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5章 天狼嘯月

第295章 天狼嘯月

呼~

微涼西風,捲起了無數古老徽旗。

萬人齊聚的會場內,兩道人影遙遙對立。

夜驚堂從馬側摘下了長槍,微微擡手讓雲璃靠後,擡步走到了王旗之前,不緊不慢解開了槍套,露出了墨黑槍鋒。

司馬鉞在死寂氣氛下,呼吸都有所凝滯,不過作爲北樑大宗師,昔日西北王庭的大司馬,戎馬一生的膽識尚在,深知‘善不掌權、慈不掌兵’的道理,哪怕失了仁義又如何?在將帥眼裡,只有一個成王敗寇!

爲此在沉默一瞬後,司馬鉞便恢復了威嚴與冷漠,擡起右手,自族老手中接過了銘刻麒麟紋路的偃月刀,踏下了臺階。

踏踏~

沉悶腳步,聲聲扣人心絃,尚未靠近,千軍萬馬般的強橫氣勢便沖天而起。

夜驚堂斜持槍鋒指向地面,雖然知道司馬鉞絕非泛泛之輩,很可能是一場苦戰,但眼神平靜如常,沒有絲毫避戰之意。

畢竟旗子上那封信,並不是他胡編亂造的。

他上午在找司馬鉞的證據,而孟姣帶隊去清理杜潭清等人,事辦的比他想的周到,直接活捉了杜潭清,準備帶回去拷問套取有關北樑邊軍的情報,而同時也在杜潭清身上搜到了一封信。

信的內容很簡單——左賢王暗中授意司馬鉞,以天琅王至交兄弟的身份和他相認,而後找機會滅口;甚至點明瞭席天殤很快就到,如無把握可伺機聯手鏟除後患。

勾陳部有幾千族中武人駐紮在城裡,夜驚堂現在不把事情鬧到檯面上,接下來就很難再找到殺人而不被勾陳部記恨的機會。

而等到席天殤過來,兩個北樑大宗師聯手暗殺,壓力顯然不小。

所以當前最合理的選擇,就是在北樑刀聖沒到之前,先名正言順除掉勾陳大王,而後離開琅軒城前往洪山,透漏行蹤讓曹阿寧帶回去邀功,席天殤敢來就讓他來便是。

這也是夜驚堂點名讓司馬鉞下來單挑的緣由。

如果直接把信亮出來臉皮撕乾淨了,司馬鉞勢必破罐子破摔,在羣起而攻之的情況下,肯定命令族人強行離開琅軒城,哪裡會再和他死鬥。

琅軒城安保由勾陳部負責,城中就他家有成建制的軍隊,各大部若是阻攔,少說搭進去幾百條人命。

若是不敢攔,夜驚堂就得靠着十幾個打手自己萬軍取首,就算能做到,風險也比現在單打獨鬥大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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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見司馬鉞大步走來,夜驚堂手中鳴龍槍往後滑出,直至槍尖點地,發出‘叮~’的一聲輕響。

司馬鉞單手握偃月刀,走到十丈之外,腳步便停了下來,大刀前揮,右手向前左手貼於腰間,架子站住後兩尺刀鋒巋然不動,僅看架勢便能感覺到那份勢不可擋。

偃月刀在江湖上極爲罕見,其長度九尺出頭,造型確實霸氣,但過於笨重,可以說集合了長槍和重刀的缺點,尋常人根本耍不開,練好了也不見得比長槍厲害。

但放在江湖頂層已經打入一朝前十的頂尖武魁手中,其效果便產生了質變。

以司馬鉞的武藝,幾十斤的偃月刀可以說如臂指使,長兵重劈威力遠強於短兵,九尺多長也架得住長槍,完美集合了重刀和長兵的優勢之處。

夜驚堂如果用四米出頭的大槍,還是能把偃月刀吊着打,畢竟偃月刀這種兵器不可能做到四米長,但他手上的鳴龍槍,算是中平槍,兩米七左右,打這種兵器只能說旗鼓相當,雙方都各有優勢。

隨着兩人擺開架勢,周邊的幾百名大小族長,都站起身來,繃緊心絃觀望。

司馬鉞不確定夜驚堂的槍法路數,並未立即動手,雙目如鷹觀察着夜驚堂的風吹草動,試圖判斷出具體底細。

而夜驚堂前些日子在琅軒城摸底,就瞭解過司馬鉞的路數,大開大合標準的戰陣刀法。

爲此夜驚堂也沒佔這點便宜,在司馬鉞站定一瞬,單手握住的槍尾,就在手中猛然一震!

