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過子時。
忽然到來的兵鋒,讓原本寧靜的白粟鎮變得一片狼藉,街巷之間只剩下來回巡視的大隊官兵,沒來得及逃遁的江湖人,被繩索綁住雙手蹲在地上等着審查。
銜月巷內燃起了大火,原本的三大家族宅邸已經被控制,殘留的銜月樓門徒被全部集中在了一個大院裡看管。
白粟鎮的平民,在兵鋒之下自行進入了戒嚴狀態,門窗緊閉待在家裡,除開幾聲犬吠,聽不到任何聲息。
鎮子邊角的客棧裡,夜驚堂拿着黑衙的腰牌,打發走了過來搜查的官兵,把客棧大門關上後,來到了二樓。
忽然發生兵禍,連掌櫃都跑了,小客棧人去樓空沒有一個人。
夜驚堂來到二樓的房間,自窗口顯出身形,眺望着遠處的山野,聆聽隔壁房間的動靜。
而隔壁房間裡,則要忙碌許多,幾盞燭燈放在桌案上,照亮了屋子的角角落落。
身着雪色長裙的璇璣真人,趴在牀榻上,臉頰貼着枕頭面向外側,閉着雙眸寧靜柔和,臉頰微微泛紅,沒有任何動靜。
駱凝穿着捕快的袍子,把臉蒙的嚴嚴實實,坐在跟前仔細檢查脈搏情況,眼底明顯有心疼和關切。
裴湘君並未遮掩面貌,端着熱水盆走進來,放在了牀鋪旁邊,柔聲詢問:
“如何?”
駱凝怕璇璣真人忽然醒來發現,依舊壓着嗓音:
“吃了白皇丹,體內情況恢復了些……這小賊用了離魂針,會阻礙氣血流轉,得先把針取出來。”
離魂針很細,刺入皮肉後連傷口都看不到,且毒素刺激肌肉收緊,強行拔會損傷氣脈留下暗傷,武夫一旦被釘入重要穴位,再厲害也得乖乖束手就擒。
夜驚堂下手不狠,紮在了臀兒上,只能起限制作用,但想拔掉依舊是個麻煩事。
駱凝先給璇璣真人服下配套的解藥,緩解離魂針的毒素,而後把璇璣真人翻成側躺,解開了腰帶。
璇璣真人穿着雪白長裙,渾身上下只有裙襬和繡鞋上點綴着幾朵梅花瓣,本來一塵不染的白裙,因爲從樹冠摔下,裙襬掛出了幾條小口,染了些污跡,不過整體還算完好。
六月天氣熱,璇璣真人穿的衣裳並不多,白裙下就是內衣和白色薄褲,衣襟撩開後,就顯出了白皙香肩和鎖骨,形狀堪稱完美的倒扣玉碗,被三角形的白色小衣包裹,絲滑布料在昏黃燈光下呈現出朦朦朧朧之感,似乎能看見,但一樹紅梅點綴在布料上,遮擋了關鍵部位,又什麼都看不見。
裴湘君瞧見白色小衣,眼底閃過意外:
“璇璣真人是世外高人,沒想到也穿這種小衣裳……”
駱凝對此倒是見怪不怪,畢竟她早就知道璇璣真人的性子,對外出塵於世比她都仙氣,但私底下就是個什麼事兒都幹得出來的酒蒙子。
“人家是山上的得道高人,豈會受世俗規矩束縛。”
駱凝幫舊友解釋一句後,擡手拉下薄褲,絲滑布料越過臀峰,如剝殼雞蛋般白皙的大月亮,就呈現在了燭光下。
璇璣真人皮膚極白,整個身體就好似一塊完美無暇的羊脂玉,在燈火之下起伏有致,看起來極具美感。
裴湘君本來也沒盯着女人隱秘之處看,但就坐在跟前,白色薄褲滑落後,餘光就發現了不對勁,微微歪頭打量:
“咦~……她這是自己颳了還是……”
駱凝以前和璇璣真人同居過一段時間,知道某些世人不可能知道的小秘密,歪頭瞄了眼光溜溜的地方,解釋道:
“據教主說,女兒家三歲就開始泡藥浴、練內功打底子,長大後多半個子高、體態勻稱、皮膚白皙;但有些姑娘天賦太好,又過於勤奮,尚未到十一二歲開始發育的年紀,就已經打通全身氣脈,就有可能變成天生的白老虎……”
裴湘君半信半疑,下意識低頭瞄了眼:
“還有這種邪說?我可是正兒八經的八魁之姿……”
“有可能罷了,因人而異,又不是天賦好的都會寸草不生……而且這也不是什麼好事,看起來和小丫頭片子似的,被人瞧見能羞死人……”
裴湘君眨了眨杏眸,可能是第一次見,心中好奇,想用手指摸摸,結果手剛伸到一半,駱凝就在她手上拍了下:
“你幫不上忙你就出去,別在這裡搗亂!”
