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嫊喂柴青娪喝下了藥, 給她蓋好被子,摸摸她的臉,“小妹, 我們都在等你, 別睡太久。”
距離嫊第一次爲柴青娪治療已經過去半月, 雖然她恢復了氣息, 卻遲遲沒有醒來, 整個人陷入了深層的昏睡中。
朝莫說那是她之前服用過的藥起了效果,柴青娪曾一度停止呼吸,靠的就是那藥保住她最後一絲氣息。
她的氣息太微弱了, 身體自動進入休眠狀態,他們只有給她從外輔助, 幫助她自身去調節。等到什麼時候調節好了, 她便能醒過來了。
万俟安皺着眉, “那到底什麼時候才能醒?”
朝莫輕嘆一聲,搖頭道:“這要看她自己了。小妹的求生意識很強, 她在努力醒過來,加上我們從旁協助,相信不會等太久。”
柴青娪的毒太深,她的身體太弱,用噬心蠱短時間內不可能解完。
離嫊和朝莫商量後決定等她醒來後每隔七天給她治療一次。雖然過程疼痛無比, 但體內的毒素會越來越少, 直至將以前的餘毒也一併清理乾淨。
只要熬過了第一次, 她以後也撐下去的。
離嫊握着柴青娪的手, 坐在牀邊緩慢地給她渡真氣, 問木香:“現在盛國情況如何?”
木香道:“自從其他三國破壞協定後,盛國雖然沒有手足無措, 但一國之力抵抗三國合圍卻還是顯得有些吃力。加上現在朝堂上官員不足,就算淮樓王爺調度有方,卻也已經顯得有些力不從心了。”
離嫊沉吟了一下,吩咐道:“密切關注盛國的近況。必要的時候讓鬆甲他們暗中相助。”
“是。”木香領命後,匆匆出了房門。
離嫊回到西域得知盛國的情況後,派了自己的一支五十人的暗衛立刻前往盛國京城,讓他們在暗中觀察着動向,等候時機出手。
這是她這個做姐姐的,現在唯一能做的事。
她身爲西域女王,不可能在這個時候公然派遣軍隊前去助淮樓一臂之力。一來是她不能因爲自己而讓百姓們陷入戰爭,二來是邏西還在虎視眈眈地盯着她,只要她有一點異動,馬上就會被他發現,到時候她沒了手中的權力,才真的無法幫他們了。
現在能做的,只有等。等最佳時機一到,她就能揮兵出戰。
所以,淮樓,你一定要撐下去。
“我們還是不告訴王爺青娪妹子還活着的事嗎?”万俟安問。
“不能說。”朝莫斬釘截鐵地說:“現在各方都虎視眈眈,一旦他們知道小妹還活着,來的殺手可不止你們上次遇到的那麼一點了。”
万俟安暗自嘆息,現在柴青娪毫無自保能力,只能讓淮樓再多等段時日了。
思及此,他對朝莫和離嫊道:“既然現在青娪妹子沒有生命危險,那我就先去和我的兄弟們匯合,待我確定他們安然無恙後再回來。”
離嫊他們知道了那些天的前因後果,對万俟安表示深深的感謝。朝莫拿出一塊令牌給他,“你拿着它,不管何時何地出入西域都不會有人攔你。”
万俟安也不客氣,徑自收入懷中,雙手抱拳,“等妹子醒來麻煩二位代爲轉告,万俟先走一步,告辭。”
說罷,便隨着離嫊派的小廝轉身離去。
離嫊和朝莫目送他直至視線盡頭,纔回到柴青娪牀邊。離嫊看着面無血色,臉頰凹陷得厲害的柴青娪深深的嘆氣,“淮樓要是看到現在的她,怕是會恨不得殺了自己。”
她知道淮樓有多愛柴青娪,這也是他們不讓淮樓知道她還活着的原因之一。
朝莫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會好起來的,你不是還要去邏西那邊視察嗎,時辰差不多了。”
離嫊點點頭,再看了一眼柴青娪便準備離開。
走到門口,朝莫終是忍不住,叫住她。
她站在那,側過頭看着朝莫,逆光下的面龐彷彿渡了層金一般,看不清表情,卻能感受到那股視線與自己的膠着在一起。
心中不由得一陣悸動,那一直都存在的感覺。
他難得地笑了笑,道:“小心些。”
離嫊被這久違的笑意溫暖着,心中彷彿輕鬆了很多,她朝他頷首,“我會的。”
轉身離去,嘴角的笑容不斷地擴大,所有見到這一幕的人都站在原地愣神。
女王大人笑起來比不笑的時候更美了。
淮樓最近很累,他要做的事情太多了。儘管淮霄南已經在以他最快的速度成長,卻只能幫淮樓分擔很少的事。
