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江芷婉自然也明白,壓下心頭的憂慮傷感,應了一聲忙擡手將眼角的淚花抹淨,接着又道:
“青蒿無法隨你入宮,茯苓那丫頭太過冒失,此番你入宮,少不得一個心思玲瓏的人伺候左右,娘重新爲你選的丫頭一會就該來了,她叫銀翹,你待會看看是否還合心。”
由於元宵節前,江芷婉就跟她說過這茬事,早有心理準備的她此時到沒有感到絲毫意外,只是點了下頭。
隨即話了些家常,最多的還是江芷婉再三囑咐着她在宮裡一定要更加小心謹慎云云。
不消一會兒,房門就被敲響,經江芷婉應允後,門被推開,從屋外走進來一個少女。
光是衣着打扮上,就能看出來對方不止是個丫鬟那麼簡單,侯府的普通下人衣着都是灰色粗布麻衣,各院主子的貼身侍婢和小廝衣飾要好些,且款式顏色各有不同,但是眼前這少女穿的衣物跟侯府下人明顯不是一個類型……
“奴婢給夫人和世子請安。”
看着面前亭亭而立的少女,無論是身段還是容貌都是中上之姿,垂眸靜立,不卑不亢,一襲樣式極簡的鵝黃長裙,似立於寒春枝頭一抹嬌嫩的迎春花。
江芷婉見狀頗爲滿意地點頭,一直顯得焦躁不安的臉上這才露出幾分安心的笑意來,轉頭對蘇傾予道:“蘇蘇,你看可還滿意?娘知道你性子冷清,銀翹亦不是個多話的,想必不會招你嫌惡纔是。
你自小便身子骨弱,銀翹醫術乃是個中翹楚,跟在你身邊也能幫你調養調養身體,雖然武功不是頂尖兒的,但也不差,而且輕功也是一流,唔,還有……”
像是生怕她不滿意似的,江芷婉恨不得一股腦將銀翹全方面解析給她聽。
直到帶着那名爲銀翹的少女離開並蒂軒,她耳邊都還嗡嗡作響,似乎仍迴盪着江芷婉溫柔的絮叨聲。
回去聽雪苑後,茯苓一見到她們回來立馬迎了上去,探頭看了眼跟在蘇傾予身後的少女,好奇地問道:“公子,那位姑娘是誰啊?”
“銀翹。”
“真好聽!唉不對,”見蘇傾予徑直越過她朝着屋子走去,她立馬追過去八卦道:“公子,莫非剛剛夫人叫您過去,就是給您送姑娘的?可是公子你年紀還小……”
她還沒說完,就被青蒿一把拉住了,後者瞪了她一眼低斥道:“茯苓,你太放肆了,公子平素裡雖縱容咱們,但也不能如此以下犯上,失了禮數。”
茯苓聞言不由吐了吐舌頭,縮了下肩膀道:“對不起,下次不會再犯了。”
青蒿恨鐵不成鋼地搖搖頭,若是這丫頭爭氣些,哪用得着夫人塞人給公子。
雖然蘇傾予沒有明說,甚至沒有表現出半分不愉,但是伺候在她身邊六年之久,心思細膩如他,如何看不出蘇傾予此時心裡的彆扭。
聽雪苑原本下人不少,只是除了他和茯苓伺候左右,就剩幾個粗使下人打掃苑子,其他的都被蘇傾予以人多嘈雜的藉口給打發了,由此可見她根本就不喜歡用自己不熟悉的人。
屋內,蘇傾予用一雙看不清情緒的眸子淡淡地盯着對面的少女問道:“銀翹,你多大了?”
“回世子,奴婢今年十五。”
“及笄了啊!只是你不單純只是個侯府豢養的婢子吧?”
說這話時,她轉身盯着身後的少女,雖然身高的差距讓她不得不擡頭仰視着對方,但是氣勢卻絲毫不弱。
銀翹的臉上並沒有因此而產生懼怕之類的情緒,只是微微低下頭,表現出一副謙恭的模樣輕聲道:
“夫人於奴婢有救命之恩,奴婢打小便以世子貼身侍婢的要求來嚴格訓練的,世子無需試探奴婢。”
“呵!”蘇傾予輕笑一聲,狀似無意地問:“母親說,你知道我的秘密?”
“是。”
依舊是一副不卑不亢的語氣和神情,臉上還是面無表情,若是站在一旁不動的話,怕是都能讓人誤以爲她是個人偶。
談話戛然而止,蘇傾予算是看出來銀翹屬於那種有問有答,若非必要絕不主動開口說話的類型。
習慣了青蒿的體貼和茯苓的聒噪,突然換來了這麼個言簡意賅的丫頭,她一時倒是有些不太習慣起來。
半晌擡頭將門外的青蒿和茯苓喊了進來,讓他們帶着銀翹出去在府苑裡外多轉轉,熟悉熟悉,好讓她自個兒清靜清靜。
天子鬆卻又兀自走了進來,沒有了往日的嬉笑怒罵,反而是一臉嚴肅認真,只是經過剛剛蘇傾城的事,這會兒看見他着實讓她沒法給他好臉色看。
“你說將茯苓託付給我,是不是不打算帶我入宮?”
說起正事,蘇傾予一時不得不收起情緒,臉色清冷地點頭道:“嗯,犯不着讓你們都跟我進去冒險。”況且她是進宮伴讀的,又不是去遊玩的,帶那麼多人進去難免落人口舌。
說來,她倒是想起之前救天子鬆時傷了阮將軍府二少阮雲龍命根子那件事,這年都過完了,元宵也結束了,怎麼那將軍府還沒半點動靜?
難不成她猜錯了,那阮雲龍在將軍府其實並不受待見,阮老將軍不願意爲了他跟侯府結怨?
心裡這麼想是一回事,可是理智上卻明白這不可能,從阮雲龍那麼驕縱的性子來看,若是沒有將軍府給其撐腰,是絕對不可能那麼囂張的!
正想着,卻聽天子鬆道:“蘇傾予,我知道你打心眼兒裡認爲我不靠譜,但是有些話我必須得說清楚。”
“嗯?”聞言,她不由擡眸看着對方,這好像是他第一次這麼認真地叫她名字!
“天靈子誕於亂世,歷史上的天靈子,有些人順風順水,輕易便化解了亂世之禍,而有些則註定命途多舛,至於你……
不知爲何,你未來的命運我算不透,冥冥中似乎總有種力量阻止我去卜算你的過去和未來!
眼下無法隨你入宮,那日後的禍福吉凶全看你個人的造化了。而且既然如今你已陷足泥潭,那麼強大自己就成爲迫在眉睫之事了。
無論是爲了你自己,還是你的家人,抑或是你未來將要輔佐的君主,你都要快點強大起來,不然你所擁有的一切,都將有可能化作過眼雲煙。”
這些她自然都清楚,未雨綢繆總該不會是什麼壞事,只是眼下她還需要一點時間和契機……
“我明白。”
看着她清冷淡然的表情,天子鬆卻知道眼前這剛滿十一歲的孩子是真的聽進了他的話。
其實他還有些話沒有說明,就是這世上,有兩族後人的命運,是天家人觸摸不到的,只能隱約窺探到一些表面上的東西,深層次的只有茫茫一片白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