裴湘君把手縮回去,幫着把璇璣真人翻過來,趴在了牀鋪上:
“我就是好奇,我是女人,又沒亂摸……”
駱凝用手摁住月亮,輕輕揉按,待被毒素刺激的肌肉在解藥作用下徹底放鬆後,拔出了金針,仔細檢查脈搏,見璇璣真人身體開始迅速恢復,才暗暗鬆了口氣:
“還好奇……你也想變成這樣?”
“咦~瞎說什麼呢……”
……
於此同時,隔壁窗口。
夜驚堂負手而立眺望亂糟糟的小鎮,神色冷峻做憂國憂民之色,蹙眉沉思。
但兩間房就隔着一堵木製牆壁,兩個女子說話還半點不把他當外人,想聽不見真的很難。
被迫增長了新知識,夜驚堂心底也不知道說什麼好,只能壓下腦子裡的雜念,盡力當做什麼都沒聽見。
在窗口等待良久,隔壁房間的‘窸窸窣窣’才安靜下來,而後腳步聲從過道里響起。
咚咚咚……
吱呀~
房門打開,裴湘君從外面走進了屋裡。
從早上熬到現在,不停奔波打起十二分精神,精力體力都消耗太大,裴湘君臉頰上,明顯多了幾分睏倦,關上門後,還打了個哈欠,擡起手伸了個懶腰。
“嗯~……誒?”
結果懶腰還沒伸完,裴湘君就發現腰間被兩隻手撓了下癢癢。
忽如其來的觸感,弄得她身體一縮,連忙回過身來,看向無聲無息摸到背後的夜驚堂,杏眸微瞪有些惱火:
“伱做什麼呢?沒大沒小……”
夜驚堂看着長輩氣態十足的三娘,擡手幫忙整理了下有點毛躁的秀髮:
“那邊情況如何?”
裴湘君背對房門被夜驚堂堵住,得擡頭看人,心頭稍顯古怪,避開夜驚堂的眼神,柔聲道:
“已經沒大礙了,璇璣真人身體底子很好,估計明早就會恢復如初。鳥鳥回來沒有?”
“還沒有,白司命估計被打鬥驚到了,沒跑去鄔王老巢……”
夜驚堂幫着整理了兩下頭髮,見三娘臉兒發紅竟然顯出些許侷促,便把手放了下來:
“天色不早了,三娘先休息會兒,我來守夜即可。”
裴湘君確實勾了勾頭髮,輕嘆道:
“我倒是想休息,凝兒怕被璇璣真人發現,要跑去外面躲着,你又得守在這裡,免得璇璣真人出事。我總不能跟着你,把她一個人扔在外面,她那三腳貓功夫……”
“你說誰三腳貓功夫?”
吱呀——
正說話間,房門被推開,捂得嚴嚴實實的駱凝走進來,擡手就要給三娘屁股來一下。
夜驚堂握住凝兒的手,打圓場道:
“現在鎮子上兵荒馬亂的,你一個人在外面等着我如何放心,讓三娘跟着安全點。你們就在街尾的客棧待着,可別亂跑。”
駱凝知道鄔州最近高手如雲,一個人待在遠處還真有點心虛,不過她心底也有點擔憂,瞄了瞄夜驚堂:
“璇璣真人昏迷不醒,你……”
?
夜驚堂微微攤開手,有些無語。
駱凝想了想,覺得小賊從來都是在女人醒着的時候光明正大輕薄,趁着昏迷佔便宜的事兒,還真不感興趣,想想也沒多說,轉而又道:
“你……你需不需要調理一下?”