啪~

場地間憑空傳出一聲爆響。

圍觀萬人,只見夜驚堂右手輕震,一股駭人氣勁便透體而出,以至於左手袖袍直接繃圓。

原本筆直的長槍,槍桿如同軟木,肉眼可見的彎曲了下,點在地面的槍鋒一顫,地面便被氣勁震出一個泥土飛濺的凹坑。

而下一刻,九尺長槍就被夜驚堂拉起,身形往前直撞,以力劈華山之勢,劈向司馬鉞頭頂。

颯——

這一下舉重若輕,遠沒有往日黃龍臥道摧天撼地的恐怖氣勢,看起來就是簡簡單單的拖槍下劈。

但這並非夜驚堂收了力,薛白錦的《南山神陽勁》,是罕見的內功法門,其作用就是讓武人完美掌控一身氣勁。

當前這一槍,便是將通神之力凝鍊到極致,一身功力全用在槍鋒之上沒有絲毫外泄,才能展現出的氣象。

夜驚堂底子和前些日子沒有任何變化,但‘先聲奪人’和‘舉重若輕’,已經是武道上的兩個境界,再往上便是大巧不工返璞歸真!

常言‘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

這動靜並不大的一槍,並沒有讓圍觀萬人產生訝異,只是覺得速度快的驚人。

而作爲對手的司馬鉞,瞳孔卻猛然一凝,察覺到了槍鋒中潛藏的可怖破壞力。

嘭——

一聲悶響後,原本持刀而立的司馬鉞,幾乎眨眼間消失在原地,身形閃至左前方,旋身一刀橫劈,斬向夜驚堂腰腹。

轟隆——

也在這一瞬間,夜驚堂的槍鋒劈在了原本的落腳處。

本來舉重若輕的長槍,蘊含氣勁在此刻瞬間爆發,槍鋒之前的黃土地面,瞬間被蠻橫氣勁衝出一條長溝。

場地中沙土飛揚,遠看去猶如天人一劍,橫斬在大地之上,留下了一條凌厲劍痕!

圍觀近萬人,完全沒料到夜驚堂看似隨手的一槍,威力這般誇張,在動靜傳出時,數人被驚的退後一步撞到椅子,從而坐回了椅子上。

而這不過是剛剛開始!

