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赴宴

仙妖之爭已經打了萬載,前五千年我那親爹沒少出力氣,後五千年有了我,他便消停許多。雖說沒陪我多少年月就丟了一隻火鳳給我作伴,但先前也答應了我不再參與仙界與妖界的戰事,至此,丟了我這個包袱也只能遊歷去……

儘管如此,尚昊仙君的名號還是響徹了三界,玄清宮便是他的仙邸。

我與亓容和雲星是有些私人恩怨,但這玄清宮面上由我當家,怎麼也不能因爲一點私事壞了家父的名聲,咱必須得大氣!

於是乎,在亓容仙君喜宴開始的前一日,我與鳳泯二人揣着一對上好的翡翠玉鐲,一對上好的翡翠禁步,還有一對上好的翡翠擺飾上路了。

此前,鳳泯好似對我將她挑好的賀禮全部駁回的舉動有些不解,甚至陰陽怪氣地問我:“你不是說要顯面兒?我選的哪一樣不比你挑的這些顯面多了?還有,你爲什麼都選一對的?不是說好了去搶婚,怎麼搞得真像去送祝福?”

“你心裡清楚,從我讓你燒掉櫻花林的那刻起,便已經不再對亓容仙君寄予任何希望,何談什麼搶婚?”

“可……你怎麼能就這麼輕易地成全他們兩個?”鳳泯眉頭擰得厲害,看起來似乎比我還不甘,“好歹你也得把氣出了,別讓那個雲星看笑話啊!”

“氣當然要出,面自然不能掉,這福嘛……送送也無妨。”我伸手撫平了她眉心的褶皺,呵呵一笑:“本仙君有分寸,你就別瞎操心了。”

鳳泯嗯了一聲,不再接話,收好三對賀禮,駕雲西行。

鳳凰一族心性高傲,自是不甘願被他人踩在背上,鳳泯雖說是我的坐騎,可這幾千年來我也從未敢將她踩在腳底過,平常出行也只是讓她擔了這駕雲的苦差。

玄清宮懸於瀛海之上,瀛海又位於東海之東,亓容居於西方的祁連仙山。心中不禁感慨,這一東一西曾經竟生出一份孽緣實屬不易。

約行了兩個時辰左右,我與鳳泯方站在祁連山上空的雲層裡。

鳳泯伸手撥了撥身前的大朵吉雲,轉頭問我:“夜然,我們現在就下去?不踩着點登場麼?”

“當然現在下去,都已經這到了還裝甚?你何時變得這般矯情了?”我瞥眼從頭到腳打量了遍鳳泯,看她的眼神頗有些嫌棄。說來也不能怪她沒氣度,是那雲星仙君太不討喜,搞得鳳泯一直想教訓她。

雲星是東海龍宮的三公主,東海與瀛海相鄰,她東海一家也說得上是我們的鄰居,正是這一原由促成了我和雲星先前的相交甚好,也是我除了鳳泯之外唯一的好友。她相比鳳泯性格溫順,長相姣好,看起來就很溫柔,最重要的是不會像鳳泯那般牙尖嘴利,說出什麼刻薄的話來刺激我。自然對她很有好感,也待她情同姐妹,雲星悟性不高,仙法略拙,我便教她凝聚仙力控制術法;她看上我的頭飾,我便摘下贈她;她喜歡我衣袍的樣式,我便讓鳳泯縫製一套送她;她愛上亓容,哭着求我將亓容讓她……這是我第一次沒有應她。也正是這一次,讓我看清了她的嘴臉。那一日,她面目猙獰地指着我破口大罵:“你不過是一個有娘生沒娘養的小小女仙,憑甚麼?憑甚麼都比我好!就連我喜歡的仙君都喜歡你!你何德何能配得起他!”

