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8章

玉珍給許文華滿上酒,這個時候連翹已經在給姑娘們看掌相、算星座啦!看掌相倒是沒什麼,古代很普通的算命方式。至於星座,其實在古代也是很流行的!十二星座其實很早的時候就流傳進了中原,甚至很得文人階層的喜愛!

不過在民間就不太普及了。

從古至今的女孩子都是一樣,對於算命之類的很有興趣,連翹一個又一個地分析,都是那些星座學和掌相的套話——這上頭很有學問,是特意編寫的,就是會讓每一個人都有一種被說中了的感覺!

玉珍微笑着看着這一幕,給許文華滿上酒,然後才低聲道:“連公子其實是連小姐罷?”

許文華微微一愣,然後輕輕點了點頭:“玉珍姑娘很有眼力。”

“連公子扮的其實很像,一開始無人看得出來,我也是教她琵琶的時候湊的近了才覺得不太對。”玉珍並沒有什麼廣而告之的意思,只是嘆息着搖了搖頭:“本以爲天底下真有一個可以既不追捧,也不輕賤,甚至不會憐惜我們,只拿我們當作普通女子的男子...現在看來倒是我想的太多了。”

這話說完,玉珍又笑了起來:“不過有一位這樣的女子也是很好的...其實這更加少見。”

說實話,在古代的社會環境下,男子雖然視風塵女子如玩物,但偶爾也會出現幾個奇男子,真正關心愛護這些女子。反而是女子,她們對其他女子卻是更加苛刻的。不要說將對方視作平等,只是一點點的憐憫也是少見的。

玉珍看着連翹毫無芥蒂地與自己另外兩位同事相處,她的眼睛在月光和燭光中熠熠生輝,彷彿她的一生只有順遂平安,而不見絲毫的陰霾——也是因爲此,她沒有受到世事的影響,而是懷着赤子之心對她們這些風塵女子。

再看向許文華,這也是一個極英俊的男子,他自己或許不知道,他的目光從一開始就只追隨着一個人。當時她還以爲兩人之間是另一種關係呢...身處她們這個環境,各種事情都會知道,男子與男子之間在有錢人那裡也算是一種流行。唯一覺得不解的是,既然是這樣,爲什麼還要來花船呢?難道真是爲了聽曲子?

現在卻是知道了,兩人之間確實非同一般。只不過其中一位是女子,另一位是無奈之下帶着她來的。

玉珍並不討厭連翹的這種好奇,因爲這種好奇是沒有惡意,就像人會對任何一個行業感興趣一樣,沒有任何區別。

“冒昧地問一句,許公子與連小姐是夫妻嗎?”玉珍好奇問道。

許文華輕輕搖頭:“我也希望是的,只是連...她,這件事還沒有到能說的時候。”

連翹畏懼着婚姻,並且害怕將自己和另一個人捆綁在一起,許文華花了很長的時間弄清楚這一點。而弄清楚了這一點,他就明白自己應該做什麼了——對於連翹這樣有自己思想的女子來說,說什麼都沒有用,他得做出行動來纔能有說服力。

所以很多事情不用着急說,他只要一直這樣和她在一起,總能讓她安心。

雖然不明白這兩人是怎麼回事,但是玉珍看得出來,這是一對自己從未見過的男女。曾經她還沒有淪落風塵的時候也見過很多俗世中的夫妻,但即使是同牀共枕多年,也不曾見過這樣的情意。

不只是情意那麼簡單,應當說,這兩人有一種不同於流俗的氣質...不是夫妻,但比任何一對夫妻都要好!

玉珍沒有再說什麼,只是用一種飽含着祝福的目光看着兩人。天底下的不幸實在是太多了,而她身處這個環境當中,見到的又大多不是什麼好人(嫖.客能是什麼好人?又不是所有的嫖.客都是柳永!)。

日復一日,她都要對世人絕望了!這個時候見到了這樣一對有情人,倒是讓她覺得很欣慰。

覺得在花船上見識到了,而且還和好看的小姐姐有了近距離接觸,連翹覺得很滿意了。等到月上中天,也已經很深的時候,在花船停靠的下一個碼頭,連翹和許文華下船了。

目送着兩人離開,穿紅裙的姑娘忍不住捧着臉道:“那位連公子真是...若他真是個常來錦繡班的子弟就好了!我願意倒貼錢!”

娃娃臉的姑娘笑她:“說的什麼話!這話可不能被媽媽聽到,不然就麻煩了!養小白臉?仔細你的皮!”

穿紅裙的姑娘卻是滿不在乎地撇了撇嘴:“我們這樣的能夠逍遙幾年?也不過就是這幾年好過罷了。等到日後年紀稍微大一些了,始終沒有人贖身的話,就得轉入另外的花船,那種花船可不如現在好過!

至於贖身,那也是笑話一樣,遇上厲害的大婦,又或者喜新厭舊的郎君,朝不保夕還不如如今呢!

