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磨刃

少年郎奪窗而出後就沒有回來, 我學着莫旭的瀟灑,十分帥氣地也坐上了峭壁上露出的一角屋檐。心中念着少年郎三個字越念越覺得奇怪,又覺得直接叫他斬妖劍更奇怪, 乾脆給他起了個名字。

取名是個技術活, 對取名人的要求雖不至於需得到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博古通今無所不識的地步, 但至少得是個認真不會隨口亂定的才行纔有意義。因此我認爲必須同莫旭商量商量, 在他一再應聲點頭下, 我給劍靈取了個名——小斬!

莫旭說我這名取得十分到位,言簡意賅,一喊就知道是誰, 稱讚得我滿心歡喜。

然取名人和被取名人心情卻是不同的,溜達累了的小斬一臉疲憊地飛了回來, 聽到我給他取的名後精神頭兒又來了, 一擺臉又飛走了。莫旭說他好像不太喜歡這個名字問我要不要給他重取一個, 左右思量後,覺得名字這個東西不能隨便換, 便私自給他定下了,以後就這麼叫他。

我百無聊賴又心事重重地掛在屋檐上吹了許久的風,心中說不清是個什麼滋味,盯着小斬離去的方向愣了好一會神,有風吹過, 身形一晃還差點摔下去。莫旭看我有些離神, 爲了我的安全考慮, 乾脆一把將我從屋檐拽了下來。

心中唏噓不已, 尋找我爹的事又繞回了原點, 迄今爲止不過知道了延覬到底是個什麼物種,確切的出身還是不清楚, 緣何與我爹結的仇也不清楚,半路殺出的延覬幫手是誰還是不清楚,唯一清楚的就是南海的那條老龍他撒了謊。我爹和延覬在他海上打了一圈,就算他藏在海底閉關只要他沒死也不可能感覺不到。這是身爲一方水域負責人的必要技能,感識一定要敏銳!

莫旭坐在崖底悠哉悠哉地烤着一條被他扒了皮的兔子,邊轉着串着兔子的短劍邊道:“他說了謊沒什麼,讓他說實話就行了,但小斬爲什麼會尋到南隅南陵?你和我又爲什麼會跑到這來?因爲小斬麼?不盡然。”

我拾起一根樹枝幻化成魚叉,站在河中間的一塊石頭上,瞄準目標後用力戳進水裡,答道:“嗯……照你這麼說我爹還是和這裡有關係的?說不定真的就在這?是這個意思麼?”

莫旭見我舉着一條魚,拍了拍身旁的石頭讓我坐過去,答非所問道:“沒想到你還會叉魚。”

我瞥了一眼他烤的那隻冒油的兔子,回笑道:“我也沒想到你會烤兔子。”

崑崙虛的莫旭上仙與大鬧亓容上仙婚宴的小仙女一同坐在崖底抓兔捕魚烤着吃,還談笑風生……這要是傳出去估計過得疲乏的神仙們又夠樂呵許久了,那紫蘭上仙大概也就直接殺來了!不對,莫旭說她喜歡臨淵太子,那先前來警告我幹嘛?吃飽了撐的?

此時的我還能平靜的胡思亂想,也是不易。兔子和魚即將要熟時,小斬出現了,十分不要臉地湊過來要分食,我見他臉生的好看也就不同他計較,只是側身躲了過去。

莫旭笑道:“小斬,你吃這些就是浪費,你一把劍吃什麼食啊,不用吃。”

小斬頓了頓,哼了一聲:“你們兩個不食人間煙火的神仙都吃凡食,我怎麼就吃不得?說的跟你們吃了就不浪費一樣。”

“哎,美食只拿來果腹最爲浪費,品其美味纔是價值所在。”莫旭擡手將烤兔舉到身前聞了聞,又放回火上。

小斬那一臉鬱悶的樣子可愛極了,斬盡妖魔的神器斬妖劍怎麼會是這麼位純淨的少年,真是驚悚的事實。

他見在莫旭那討不來吃的,便來磨我,奈何我天生耳根子軟,見不得他楚楚可憐的模樣就把整條魚兒都給了他,連魚叉都做附贈了。又拾起根樹枝在手裡掂量,還沒走到河邊,莫旭又朝我招手,他道:“來吧,別叉魚了,我們一起吃兔子。”

“兔兔那麼可愛你們怎麼能吃兔兔!”

