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雲安城地下。
踏踏踏……
輕微腳步聲,自狹長地道中響起,由遠及近,而後便顯出了一盞宮燈。
太后娘娘做豪門夫人打扮,點着硃紅胭脂,微微縮着脖子,在幽深地道中慢慢行走。
紅玉手裡提着宮燈,手兒摟着太后娘娘的腰,彼此抱得很緊,不時左右打量,眼底明顯有點膽怯:
“娘娘,咱們回去吧,這要是碰到什麼髒東西……”
“噓!”
太后娘娘手裡拿着銀色匕首護在胸前,做出臨危不亂的模樣,訓道:
“本宮堂堂太后,豈會怕外面的孤魂野鬼?就算有不長眼的冒出來,本宮手上可有法器,玉虛山高人親手開的光……”
紅玉知道太后娘娘手上的‘鳳膽’,是罕見的名兵,璇璣真人專門送給太后壯膽用的,確實做法開過光。
但紅玉擔心的完全不是鬧鬼的事兒,而是瞞着暗衛偷偷摸摸跑出來,她會不會受罰挨板子。
紅玉走了一截,便又開始打退堂鼓:
“要不娘娘還是回去吧,去外面亂跑,萬一出了事……”
“我們出去就到了靖王府,讓離人安排幾個高手當護衛便是。你若是不想出去逛,自己回去。”
紅玉在外面玩了兩個月,在宮裡是一天都待不下去了,肯定想出去閒逛,稍作糾結還是悶頭跟着走,低聲道:
“待會靖王要是訓我,娘娘可得幫着說句好話……”
“知道啦。”
“咱們去哪兒逛呀?梧桐街?”
“嗯……夜驚堂今天被封爲國公,這麼大的事情,本宮按理說得登門道賀……”
“啊?按規矩,該是夜公子進宮給娘娘請安,哪有您登門道賀的道理……”
“唉,都一樣。待會你去街上買只燒雞,當賀禮……”
“啊?!”
……
——
天水橋,新宅內。
因爲宅子里人少,剛入夜前宅便已經熄燈,後宅則是燈火通明。
宅子東北角有個觀景樓,在上面可以看到南薰河的夜景,此時幾個丫鬟圍在露臺上,看着街面的熱鬧。
夜驚堂自己對封爵沒什麼特別感觸,但三娘乃至大伯母,卻是明白世襲罔替的國公是什麼概念,開國至今也就封了九個,八個是開國時封的,比如江州秦家、崖州王家等等,夜驚堂若不是因爲在西海諸部有根基,個人武藝再高也沒法擠進去。
這麼大的封賞,裴家跟着沾光,不可能沒點表示,爲此大伯母張夫人,直接在天水橋擺起了流水宴,宴請掌櫃夥計,還發紅包,場面有多熱鬧可想而知。
夜驚堂雖然沒啥架子,但宴請家中掌櫃夥計,他親自跑過去,估計就沒人敢動筷子了,爲此留在家裡,埋頭處理事情。
折雲璃喜歡熱鬧,帶着萍兒吃席去了,裴湘君則害怕熟悉的掌櫃,詢問‘親上加親’師姑配侄的事兒,留在了宅子裡,和梵青禾一起商量着安全問題。
華燈初上,梅花院內。
雅緻庭院內極爲安靜,正屋書房的窗戶亮着明黃燈火,倒影着一個男子的側面剪影。
而西側的廂房裡,梵青禾在客廳的小榻上就坐,面前擺着各種衣物、日常用具,藉着燈火仔細檢驗,說着:
“以後夜驚堂吃飯,就用這雙筷子,我隨身給他帶着……夜驚堂練過浴火圖,不怕奇門毒藥,但家裡的丫鬟可扛不住,切記囑咐她們,不要輕易外出,吃穿之物,要再三檢驗才能觸碰,去伺候夜驚堂,也得先過你我的眼……”
裴湘君作爲江湖人,知道北樑那羣歪門邪道的厲害,對此道:
“丫鬟倒是好說,都聽話。但其他姑娘……比如說靖王、陸真人,也不清楚驚堂什麼時候會接觸,萬一……”
“靖王的防護,遠比我們嚴密,不用操心。至於姓陸的,北樑人再蠢,恐怕也不會想着從姓陸的身上下手,也不用擔憂,就是伱和雲璃……”
梵青禾說到這裡,擡眼望向風嬌水媚的三娘:
“你別多心。你要打理家務,接觸的人很多,晚上還和夜驚堂行房,很容易變成突破口。你也得把經常和夜驚堂接觸的物件拿出來,讓我看看;爲了保險起見,我的東西也給你過目,可不能心存僥倖,藏着掖着。”
裴湘君見此有點遲疑,但事關夜驚堂安危,她也不敢怠慢,猶豫片刻,還是起身來到妝臺前,拿出了首飾盒、胭脂水粉等物:
“我最近沒買新東西,這些都是以前買的,應該沒問題。”
梵青禾在榻前側坐,先打開脣脂盒,藉着燈火仔細檢驗,等確定沒問題後,又把精巧的首飾盒打開。
三層首飾盒內,裝滿了各種各樣的首飾,底層還有紅色絲綢軟墊,上面放着兩個精雕細琢的小玉蘿蔔,一個刻着詩句,另一個刻着出入平安……
?