既然是這樣,那還不如今朝有酒今朝醉!快活一些強過一些!”

這話就說的深刻了,就連之前勸她的娃娃臉姑娘也嘆息了一聲:“可不是如此...不過看得出來,連公子並不是來船上的那種子弟,今日來倒真成了聽曲的了。再者說了,他也不是咱們江寧人,想來是再也見不到了。”

聽着‘同事’這樣的議論,玉珍忽然有了一種隱秘的愉悅...她們都不知道那位‘連公子’是連小姐來着,只有自己十分清楚。而且她還知道,剛纔來的並不是一對好友,而是一對璧人!

這個時候船已經靠碼頭了,而這個時間段下船的人寥寥無幾。玉珍靠着臨碼頭那邊的窗戶,正好可以看到一個穿青灰色長袍的男子先下船,然後扶着另一個穿月白色外衫的又像是青年又像是少年的下船。

他們沒有被束縛在一艘順水漂流,同時又不許人上岸的船上。比玉珍還沒有淪落風塵時,少女時代的想象中還要好。

那時候的她還不知道命運會對她做出什麼安排,每天過着既無聊又美好的日子,空閒的時間也會想想自己將來要嫁什麼人。又害怕又充滿了各種期待,害怕今後所嫁非人,但又忍不住想象未來的夫君能夠愛護自己,與自己志趣相投。

雖然如今自己已經不能夠了,但是看到世間還有這樣的,也是欣慰。

連翹從船上跳下來——船當然不可能完全碰到碼頭,所以得跳過去。許文華先上岸,微微扶了一下:“今日滿足了?”

“滿足了!”連翹笑眯眯的!

然而很快打了一個呵欠,之前她的睡意都被見小姐姐的興奮感給壓制了。現在曲終人散,更多的是寥落,生物鐘這個時候就上線了。她本來就是一個不常常改變作息的,按照平常的安排,這個時候她早就應該睡覺了!

連翹倒是想看看江寧的夜市和蘇州、京城的有什麼不同,好歹都是天下聞名的大城市啊!但許文華見她實在支撐不住了,道:“回去的時候走鬧市那條路,也算是逛過了。”

他知道她的性格,吃軟不吃硬。本是打算逛夜市的,這就很難改變原本的決定。但是他換一個說法,折中去和她說,她就佷容易接受。

果然,連翹幾乎沒有猶豫,立刻點頭:“就這樣吧...也該早些回去歇息,不然日夜顛倒了也是不好。”

兩人穿過夜市,這個時候就算是夜市也不是前半夜熱鬧了。不過也不是每條街都有夜市的,夜市集中在每一座城的少數繁華大街上。所以等於是將夜貓子收攏到了有限的地方,所有人流密度還算可以。

打眼望過去,其實也沒有什麼新鮮東西。雖說江寧和京城、和蘇州都不一樣,可是要說一個夜市,又能有多少新鮮玩意?就算有新鮮玩意兒,對於連翹這個‘見多識廣’的人又能有多少驚喜感呢?

到底只是匆匆逛過,連翹一面挑一些南京特有的工藝品,一邊與許文華道:“昨日我寫了一封信,是給唐宋的,今日已經讓春兒寄出去了。江寧離蘇州已經很近了...咱們就快到家了啊!”

許文華當然知道到了江寧離蘇州就不遠了,但是聽連翹這樣說才覺得有實感。

“你回蘇州,他們肯定早就準備好接風洗塵的酒宴了!”許文華嗤笑一聲。

連翹卻是搖頭晃腦地道:“非也非也——你說這個木製的胭脂盒好看,還是那個瓷制的好看?”

“瓷的。”許文華言簡意賅。

連翹點點頭,讓老闆給拿一組瓷質胭脂盒,包起來。然後才道:“是給你的纔對...至於我,我根本沒時間在蘇州停留...你忘了嗎?我是和母親一起出門的,到時候自然是得和母親一起先回一趟嘉定!”

許文華一想,確實是那麼回事兒,但很快道:“恐怕他們不太樂意呢!”

連翹也明白是什麼情況,立刻笑了起來:“哎呀!早知道今日,以往就應該好好和人相處纔是啊!弄的大家給你辦接風宴都心不甘情不願的,只能蹭我的!”

其實這是玩笑話,先不說大家大多隻是表面上和許文華合不來,實際上真的是接風洗塵這種事,大家肯定也不會少給他撐場面。就說許文華自己那幫真正親密的朋友吧,那也不少人呢!湊一桌熱鬧的接風宴是綽綽有餘。

只是吐槽許文華的人緣已經是連翹的一個梗了,而許文華對此也沒什麼意見,瞥了一眼連翹,哼了一聲:“是啊,誰不知道我們喬璉先生纔是真正招人喜歡的,原來在蘇州的時候就是知交遍地,如今跑了一趟京城,說是朋友遍天下也不算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