司馬鉞雖然爲人不行,但能成爲西海諸部最強者、曾經西北王庭的武官之首、北樑王朝的十大宗師之一,靠的絕不是人情世故。

司馬鉞一身武藝由老天琅王傳授,時至今日已經在北樑十大宗師裡位列第六,四聖之下比他強的就一人。

哪怕夜驚堂已經外練筋骨皮、內練一口氣,沒了明顯短板,司馬鉞依舊跟得上,且在夜驚堂出槍瞬間,已經繞過鋒芒,將偃月刀送到了夜驚堂腰腹。

夜驚堂手上鳴龍槍的槍桿,由銀蠶絲膠合而成,韌性強度遠超鐵桿,重卻不過七八斤,也就比螭龍刀重一點點,比偃月刀輕便太多。

在偃月刀劈來瞬間,夜驚堂已經將鳴龍槍抽回,以崩槍托鼎式架在了左側。

鐺——

一聲爆響。

司馬鉞本來目的,並非是想一招斬殺對手,而是閃避同時還手,逼對方回防,干擾出招路數,以便後續反客爲主化爲主攻方。

司馬鉞旋身一刀劈在槍桿上,力道不可謂不渾厚,按照常理,這一刀側向重劈,必然能擊偏夜驚堂下盤,迫使其踉蹌幾步沒法站穩。

但讓人司馬鉞沒想到的是,他雙手持刀劈在夜驚堂架起的長槍上,猶如劈中了千年巨木。

偃月刀裹挾的萬鈞之力砸下,墨黑槍桿明顯彎曲了下,雙手握槍的夜驚堂,卻如同磐石,腳扎大地晃都沒晃。

轟隆——

雖然身體沒動,但夜驚堂腳下的乾硬黃泥地,還是被蠻橫氣勁砸穿,雙腳陷入地面半尺,往側面滑了半個身位,而後就戛然而止。

司馬鉞自側面搶攻,一刀橫劈身體是傾斜狀態,未能把對手擊退,強橫力量自然從偃月刀反饋到了自己身上,身形當即晃了一下。

而夜驚堂順勢推槍上崩,槍桿直接橫向拍在了司馬鉞腰側。

嘭——

悶響聲中,一招失算的司馬鉞,直接被山崩般的橫向巨力抽飛了出去,眼底顯出錯愕。

司馬鉞曾經見過天琅王,知道天琅珠淬鍊過的身體,就是人間兵器,把氣脈骨相調整到了先天不可能達到的地步,只要天賦夠高,對手就得永遠承受矮人一頭怎麼努力都不可能比肩的絕望,這也是亱遲部起家的資本。

此時雖然只是短短一招,司馬鉞還是看出了夜驚堂身體的特殊——不光已經用過天琅珠,而且遠不止於此,力量比同體型武人明顯強出一大截,骨架能承受住雙方爆發巨力而紋絲不動,也絕對不是正常人的骨架!

如果這些都是後天淬鍊而成,那這就不是人間兵器那麼簡單了,完全是人造神仙,同級別武人打不動也招架不住,那所學的招式套路還有什麼意義?

好在司馬鉞眼力毒辣,一刀劈下,雖然夜驚堂身體紋絲不動,但雙手強接重劈,雙手虎口還是出現了細微血痕。

這說明夜驚堂只是骨架結實,皮肉和正常武人沒區別,被砍中脖子腰腹照樣得暴斃。

如果再和蔣札虎一樣刀槍不入,那武聖之下基本上只能乾瞪眼了。

司馬鉞從排位來看,比璇璣真人要差點,但也走在了百家皆通的路上。

而這個段位的武人,沒有明顯短板,對手弱勢之處就是其強勢之處,最擅長的就是尋找弱點以長擊短!