梵青禾眨了眨眸子,略微打量後,詢問道:
“這是什麼首飾?戴哪兒的?”
裴湘君臉頰有點燙,不過儀態維持的很好:
“凝兒送的小擺件兒,也沒啥用處。”
“哦……”
梵青禾看着也像是擺件,便沒有深究,轉而拿起一根單獨放在格子裡的花鳥簪:
“這簪子真漂亮,就是看起來有些年月沒佩戴了……”
“應該是姑娘送驚堂的定情信物,我也不知道是誰的,他沒地方放,就放在我這裡。”
“哦……”
……
——
另一邊,正屋。
因爲院子挺大,西廂和正屋書房處於斜對角,還有點距離。
夜驚堂坐在書桌後,手裡拿着黑衙送過來的卷宗,也在側耳偷聽三娘忽悠梵姑娘,但兩人怕打擾他,說話聲音很小,聽得時斷時續。
書桌上點着燈臺,暖黃光線照亮了筆架旁的碧玉烏龜小擺件。
在外面玩累了的大鳥鳥,用爪爪踹着晃來晃去的小木驢,歪頭打量着夜驚堂,時而還擡起翅膀比劃一下,看意思是在詢問夜驚堂爲什麼不和荷包蛋一樣雙管齊下奮筆疾書,這樣早點寫完,就能出去吃席了。
夜驚堂查閱翻閱的卷宗,除開過兩天接待使臣的事兒,還有讓黑衙蒐羅來的各種江湖秘聞,以及蕭山堡和大燕朝廷的來往記錄。
這些都是薛大教主委託的事情,記載的挺多,但夜驚堂看了半天,也沒看出有什麼特殊的。
在忙活不知多久後,西廂的閒聊尚未結束,書房外卻響起細微動靜。
夜驚堂目光微動,擡眼看向書房門口,卻見白衣如雪的璇璣真人,不知何時靠在了門前,雙臂環胸抱着合歡劍,臉頰上帶着一抹酡紅,眼底還有點不開心。
“嘰~”
鳥鳥跳着轉了個身,擡起翅膀打招呼。
璇璣真人慢悠悠走進書房,用腳兒帶上房門,來到桌前捧起賣萌的鳥鳥,放在了窗戶外面,而後把窗戶也關上了。
咔噠~
“嘰?!”
夜驚堂雙手拿着卷宗,望着關門關窗、清理閒雜鳥等的絕色佳人,下意識坐直幾分:
“陸仙子,你這是準備……”
璇璣真人眼神不善,就如同準備找俠客興師問罪的絕色妖女一般,緩步來到太師椅跟前,臀兒枕在書桌上,慢條斯理彈開合歡劍。
嚓~
“誒誒……”
夜驚堂連忙按住陸仙子的手,把劍推回去:
“有話好好說,我又得罪陸仙子了不成?什麼時候?”
什麼時候?
璇璣真人見夜驚堂還敢問這個,眼神愈發危險。
昨天晚上她想和夜驚堂聊聊,結果夜驚堂過閨房而不入,她初以爲是欲擒故縱,便在屋裡等着比拼耐心,結果眼睛一閉一睜,天都亮了。
夜驚堂早上在上朝,璇璣真人也不說什麼,便在花園涼亭裡喝酒,等着夜驚堂忙完過來。
結果可好,眼睛一閉一睜,天又黑了!
璇璣真人行事向來隨心而爲,自己爲什麼會不開心不重要,現在只想解決這讓她不開心的人。
咔噠~
璇璣真人把雪白佩劍放在書桌上,雙手撐着桌面,歪頭看着有點無辜的夜驚堂:
“昨天你爲什麼不進屋?”
夜驚堂昨天到今天事情有點多,腦子都沒一刻鐘停下來過,見陸仙子不悅,便知道是不小心冷落了。他站起身來,示意她坐下:
“這兩天實在有點忙,光想正事兒去了,是我疏忽,來坐,我給你泡杯茶。”
璇璣真人並未依言就坐,而是撐着桌面,坐在了書桌邊緣,右腿架在左腿上,輕哼道:
“你的椅子我可不敢坐,誰知道你昨天和姑娘在椅子上做了什麼事兒~”
夜驚堂倒了杯茶走回來,聽見這話,眼神有點古怪。
畢竟昨天他最後是把三娘放在桌子上的,和璇璣真人坐的位置差不多。
這些事情,夜驚堂也不好點明,又在椅子上坐下,把茶杯遞給璇璣真人:
“我能做什麼事……來喝茶。”
璇璣真人穿着白色裙裝,外衫質地如雲紗,在燈火照應下,就如同姿態閒散的白狐,瞄了瞄遞過來的茶杯,並沒有接:
“三更半夜,孤男寡女,喝茶有什麼意思?”
?
