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是社交型動物,不管怎麼說都是要有朋友的。在嘉定的時候連翹還有表姐張貴子、編輯劉鶯鶯等人,常常相約玩耍,也不愁沒人說話。等到來了蘇州,舉目望去沒有一個親朋,周圍的‘鄰舍也似乎對她並沒有親近的意思,一時之間她除了春兒可以說說話,竟沒有一個朋友!
她在現代時也曾經度過過一段非常非常寂寞孤獨的時光,這種一個人進進出出的感覺駕輕就熟。不過她也不是自虐,如果能朋友多多的,誰會願意每天一個人呢?特別是這個沒有電腦手機,甚至電視都沒有的時代,一個人玩什麼!
所以通過宋文靜認識了幾個朋友之後,偶爾有這些朋友相邀聚會,她肯定都是去的。這些聚會有的時候人少,就認識的幾個人。有的時候人多,和作者聚會差不多,各種人都來了。相比作者聚會只有一點好,人家說的清清楚楚,就是玩樂的,不用掛羊頭賣狗肉!
這種人多的,對於連翹其實沒有太多意義,來的多是和作者聚會一樣泛泛之輩。所以到頭來她還是和那幾個老熟人一起......
不過這種聚會其實也不多,多的還是那種許文華、宋文靜等人一般也懶得去的業內聚會。
“連小姐?”高嬋娟在‘路園’遇到連翹的時候是非常驚訝的。
‘路園’是蘇州一座典型的水鄉園林,佔地面積並不大,但是地段好,就在城內坊市之中。如今是城內某大戶的私產,由於人家自有另一座園子住,這座‘路園’便拿來出租。
只不過能住‘路園’這種房子的人往往不會租房,只會想到買房,而需要租房的人也往往達不到‘路園’這個層次。這些年並沒有幾次長租的,只能將園子做短租給人辦酒宴、辦招待會什麼,好歹賺的錢能夠養活這個園子!須知道這麼大個園子,如果放開來不管,很快就會衰敗了,養護起來也是需要不少錢的!
這一次‘路園’就是被報業協會的人租下來開大聯歡。
說是報業大聯歡,常年在報紙上登載小說的人也可以來。但是卻不是所有的報業人士、小說界人士都可以來,這是官方辦事,當然有自己的准入門檻!總的來說就要有請帖才行。
自己沒有請帖不要緊,按照規定一份請帖可以帶三個人,所以沒有請帖的找個有請帖的朋友帶就好了。這對於那些不能混進協會的人來說顯然是個好機會,所以沒資格拿請帖的人最近都在千方百計地找關係。
高嬋娟是糾纏自己編輯然後從他那裡得到的一份請帖,她得和自己編輯名下其他的女孩子一起共用。此時正百無聊賴地在路園對面的一家茶攤上面等着其他的女孩子來了,好一起進去。
她卻沒有想到連翹也能來!按照她的想法,連翹纔來蘇州不久,並沒有出頭——她從來沒有聽連翹說過關於自己小說事業的事情,所以認定她還在一籌莫展的階段。這個時候當然不會有請帖!甚至人脈恐怕都沒有呢,走人脈的路子也行不通!
卻沒有想到連翹竟然最後來了...來路園當然不可能看看外面就走,肯定是要進去的!
連翹從人力車上下來,本準備直接進去的,因爲高嬋娟的招呼聲停下了腳步:“高姐姐,真是好巧啊!”
她的眼睛掃到連翹手上的請帖:“你拿到了協會的請帖啊?”
連翹含糊道:“朋友給的。”
這是真話,但是事情沒有那麼簡單。‘喬璉’當然是夠資格拿到請帖的,實際上宋文靜已經將‘喬璉’的請帖轉給他了。可連翹並不想因爲請帖的關係暴露出自己的身份——她現在並沒有那麼忌諱喬璉這個身份,但是她並不想通過這樣官方的方式暴露,那會讓她一下受到太多的關注。
她認爲比較理想的方式是先在小圈子裡曝光,然後圈子之間傳播。久而久之大家自然知道了,而不會突然有一陣大家像看稀奇一樣地看她。
她敢說如果她這次敢拿着喬璉的請帖進路園,哪怕請帖只是在門口晃了一眼,立刻也能有人收到信,然後就是大家來圍觀了。鑑於她女性的身份和大家預料的不符,說不定會有人猜測她是喬璉的女眷,譬如...女兒什麼的。
畢竟她就是一個未婚少女,想說成是老婆,那也不能夠啊!