颯——

夜驚堂拍飛司馬鉞,當即擡槍前刺,槍鋒晃動如遊蛇,帶起尖銳破風聲響,根本沒法捕捉落點,這也是平槍直刺的恐怖之處,基本防不住。

而司馬鉞橫飛出去,一招摸清夜驚堂底細後,便直接轉變了打法,落地瞬間以左手撐住地面,右手大回旋,一刀掃向夜驚堂腳踝肌腱。

這個招式相當怪異,手持幾十斤的重刀,整個人卻輕盈的好似靈活猿猴,力道不重就如同隨手亂揮,速度快的驚人。

夜驚堂根本不怕全力重劈,因爲提氣蓄力需要時間,他完全來的及格擋,也架得住。

而這種輕飄飄根本不提氣的攻擊,可能都劃不破尋常皮甲,但對他威脅反而很大,因爲他攻擊力驚人但皮脆,菜刀在身上拉一下就是一條口子。

雖然傷不到內裡,但被劃中腳筋手腕,戰鬥力當場就得掉一半。

眼見刀鋒掃向腳踝,夜驚堂當即收腿凌空下扎,躲開了偃月刀。

而司馬鉞手中大刀根本沒啥力道,自然也不存在收力的說法,直接右腿上踢,便把輕飄飄的偃月刀磕的上挑,攻向胯下。

夜驚堂見狀當即以靴子夾住了刀鋒,借力往後騰空拉遠了些許距離。

而司馬鉞左手發力便從地上彈起,雙手握偃月刀,左手控制方向,右手前後抽插,直取夜驚堂雙腳。

嚓嚓嚓嚓——

偃月大刀,在司馬鉞手中前後抽插,快的猶如飛梭,圍觀之人只能看到模糊殘影。

這種攻擊毫無威力可言,也不講究破甲能力,就是蜻蜓點水一觸即收,全身武學都凝鍊在進攻頻次上,不管能不能砍死,反正擦中一下是一下。

夜驚堂習武以來,還是第一次遇見這種王八刀法,但能讓他產生棘手感,那就是頂尖的武學造詣。

在步步後撤轉瞬躲了十幾刀後,夜驚堂完全沒有穩住身形力從地起的機會,當下也是眼神一沉,擡槍直接前刺。

任何大威力的招式,第一要點就是力從地起,腿、腰、脊背、胳膊成一線發力;腳不沾地,手上就全是花架子,威力肯定大不了。

不過不講究姿勢力道,怎麼快捷怎麼來刮痧王八槍,放在武魁手裡確實夠快。

夜驚堂省去了提氣、調整發力姿勢的步驟,就是擡槍急戳,墨黑槍鋒在面前化爲了打樁機,其路數硬要形容的話,估計就是——一紮眉眼二扎心、三紮眉眼四紮心、五紮眉眼六紮心……

夜驚堂並非刀槍不入之軀,司馬鉞顯然也不是,雙方都用王八拳,夜驚堂手上的長槍顯然還是比偃月刀快的。

颯颯颯——

不過轉瞬之間,被逼出去七八丈的夜驚堂,又提槍連刺,把司馬鉞戳的連退了十幾步。

此情此景,着實把滿場有些武藝底子的族長們看愣了。

東方離人等人藏在人羣后方,瞧見這亂七八糟的場面,眼神都有點震驚,可能都沒料到兩個武魁打架,能打出這種毫無章法就是一頓亂戳的場面,甚至對方還有點招架不住的樣子。

而在場之中,只有璇璣真人和太后娘娘,眼底露出驚豔之色。

璇璣真人是看得出門道,所謂武道,就是‘一個站着、一個躺着’,路數死板恪守招式教條,一輩子都打不過武聖;而因地制宜、在合適的情況下用最合適的招數,纔是最頂尖的武學理念。

