隨後她問道了淡淡的酒氣。她聽着他的腳步聲一點點的向她靠近。
然後,她感覺紅蓋頭被挑開了。
喜娘端上來合巹酒,又說了一堆吉慶的祝詞。
她手裡穩穩的握住那隻小小的酒杯,與他交叉手臂,那醇香的酒滑入喉間時,她竟有一絲不捨,她要記住此刻,記住這合巹酒的味道。
喜娘退下了,房門被關上了。
“咳咳……”累了一天,她終於支撐不住了。
洛翔扶住她的身體,將她外面的喜服退下。然後扶着她躺下,幫她蓋好被子。
“很累嗎?有沒有哪裡不舒服?要不要讓盧九略過來看一下?”
朱惜文握住他的手,含笑搖了搖頭:“不用,我沒事,真的。今天,我好開心,真的,洛翔,謝謝你。”
洛翔的手也覆上她的手背:“傻丫頭,開心就好。我能爲你做的,也只有這些了。”
朱惜文:“我的心願已經實現了,我相信,你的心願肯定也會很快實現的。”
“嗯,但願如此……”
臨州城,福月客棧。
露薇大口大口的吃着米飯,好像米飯和她有仇一般。
唐旭將菜夾到她的碗裡:“你吃慢點兒,當心噎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