呵呵,到時候玩笑話就大了。
爲了防止這種烏龍出現,也爲了事情按照她想的發展,所以最後她找宋文靜另外申請,想找個搭伴的一起去。當時正好許文華也在,乾脆將自己的請帖扔給了她,至於許文華自己,他從哪裡搞一張請帖都挺容易的。
至於說連翹拿着許文華的請帖會不會引人側目,這倒不會了。因爲這種請帖並不認人,所以彼此之間饋贈、借用的請帖很多,有的請帖幾經轉手,早就到了和本人半毛錢關係都沒有的人那裡了。
“哪裡來的朋友?”高嬋娟心裡酸酸的,竟然追問了這一句。她很清楚的,能拿出一張請帖的朋友必然不簡單,一個是人家有請帖,另一個是人家還不止一張請帖...不然的話就應該是共用一張請帖。
其實追問這種‘隱私’是很失禮的,但是嫉妒心作祟,高嬋娟脫口而出。
連翹皺了皺眉頭,也覺得高嬋娟這話問的突然又失禮,簡單來說她和高嬋娟關係沒到那份上!而且對方質問的口氣也讓她覺得不舒服,所以只是笑了笑,半真半假道:“是編輯手下另一個作者。”
這話具有誤導性,就好像得到這個請帖是編輯的原因一樣。
連翹說完這句話也不等高嬋娟說什麼,立刻點點頭道:“時候也不早了,我先進去了...高姐姐。”
高嬋娟就這樣眼睜睜地看着連翹進了‘路園’,原本想說的話還沒有說出來,只得抿着嘴,最後原地跺了跺腳。
連翹拿請帖進去果然十分容易,並沒有人覺得拿着許文華請帖的是個生面孔,這有什麼問題。
等到了路園裡面,連翹也不急着找許文華等人匯合——他們其實本就沒有相約過。路園不大,只要運氣不是差到一定的程度,逛來逛去總會遇到的。
趁這個機會她打算好好逛一逛路園,在現代社會這種園子除了買票進場,是很少有機會參觀的。而就是現在這個時代,也不見得那麼容易!這種園子都是大戶人家的私宅,她自己又沒有住上這種房產。要是沒有這次這種機會,其實是挺難進入這種園子的。
路園整體而言是一座非常精巧的小型蘇州園林,佔地大概只有十來畝——這在蘇州園林裡面絕對是小弟弟!這意味着景少,只能走精品路線,不然的話根本不能稱之爲蘇州園林!
正逛園子呢,忽然肩膀被人拍了一下,連翹嚇了一大跳,回過頭來才發現時唐宋。捂住心口,拿腳踢了一下唐宋的小腿:“別這樣嚇人啊!人嚇人嚇死人的!”
真的是非常熟悉了,不然兩人互相‘動手動腳’根本是不可能的。說真的,連翹這方面的灑脫簡直讓唐宋咋舌,相處久了他真的常常忘記喬璉先生是個妹子——這種開放灑脫與性格放蕩而灑脫開放不同,毫無媚俗、淫邪之意,根本聯想不到別的。
“你在這兒做什麼?”唐宋隨便連翹踢,反正下腳又不重。反而顧左右而言他,問起連翹的事情來。
連翹指了指栽種着蓮花的大水缸,此時蓮花早就沒有了,可以看到水缸裡的錦鯉:“剛纔摘了一簇木樨餵它們呢!”
唐宋忍不住感概:“到底是女孩子啊,就喜歡這種小東西!”
兩人隨口說些話,唐宋像是想起什麼一樣道:“對了,我聽文靜兄說你拿的是文華的帖子?缺帖子怎麼不說呢?我家裡一大堆,順手就給你捎過來了!”
唐宋自己的報紙才起步,但至少也是一份報紙啊,正經的報業大聯歡,他手頭當然有富餘的請帖。更重要的是他爹,作爲三吳報館的總主編,這種東西實在是太多了!
連翹繼續餵魚,頭也不回地解釋:“當時許先生正好在一旁,知道我爲難,直接就將請帖給我了。”
“許文華這人有的時候性格是有些古怪,但是極爲熱心也是真的。”唐宋說了一句公道話,然後就轉而說起另一件事。
“這個月月底我們幾個,再加上三五個另外的朋友,有男有女,要去郊外爬山,你來不來?”
爬山一直是古代讀書人喜歡的活動之一,而且這個時代的娛樂項目少,連翹雖然是個體力廢,想了想還是答應了下來...親近大自然呢!況且蘇州能有什麼高山,就是小丘陵而已,不怕不怕。
說定了這件事,唐宋看了看懷錶道:“待會兒去二門廊下那邊見,我們幾個都約在那兒!現在時候差不多了,我得去協會那邊了——真麻煩,辦報紙的人都得去!”
目送唐宋急匆匆地離開,連翹笑着搖了搖頭。正準備換個地方遊覽的,卻冷不防被人攔住了。
高嬋娟牢牢抓住連翹的手腕:“你的請帖是從‘西湖客’許文華那裡得來的?”
連翹第一反應就是剛纔的話被對方聽到了,不過剛纔她和唐宋也沒有說到什麼不能聽的,倒是問題不大。然後就是覺得手腕疼,高嬋娟的力氣真的很大,像根鉗子一樣將連翹夾的牢牢的,連翹根本掙脫不開。
她只能嘆口氣道:“正是這樣的,我的編輯與許先生的編輯是同一人。他見我無請帖可用,這就將自己的請帖給我用了。那個,高姐姐,你手放開一些罷,我手腕疼呢!”
高嬋娟像是才反應過來一樣,終於鬆開了手。見連翹活動活動手腕就要走,叫住了她:“你別走,我有事情與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