我詫異地轉頭,難以置信地望着小斬,正想措辭表達一下我想叉他又極力壓制的複雜心情,莫旭已然開口:“要不是因爲你是把劍,我們接下來烤的就是你了。”

我面無表情地對這個腦袋不大正常的小斬點了點頭。

小斬彎着眼睛無所謂地笑道:“本來就是火裡生水裡浸纔有的我,怕你們哦。”

我擡眸白了他一眼,正瞧見他色迷迷地盯着我手裡的兔腿,我身子一轉連看都不讓他看。

等我啃完油膩膩的兔兒肉,小斬正化出劍身很自覺地在一塊鵝卵石上正要摩擦。我看看小斬又看看莫旭,莫旭笑了笑,沒說什麼。

小斬倒是說話了,他說:“小主子,我有預感,我們很快就能找到主子的。主子從來沒受過這種屈辱,我要把身子磨亮刃口磨得更快些,給主子撒氣!”

我強忍笑意,神器斬妖劍居然要在一塊鵝卵石上磨刃?這絕對是史上聽最好笑的笑話。

果不其然,下一瞬間他剛沾到石頭,石頭就碎成了粉末,他又換了一塊,又碎了,再換一塊,還是碎了。他不死心地換了十多塊,無一例外,全碎了。

“別試了,你太有來頭,他們受不起。”

我猛然擡頭看向莫旭,他一臉笑意地望着河對岸,我隨他望去…我的個蒼茫大地啊!

澤天負手而立,一身鳳舞刺繡的錦袍好不奢華,相比閣中所見的那身袍裝更顯尊貴,雖不像莫旭這般愛笑卻也一臉溫和。他擡腳踏上河面如履平地般直直走了過來,平靜無紋的水面隨着他的步子蕩起漣漪。

小斬霎那間就躲到了我的身後,因是劍身還差點劃傷了我,多虧莫旭眼疾手快又幫了我一把。

澤天眸光好似暗了暗,卻也沒說什麼,徑直走向莫旭拱了拱手,淡淡道:“丹穴附近有異動,地脈出現裂縫,我想大概和你們千里迢迢尋至此地有些關係,就過來同你們說一聲。”

莫旭上前一步,攬過他的肩膀道:“你隨便派個人來跟我們說一聲就行啦,怎麼還親自來了,真是受寵若驚啊。”

澤天擡頭目光黯然的瞧我,瞧得我滿心疑惑,身後的小斬不住抖動,我才記起朝旁讓了一步。小斬又嗖地一下躲到我身後,還是劍身,莫旭笑道:“嘖嘖,神器居然會怕人,還抖成這樣,真是有趣。澤天,你看有趣不?”

小斬一急,化出人性,依舊躲在我身後從我肩頭上方身處手指着莫旭喊道:“我什麼時候怕人了,你別胡說!”

澤天搖了搖頭,輕嘆一口氣,看了看我身後又瞧了我一眼,與莫旭道:“丹穴地脈你尋得到,我也就不派人幫你帶路了。雖然我不知道你們究竟爲何而來,不過我既然幫你留心了……”

“你去忙你的,交給我。”莫旭戰到我身旁,伸手摸了摸小斬的頭,又拍掉他的手。

澤天微笑頷首,一轉身走了。

小斬伸着腦袋張望了半天,確定澤天真的走了才從我身後出來。

我是知道了,難怪先前小斬鬧事沒被抓起來,撇開澤天對他的心意不說,就小斬這敏捷的逃離速度就很難追上,更何況還是見到澤天他就躲……

“我自己去,你在這裡等我?”莫旭突然沒頭沒腦地冒出一句。

“什麼?”我很疑惑,“你去哪?我爲什麼要在這等?”

“想給我主子留個好印象,告訴他你想做他女婿麼?”小斬一把將我拉開,和莫旭保持着安全距離。

莫旭笑道:“沒想到你一把冷兵器這麼懂人情。”

小斬眯眼道:“沒想到你跟那隻長毛鳥一夥的,就憑這一點,你想都不要想自己去。”

我腦子一頓沒有反應過來,“你們在說什麼?莫旭你要自己去哪?找我爹麼?”

莫旭轉過臉望向一邊,小斬用力點頭。

我無奈道:“也就你敢這麼說話了,你是因爲莫旭是澤天的朋友所以不捨得讓他自己去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