朝廷官員缺口太大,他讓禮部和戶部減免一切繁冗的程序,用最短的時間把人帶到朝堂上。
終於在離那日的半月後,新晉的大臣們都站在了他的面前。這裡面,甚至還有幾名女子。
從這次科舉不限制性別以後,民間有不少有學識的女子都紛紛報名。現在站在他面前的只不過是能進宮上早朝的女子,據禮部呈上來的奏摺,今年的科考一共有二十多名女子能夠入朝爲官。
這個新舉措,證明了柴青娪的想法是正確的。
女子,並不遜於男子。
淮樓看着手裡名單,怔怔出神。這份名單,是柴青娪在很久以前寫的。裡面是她預先挑選出來的人,針對每一個人都做了簡短的分析,並寫出了她認爲適合的官職。
名單上的人和現在站在他面前的,幾乎沒有差別。
他的她,總是能爲皇上分憂。
鼻頭有些酸澀,淮樓閉上眼狠狠地捏了捏鼻樑才堪堪把那抹疼痛壓下去。
他把名單遞給戶部主官,“照着這名單來分吧,沒有的,你酌情考慮。”
“是,王爺。”
淮樓走出書房,管朔便衝忙朝他走來,拿出一封信,“王爺,海城王將軍八百里加急密函。”
淮樓看得眉頭越皺越緊,他一個收手,信函瞬間粉碎成灰,從指尖滑落,“我要即刻前往海城,你留在京城照應,保護好霄南。”
“是。”
淮樓沒有帶人,獨自一人上路,日夜兼程,快馬加鞭,兩日後的傍晚才堪堪趕到了海城城門口。
海城的駐守將軍王衝顯得有些焦慮,“王爺,海城臨着大海,前晚已經發現有安國的士兵偷潛進來。海邊地勢開闊,無法全權防守,且我們的兵也不擅長水戰,這瞞不了多久,若是找不出對策,他們一旦從海上發難,我們根本沒法應對。”
淮樓抿嘴沉思,的確這是個漏洞。
安國和豐國三面環海,他們的兵都擅長水陸雙戰,但盛國並不是海國,只是有十來個城鎮臨海而已,所以並沒有把作戰的重心遷移到海上。
直到前天抓到探子,才真正讓人意識到,他們以前疏忽至極。
“現在海城有多少兵馬?”
“一萬人馬。”
一萬人馬委實太少,淮樓立刻寫信到人馬相對較多的邊塞城鎮,調集兩萬兵力火速前往海城。
“他們肯定也還在試探我們,先不要自亂陣腳。立刻調派五千人四散在海灘周圍,發現可疑人先不要殺,先遣人員都是帶着任務的,或許能從他們口中撬出些消息。其餘五千人,以千人爲組,分散在重點區域,隨時打起精神,一隻蒼蠅都不能放過。”
王衝知道淮樓是要做出一個假象給他們看,這裡兵力充沛,對他們毫不畏懼。
海城是盛國的第一道防線,若是被破,那盛國就岌岌可危了。
之前的幾次交戰中,其餘三國並未形成很強大的合力,王衝憑着多年的殺敵經驗,愣是把海城給守了下來。他們遲遲攻不下,便打起了海攻的主意。若不是王衝及時發現,後果不堪設想。
淮樓先簡單的排兵佈陣後,便讓王沖和他一起去海邊看看。
從城門到海邊要穿過海城的主要街道。此時百姓們還沒有受到戰爭的威脅,街道兩旁玲琅滿目的商品,小販的高聲叫賣,夜晚裡的海城顯得很熱鬧。
才大半年的時間,海城已經恢復了原有的繁榮,被洪澇沖垮的房屋早已重新修好。淮樓看着眼前的三幢有皇家特色的房屋,思緒控制不住的飄走。
這三幢房屋,便是柴青娪主張修築的官府租賃房。
已經開始投入使用了,這房屋在百姓中的呼聲特別高,百姓們都很感激朝廷爲他們做的好事,讓他們重新找回了活下去的支撐。
可是他現在,卻把自己的支撐給弄丟了。
他們真正第一次的交集就是從這裡開始,愛從這裡開始滋長,時過境遷,卻是物是人非。
這半個月,淮樓努力的讓忙碌麻醉自己,可卻總是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想起柴青娪的點點滴滴,痛徹心扉。
痛歸痛,他清楚地知道自己要做什麼。他只求,所有的恩怨,在這一次都得以解決。
然後,他還要去找她,不能讓她等太久。
她怕孤獨。
馬車即將到達目的地時,突然被勒停。外面傳來一個熟悉的男聲:“王爺。”
淮樓掀開門簾一看,眉頭一挑,果真是好久不見的熟人。
“逸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