夜驚堂確實想調理一下,但璇璣真人就在跟前,萬一調理到一半,璇璣真人醒過來,那問題可就出大了,搖頭笑道:
ωwш ▲тт kдn ▲℃O
“等明天再說吧。”
駱凝和裴湘君見此也不多說,把隨身物件兒帶上後,就相伴離開。
夜驚堂在窗口目送兩人進入街尾的一家客棧,待裴湘君在窗口招手後,才擡手揮了揮,示意兩人早點休息。
而後便在牀鋪上盤坐下來,長刀橫置於膝,聽着隔壁的動靜,等着璇璣真人醒來……
——
另一邊。
凌晨時分,鄔州西南,河源郡。
“駕——”
蹄噠蹄噠……
急促馬蹄,自郡城外的官道上飛馳而過,逐漸來到了城郊。
白司命騎在馬背上,連續奔波了兩個多時辰,途中偷了三匹馬接力狂奔,已經從建陽跑到了河源郡,心頭依舊不放心,跑出一截便回頭查看情況,以免有人尾隨。
如此謹慎,是因爲方纔在山裡,他打起十二分謹慎注意後方風吹草動,明明確認沒有任何異樣,一陣搏殺聲,卻從他後方三十餘丈外響起。
三十餘丈對普通人來說挺遠,但放在接近八大魁這個層次,幾乎就是轉個頭就能摸到跟前的距離,完全在他偵查範圍內,他沒察覺到,只能說明對方輕功身法勝過他。
被這種深不可測的高手跟蹤,白司命哪裡敢再掉以輕心,根本不敢回伏龍洞,擺脫追蹤的唯一方法,就是豁出命全速奔逃。
巔峰武人可能短距離衝刺速度駭人聽聞,但一口氣翻山越嶺追蹤飛馬連續跑兩個時辰,還能保持無聲無息,不被頂流高手發現任何痕跡的人,在白司命看來那就不叫人了。
白司命跑到河源郡的郡城附近,依舊沒發現背後有任何人跟蹤的跡象,懸着的心也漸漸放了下來,轉而調轉馬首,跑向了郊外的棲鳳山莊。
棲鳳山莊是鄔州十二門中的二線江湖勢力,實力一般,也就比玄武堂這種靠着祖宗積威湊數的門派強些。
雖然實力弱,但棲鳳山莊人脈挺廣,和相鄰的澤州淵源頗深,家裡的小姐,還嫁到了在澤州稱霸的君山臺。
白司命長途奔襲跑來這裡,顯然不是因爲距離銜月樓最近那麼簡單。
白司命是鄔王府的首席門客,近些年又輔佐鄔王造反,對京城官場的情況瞭解很深,黑衙這種特務機構,不可能不去關注。
剛纔從銜月樓出來,被那黑衙的閻王爺攔住去路,白司命看到了相貌,確認不是‘六煞’中的任何一人。
但那個年輕總捕,僅僅是一個照面,便蜻蜓點水般偷了一刀,直接瞬殺蕭士晨,這武藝明顯和‘諦聽地藏’一個檔次。
而且左手拔刀,用‘唯快不破’的方式突襲的刀法,實在過於顯眼;白司命和仇天合是一個時代的武人,還在澤州旁邊的鄔州行走,想認不出來真不容易。
黑衙中人、年紀二十上下、容貌極爲俊美、會八步狂刀……
這不是‘夜驚堂’還能是誰?
鄔王府前些日子接到了京城的飛鴿傳書,讓鄔王暗中派人給君山臺送消息,上面的描述,和今天遇到的黑衙閻王爺一模一樣。
消息是白司命安排人給君山臺送的,當時他還疑惑,京城那邊爲何如此火急火燎,今天算是徹底明白,曹阿寧他們在京城遇到了個什麼樣的怪物。
先不說完全想不通的偵查能力,二十歲上下武藝能練到這一步,完全就是個翻版奉官城,不用想都知道氣運通天,誰擋道誰死。
如今莫名其妙被這種活閻王帶着無數高手殺到跟前,白司命知道要出大事兒。
但鄔王困在山中根本走不了,麾下最強的高手就是他,根本不敢去處理這種人物,當前唯一選擇,只能是繼續‘借刀殺人’,催君山臺快點派人過來,把這尊閻王爺送走。
至於君山臺會不會來,白司命倒是不擔心。
武藝高到能一對二,遊刃有餘解決銜月樓掌門二當家,已經能算作頂流宗師;能作爲先鋒帶隊過來圍剿鄔王,說明極受女帝信任、重用,以後必然權傾朝野。
這麼個‘九千歲’似的人物,君山臺要是還敢繼續放任養虎爲患,那活該被人家反手滅門。
白司命疾馳到城郊的棲鳳山莊外,便飛身下馬,躍入了偌大山莊之內。
幾乎是白司命身影消失的同時,一隻大鳥鳥,就無聲無息落向了附近的山嶺,吧唧一下趴在了石頭上,“咕咕嘰嘰……”兩聲,估摸是在說——累死鳥鳥了……
而就在鳥鳥趴在石頭上歇息了片刻,觀察白司命是否在此落腳之際,一道黑影忽然從山嶺間冒出來,落在了對面的山嶺制高點,取出一根長筒,朝山莊內眺望。
“咕?!”
鳥鳥擡起腦殼,覺得這道人影有點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