司馬鉞能轉瞬抓住弱點,並拿出應對策略,武道造詣確實稱得上登峰造極。

而夜驚堂這麼快就能反客爲主掌握這一理念,更稱得上悟性驚人。

至於太后娘娘驚豔,純粹是花癡,倒是沒太多說法。

颯颯颯——

夜驚堂槍出如龍,沒有多大聲勢,但環環相扣槍槍緊逼,壓迫力着實不小,不想被戳一下就得退。

司馬鉞進攻頻次上拼不過,當下也不在取巧,在夜驚堂一次抽槍瞬間,右腳重踏地面,偃月刀直刺中門。

這一刀是純粹的全力爆發,力起瞬間,腳下黃土地就被崩出一個凹坑,手中偃月刀,也化爲了裹挾千軍威勢的寒光麒麟,尚未臨身已經帶起刀削般的強風氣勁。

夜驚堂察覺不對,下一槍不再是輕飄飄的前送,右腳重踏大地,一式青龍獻爪便從手中衝出,直刺司馬鉞胸腹。

司馬鉞先行出手,偃月刀可以先送到夜驚堂胸口,但他不確定夜驚堂骨頭有多結實,如果練過玉骨圖,他很可能捅不斷,只造成些許內傷。

而夜驚堂這一槍過來,他胸口必然是個大窟窿。

爲此司馬鉞在雙方兵器擦身而過的瞬間,強擰偃月刀,以麒麟刀背撞向了刺來的槍鋒。

鐺——

裹挾浩瀚氣勁的鳴龍槍,被略微擊偏方向。

而司馬鉞刀鋒被撞開,蘊含力道已經泄盡,但依舊刀鋒回正,刀刃抹向了夜驚堂脖頸。

嚓——

方纔那幾下屬於招式運用靈活,腦子不笨的武魁都能想出來,而這一下則是正兒八經的真功夫。

因爲前刺力道大了,撞擊過後偃月刀還殘留巨大慣性,難以調整角度,很可能沒法回正和回正過頭,導致接觸不到脖子;而力道小了,撞擊後會被直接彈飛。

要做到撞開長槍後,控制刀刃精準無誤擦向脖子,就得提前預估到夜驚堂的爆發力強弱,把力道掌控的恰到好處,這火候就是四聖來了都得點下頭。

旁觀能看出門道的武人,見此瞳孔都是一縮,心中暗道夜驚堂處境不妙。

但所有人都沒想到的是,司馬鉞手中偃月刀即將接觸到夜驚堂,卻往側面移開,放棄了抹脖子的機會。

此景倒也不是司馬鉞心懷善念,想着點到爲止刀下留人。

夜驚堂面對這麼突如其來的一刀,確實是被驚了一下,沒料到司馬鉞把幾十斤中的偃月刀,能玩的像手術刀一般精準。

但他深知‘力留三分’的武道真理,這一下前刺也根本沒用全力,眼見偃月刀在被彈開後直接摸向脖子,夜驚堂渾身一震雙目瞬間充斥血絲,被撞開的前刺長槍,瞬間化爲繃直的鋼鞭,抽向了司馬鉞肩頭。

轟隆——

偌大場地內,猝然出現一條黃土飛揚的黃色長龍。

司馬鉞一刀尚未接觸到脖頸,左肩就傳來排山倒海的力道,整個人當空橫飛出去,力道之大,直接讓其橫跨數十丈,飛到了場地的外圍。

“喝——”

夜驚堂發現司馬鉞比想象的要棘手,也沒有再託大和其切磋戰場繡花般的細微技巧,一槍轟飛司馬鉞後,爆喝一聲重踏地面,身形化爲黑色利箭,自場地間橫穿而過,落地便身若崩弓、拖槍硬劈。

毫無保留的全力爆發,饒是練過南山神陽勁,也沒能壓住堪比龍象的蠻橫氣勁。

槍鋒上擡,漫天塵土便被卷爲螺旋漩渦,如同拔地而起的黃龍,朝着正前方撞去。

司馬鉞一招失手側向橫飛,尚未落地槍鋒已經快來到近前,任憑技巧再強,面對這種一力降十會的打法,也顯出了捉襟見肘的一面。

如果不出意外,司馬鉞接上這招就得受傷,然後被無限連壓到底,能讓他再站穩還手,都算夜驚堂槍法沒練到家。

司馬鉞深知當前處境,爲此身在空中,就以偃月刀強點地面,拉長了倒飛的距離,加速摔向了場地外圍的人羣附近。

夜驚堂這一槍下去,不一定砸的死司馬鉞,但哪怕是傾瀉出去的氣勁,也能把最前方的十幾個圍觀羣衆砸個屍骨無存。

瞧見司馬鉞在擂臺單挑的情況下,故意以場外之人爲肉盾,夜驚堂眉頭一皺。

雖說這一槍追擊,把場外之人砸死了責任也在司馬鉞,但夜驚堂終究不是司馬鉞,手中槍凌空強停。

嘭——

蠻橫氣勁四散,衝開了滿天塵土!

而司馬鉞也得以脫離壓制,落在場地邊緣穩住身形,重新恢復了穩若磐石的架勢。

站在場地最前方的十幾位大族長,瞧見此景頓時暴怒。

巫馬部的老族長反應過來後,開口怒罵:

“司馬鉞!兩部生死擂以旁人爲盾,古往今來你都是第一人,勾陳部祖宗的臉都被你丟乾淨了!”

而梵青禾則是柳眉倒豎,揮手驅離場地周邊的族長和族人:

“找死不成?還不退開!”

連在場外圍觀的小云璃,都氣的把斗笠摘下來砸向場地,怒罵道:

“呸——就你也配和驚堂哥打架?……”

不光是圍觀諸人,連勾陳部的武人,瞧見此景都直皺眉,畢竟打擂無意間誤傷旁人,屬於觀衆作死。

而故意往人羣跟前跳,從而擺脫對手追殺,就是徹頭徹尾的臭不要臉欺君子了。

司馬鉞面對滿場山呼海潮般的呵罵嘲諷,並沒有什麼反應,心思全集中在夜驚堂身上。

而夜驚堂也沒罵司馬鉞,畢竟司馬鉞沒跳出場地範圍,他收槍是他的事兒,司馬鉞無恥但並未犯規。

‘武德’從來都是武人要求自己的標,而不是用來要求對手的。

雙方在停手一瞬後,場地間便再度傳來動靜。

夜驚堂左手負後、右手斜持槍鋒,望着司馬鉞,開口道:

“我有個自創的厲害招式,只是不想隨便拿出來用。現在伱先不講武德,那就別怪我手黑了。”

說罷,夜驚堂腳尖輕點,倒着飛向場地正中間。

呼~

司馬鉞注視夜驚堂,緩了口氣後,再度拖刀前壓。

方纔靠着場外之人當盾牌,瓦解了夜驚堂一次無縫連擊,對武魁級別的武人來說,已經是撿回來一條命。

司馬鉞此時依舊全盛,自然珍惜這次靠身敗名裂換來的機會,此時再無保留,心思集中到極點,拖刀狂奔猶如黑甲麒麟,半途便發出一聲爆喝:

“喝——!”

聲音含怒而發,猶如旱地驚雷,瞬間壓下了滿場嘈雜。

司馬鉞爆喝過後,距離尚有十丈,便雙手握刀尾,旋身一週移至後上方,擺出開天闢地之勢。

夜驚堂面沉如水,右手握槍後移,看似要用青龍獻爪直刺破招。

而司馬鉞全身心提防,已經準備掃開中平刺擊,但讓他沒料到的是,佔據上風的夜驚堂,抽槍過後並未直刺,而是直接全力擲出。

颯——

鳴龍槍化爲黑色標槍瞬間撕裂長空,直取司馬鉞面門!

這一槍就是脫手版的青龍獻爪,雖然沒有握在手中的後續穿刺力,但速度威能不減半分,攻擊距離更是無上限,和撒手鐗一樣,一般是槍客最後搏命的招式。

司馬鉞雖然沒料到夜驚堂敢這時候丟兵器,但反應極快,當即將偃月刀加速斬下,劈開了破空而來的飛槍。

鐺——

槍客丟槍被砸開,爲了靈活身上也沒帶刀,按理說接下來就是必死之局了。

但夜驚堂的殺招可不是這個撒手槍。

在丟槍之後,夜驚堂雙腿猝然發力,身形彈起,幾乎緊隨長槍衝出。

在偃月刀劈開長槍瞬間,整個人已經靠近司馬鉞,右腳在後支撐身體,左腿彎曲將身形前傾,雙手合攏攻向前方,手、身、腳繃成直線,整個人如同一杆長槍,合攏指尖直接撞在司馬鉞小腹甲裙上。

這一招動作像是柳千笙的‘金龍合口’,但柳千笙並未教過他這招式,兩者內核更是天差地別。是他打完蔣札虎的通臂拳後,苦思冥想被逼出來的招式。

柳千笙雙掌是分開的,主攻胸腹,躲開上方橫斬把人推出去,左腿猛蹬拉開距離。

而夜驚堂雙掌是‘拜菩薩’一樣合攏,身形壓的更低,身體前傾幾乎趴下,攻擊角度自然更低以至於根本沒法後撤,左腿繃直也是往前撲。

招式說起來也不難,但因爲攻下三路手太黑,夜驚堂想出來後並不怎麼想拿來用,當然以前也沒機會用。

但手黑並不妨礙這招的強大。

集全身之力前衝,雙臂上擡攻前正方,身高加臂展,原地攻擊距離兩米出頭,是武夫赤手空拳能攻擊的最長距離,而且威力很大直擊命門,專門用來破蔣札虎的超長臂展,蔣札虎瞧見了,怕是得驚的胯下一涼,當場和他絕交。

此時夜驚堂忽然爆發,明顯打了司馬鉞一杆措不及防。

司馬鉞大刀劈開長槍瞬間,就瞧見三丈開外的夜驚堂,以跳水的姿勢直接壓低了身形,如同一杆黑色標槍般鑽到身前。

司馬鉞反應奇快,當即拉刀試圖削向地面,但這已經來不及了。

嘭——

不過下一瞬,司馬鉞整個下半身便直接麻木。

合攏雙掌以指尖撞在甲裙上,氣勁爆震,硬生生轟碎了質地精良的皮甲。

司馬鉞整個人瞬間變成了弓腰的蝦米,往後倒飛出去,臉色直接扭曲青紫。

而夜驚堂一擊出手,彎曲左腿繃直,飛身就是一記衝膝,擊中司馬鉞胸腹。

嘭——

司馬鉞厲害歸厲害,但顯然沒陸截雲抗揍,爆響聲中,覆蓋黑甲皮甲的胸前當即下陷,甚至能聽到肋骨繃斷的‘咔咔’聲。

而綁縛的花白頭髮在此刻被震散,整個人當空旋轉幾圈,摔在了地面上。

撲通——

麒麟偃月刀,也脫了手,當空飛旋幾圈後,插在了黃泥地裡。

呼呼呼——

嚓!