那時的我冷着臉看着她罵我罵得自己淚流滿面,左手抓着隨時要衝上去的鳳泯,心中不由覺得好笑:“憑甚麼啊?那本仙君告訴你,不用憑何物,本就比你好得太多。難爲你這麼討厭我卻忍了這許久,以後不用再假裝歡喜亦或喜歡了,你若當真覺得亓容會喜歡你這樣一條虛僞的龍女,大可試試,我這玄清宮以後不歡迎你了,有事無事還請三公主都不要再來。”

說完這話我才轉身讓鳳泯將面前哭嚎的怨婦丟出玄清宮,不知道是鳳泯丟的力道過大,還是這位雲星仙君真的不濟到摔得個滿身是傷的地步,孰是孰非,無人在乎,只是本仙從今以後都不想再見到她。

可誰知在那之後的第二天亓容就怒氣騰騰地跑來櫻花林找我,那便是他首次咆哮着質問我:“你爲甚欺辱雲星?明知她仙法不如你還硬要跟她切磋?夜然仙君你到底在想些什麼?你怎麼忍心將她打成那副模樣?”

提着水壺的鳳泯剛趕到櫻林,聽到亓容一連串的怒吼,一個投射將水壺砸向他的後背。她滿臉的怒火,還沒來得及張嘴,亓容就拂袖騰雲:“你們兩個簡直不可理喻!”說完頭也不回地走了。

如此,我和亓容之間徹底完了。

他走之後,鳳泯也有問我爲什麼不解釋,我反問她解釋有用麼?是了,有用麼?他有給我時間解釋麼?就算解釋清了,雲星再來個苦肉計他不還是會指着我罵麼?說到底都是我太自信,高估了那位心繫佳人的亓容仙君,低估了那位心思如海深的東海三公主。既是我自己估算失誤,理應正視後果,繼續糾纏不清不如當斷則斷,乾淨利落。

我和鳳泯被亓容安排接待賓客的仙侍帶到了客房歇息,說來這祁連山我已經有些日子沒有來過,可再怎麼也還記得當初的模樣,與今日確是天差地別,不免有些唏噓。

鳳泯給自己倒了杯茶,之後又自顧自倒了兩杯,覺得無趣我便打開窗子透氣,窗外便是通往後山的小路,看着被修葺過的石道,突來了興趣。

耳邊響起鳳泯的聲音:“待在屋子裡太乏味了,要不我們出去走走?這祁連山雖來過兩趟,可纔沒看過幾步地呢。”

我拍着胸脯舒了一口氣,側首瞥她:“不老老實實喝你的甘茶,瞎咋呼什麼?”

正說着,一位身着素衣的青年男子站在了窗外的那條小路上,興許是聽到了我和鳳泯的對話聲,他轉過身對着我們的窗口頷首露出了一個十分客套的微笑。我看向鳳泯,鳳泯挑了挑眉,於是我只好對着窗外的那人頷首微笑,算做回禮。

我轉身走出去,回首沒看到鳳泯,也懶得再去叫她,七拐八拐出了小院,找到那條小路。誰知還沒到跟前就看到鳳泯早已站在那素衣男子跟前,我擡眼望了望窗子,心中瞭然,鳳泯這丫頭是從窗子跳下去的。

鳳泯見我斜眼瞪她,眼神飄忽不願跟我對視。

“夜然仙君好。”那素衣男子見到我主動打起招呼。

“閣下是?”聽到他叫我的名字,甚是驚訝,在我的記憶中我確實沒有見過他。

他笑得溫和:“在下莫旭。”

得到名號,心中一驚,莫旭仙君居於祁連以西的崑崙,避世多年,聽說當年他對天帝天后對妖界出兵的事情很是反對,但因並未阻止得了,所以乾脆放言不參與仙妖之爭。沒成想亓容的喜宴竟將他請了出來,看來亓容和東海一家的情面還是很大的。

想到這我連忙拱手:“見過莫旭仙君。”雖同爲仙君,但階品不同,像我等小仙君見到這位大仙君施個小禮還是很應當的。

“你倒是挺正經……”聽見鳳泯字一旁咕噥,我又狠狠剜了她一眼。

莫旭擺手,語氣溫柔:“無須多禮,剛剛見到鳳泯我便猜到仙君應是夜然,大家同爲仙君,既是仙友,以名相稱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