本來氣勁四溢的偌大戰場,幾乎是瞬間戛然而止。

等衆人看清楚景象,剛纔氣勢駭人的司馬鉞,已經摔在地面滾了幾圈,沒有聲響也沒有氣息進出,只是咬碎牙齒,盯着面前的黃土地。

而夜驚堂單手負後,站在兩面旗幟之間,平淡看着司馬鉞,也並沒有在追擊。

這次不追擊,並非點到而止,而是他清楚自己這招的破壞力。

殺招就是殺招,要麼不出手,出手就是要把人打死,就和風池逆血一樣,沒有打第二下的說法。

兩招出手,第一招‘以身爲槍’,定點突防打的小腹‘中極穴’,也就是臍下幾寸。

不管打沒打碎骨頭,只要中了就別想再起身,蔣札虎中了都一樣,會不會半身不遂不清楚,但終身絕育是肯定的。

如果不是司馬鉞先不講武德,以旁觀者性命爲肉盾,逼他放棄連擊重新打,他估計會當點人,上擡一點打氣海,這樣最多打個經脈盡斷。

第二招其實都不用補,只是他怕司馬鉞還藏着什麼,才補了一膝蓋以防萬一。

偃月刀落地之後,滿場死寂無聲,只剩微風與落日,撩撥着插在黃土地上的兩面黑旗。

“咳咳……”

在寂靜許久後,場地裡才發出兩聲窒息般的悶咳,但依舊說不出話語。

而此時圍觀萬人,才反應過來,嘈雜聲驟起,但其中也夾雜着抽涼氣的聲音。

嘈雜是因爲大部分人都沒看清,只覺得司馬鉞剛纔被長槍抽飛兩次還虎虎生威,忽然一下就倒有點奇怪。

而抽涼氣是佘龍等看清過程的高手,心頭明白夜驚堂這突如其來的一下有多狠,不說司馬鉞,神仙來了不慎中招,也得跪地上半天起不來。

夜驚堂負手等待片刻,見這一招確實太狠,司馬鉞根本短時間緩不過氣,就拿起了棋子上的信封,擡手輕拋。

颯——

黃色信封當空飛旋,直接飛到了場地正前方。

梵青禾擡手接住,不過想想並未打開,而是交給了她的死對頭玄昊部族長:

“姜族長幫忙確認虛實,讀一遍。”

姜族長看着倒地不起的司馬鉞,此時纔回過神來,雙手接過信封,眼底滿是驚異。

他從裡面取出信紙,仔細看過後,還讓族人取來左賢王給各部下發的文書,和其他幾名族長對比字跡印璽,確定是左賢王的親筆信後,纔開口朗聲道:

“此信確認爲真。至於內容……”

西海諸部終究在左賢王治下,玄昊部沒公開宣讀左賢王信件的膽子,其他各部顯然也沒有,便開口道:

“內容是杜潭清命令司馬鉞,伺機剷除天琅王遺孤,且提及黃明山一事,若有族長不信,可親自上前檢驗。司馬鉞,你可還有話說?”

“咳咳……”

司馬鉞趴在地上,憋了良久,才緩過來一口氣,沙啞道:

“老子是左賢王的人,你們若想左賢王發兵西海踏平各部,大可以尊他爲王,把我殺了祭旗。”

“嗡……”

見司馬鉞終於改口承認,全場譁然一片。

各部族長也是皺眉,覺得這個問題確實有點棘手。

夜驚堂也沒想現在就強迫西海各部造反,見此開口道:

“現在西海各部,都在北樑左賢王治下,當以北樑爲尊;但我不一樣,我是南朝的侯爺、亱遲部的後人,在黃明山殺左賢王的人是我,今天來找你,也是報當年的滅族之仇。

“左賢王要是對我目無北樑國法的事有意見,覺得破壞了兩國通商盟約,大可上書我朝天子,讓我朝天子嚴刑懲治我。至於西海各部,我想殺你,不需要他們支持,他們也攔不住。

“如果左賢王因爲此事遷怒各部,要發兵打西海各部,我作爲亱遲部的後人、天琅王的繼承者,豈能忘了麾下子民,屆時我不介意辭去南朝官職,回來幫各部抵禦北方強敵。

“就看左賢王願不願意爲了你這馬前小卒,逼的西海各部同仇敵愾,把我推上天琅王的位置。”

各部的族長聽見這話長長鬆了口氣,看夜驚堂眼神都變了。

巫馬部的老族長雙手杵着柺杖,眼底帶着幾分感激,朗聲開口道:

“西北王庭已成過往,我等都是北樑藩臣,沒有北樑國書,哪有尊人爲王的道理;不過夜驚堂是南朝臣子,哪怕在這裡殺人放火,我等也沒權力扣押過問,得先徵得北樑朝廷的許可。張族長,你和左賢王關係近,快送封信去王府,問問南朝臣子要殺司馬鉞,我等能不能先把人扣下,等朝廷的人過來處置。”

“……”

被點名的張族長,明知這是廢話,還是跑下去寫信,送去千里之外的平夷城。

司馬鉞聽見夜驚堂的說詞,已經明白必死無疑而且左賢王根本不可能給他報仇,能做的只會是追殺夜驚堂,然後拉攏善待各部,以免各部集體倒向夜驚堂,養出一隻新的天琅鐵騎。

司馬鉞咬牙撐起身體,坐在了地面上,環視周邊一眼後,怒聲道:

“當年全線潰敗,各部男兒衝鋒在前死傷無數,天琅王執意死戰到底,我能如何?

“我司馬鉞對不起天琅王,但至少對得起族人。我私通北樑,致使王庭兵馬提前潰敗,害的亱遲部滅族不假,但仗沒打起來,你們各部少死了多少人?

“這世上能殺我、恨我、罵我的只有亱遲部,你們不配,你們和我沒區別,沒資格站在這裡趾高氣昂落井下石!

“如果當年不是你們陽奉陰違,不聽王庭號令,我萬人之上的大司馬,何至於私通北樑出賣天琅王謀後路?

“亱遲部成在把各部當兄弟,敗也在把各部真當兄弟。天琅王一片赤誠,換不來你們這些狼心狗肺之人半點感激。

“左賢王是滅國之賊,但他以重稅、暴政治理各部,你看看你們多老實,從來不敢鬧事,飯都吃不飽,也要砸鍋賣鐵把歲賦湊齊,當年天琅王有這手腕,何至於連軍餉都湊不齊最後戰死燎原!”

大喝聲傳遍整個會場,所有人都是沉默無言。

司馬鉞說完話後,搖搖晃晃站起身,看了夜驚堂一眼而後單手拔出大刀,怒喝一聲後,全力砸向脖頸。

嚓——

血水飛濺,灑在了隨風搖曳的麒麟旗上。

夜驚堂眉頭緊鎖,在司馬鉞自裁過後,移開目光,環視了會場周邊的萬千族人一眼。

爲防給西海各部引來兵禍,夜驚堂走之前還是舉起手中族珠,朗聲道:

“西北王庭已成過往,如果諸位安居樂業可享太平,我便是南朝國使,會時常重回此地,與諸位敘舊。

“但如果北樑刀鋒蔓延此地,各位享不了太平,也別忘了,南朝還有我夜驚堂。

“我既然身懷亱遲部血脈,哪怕只剩一人一馬,也不會對祖輩和你們立下的盟約坐視不理。

“北樑若敢來犯,我單槍匹馬亦能殺穿西北;他們若想再見天琅王,我可以還他們一個天琅王!”

夜驚堂說完後,拔出了鳴龍槍和王旗,翻身上了馬匹,輕夾馬腹往場地外走去。

蹄噠、蹄噠~

染血黑旗在落日下飄舞,血珠染紅了老舊旗杆。

所有人沉默無言,清脆馬蹄,成了死寂會場裡唯一的聲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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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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