夜驚堂聽見這話,腦子都清醒了幾分,把茶杯放下,打量面前的白衣仙子:
“也是。陸仙子覺得做什麼有意思?我都配合。”
璇璣真人懸空的白色繡鞋輕輕搖晃,小腿磨蹭着夜驚堂放在扶手上的胳膊:
“這燈下花前,聊琴棋書畫,想來頗有情趣。我善於此道,要不我來教你練字吧,你把這卷冊子,抄一遍給我看看。”
啊?!
夜驚堂見璇璣真人竟然準備罰他抄書,露出和雲璃一樣的苦逼神色,看了看桌子上估摸又幾千字的卷宗:
“這……我一介武夫,字寫的能看就行了……”
璇璣真人輕咬下脣,略微擡手,指尖劃過弧度完美的衣襟:
“爲師賞罰分明,如果寫得不錯……嗯哼~”
!!
媽耶……
夜驚堂哪裡經得住這考驗,鬥志當場就被挑起來了:
“說話算話,不許騙我。”
“師長豈會言而無信,打擊學生鬥志。”
璇璣真人坐在桌上,微微俯身,又在夜驚堂臉頰上留了個脣印:
啵~
“現在信了?”
利息都給了,夜驚堂還能怎麼不信?
夜驚堂露出笑意,拂袖研墨,取來白紙。
璇璣真人晚上過來,顯然不是送福利的,見夜驚堂答應了,便從桌案上取來一根檀木鎮紙:
“學文習武都是大事,不可當做玩笑,你要是寫的不好,爲師可不會一味溺愛。”
夜驚堂就知道沒這麼簡單,持着毛筆詢問道:
“要寫成什麼樣纔算好?”
“我說好纔算好。”
“?”
夜驚堂聽見這話,算是明白了意思——水水就是想打他。
已經被啵了口,夜驚堂倒也沒啥意見,當下認真開始抄寫起卷宗。
楠木書桌呈淡金色,紙張之前便是筆山硯臺,貌美若仙的白衣佳人坐在桌上,完美臀線幾乎就在夜驚堂右手邊,先不論寫的怎麼樣,這場景確實賞心悅目羨煞旁人。
夜驚堂爲了完成任務,也沒亂瞄旁邊的柳腰豐臀,認真抄寫下——建武十年……
剛剛抄寫四五個字,一根鎮尺便架住了手腕。
夜驚堂筆鋒一頓,看了看工工整整的字跡,擡眼道:
“有問題?”
“先把手伸出來。”
“呃……”
夜驚堂無奈點頭,伸出手板。
啪~
璇璣真人做出端莊文靜的師長模樣,輕拍了下手心,而後用鎮尺指向字跡:
“筋骨稀鬆、無形無韻,你這字跡,就好似碼頭的楊冠,看似孔武有力、相貌周正,實則內裡沒一點門道,根本不入流。”
夜驚堂鏢局武夫出身,字寫的能讓人看懂,都已經算梁州高材生了,哪裡研究過這個,他詢問道:
“怎麼纔算有筋有骨?”
璇璣真人把紙張轉過來,提筆隨意寫下‘春閨難耐’四字,筆鋒輕盈,落筆停筆優雅從容,不說寫的字,光看動作神態都覺得賞心悅目。
等到四字落成,夜驚堂仔細打量,雖然鑑賞能力不高,但還是能看出一筆一劃渾然天成,整體看起來甚至帶着三分騷氣,見字如見人。
“……”
夜驚堂觀摩片刻,心中感覺,估計和楊冠看現在的他差不多,打心眼裡覺得雲泥之別。他詢問道:
“這是滴水穿石的硬功夫,沒幾年時間,我怕是練不出來。”
“幾年?”
璇璣真人有些好笑:“給你十年時間,你能練出這七分功底,都算你悟性好。”
夜驚堂不太相信,畢竟寫字和練武,都是手上功夫,想自成一派難,但要照貓畫虎學得像,無非是下苦功夫。他想了想道:
“你再寫一遍給我看看。”
璇璣真人也算盡職盡責的好老師,當下再度擡筆寫了個:
筆走龍蛇
這次筆鋒渾然一變,字如銀鉤鐵畫、力透紙背,一筆一劃都好似帶着凌厲劍氣,龍蛇二字似要從紙上躍出。
璇璣真人寫完後,滿意頷首,把筆遞給夜驚堂:
“知道你學功夫快,你要是看一遍,就能照貓畫虎臨摹個七分像,我讓你看看爲師昨天新買的褲子。”
?!
夜驚堂面對這不能錯過的獎勵,壓力頓時就來了。
夜驚堂深深吸了口氣,先清空雜念,而後把筆接過來,閉上眼睛開始演練。
論書畫造詣,夜驚堂都不如虎妞妞,沒有多年底蘊積累,不可做到下筆如有神。
但會寫,和寫的像是兩回事。
夜驚堂現在要做的不是寫出自己的風格,而是去臨摹璇璣真人的字。
這個是可以取巧的,如果把筆當成兵器,字跡就是招式出手後在紙上留下的劃痕,那這對夜驚堂就不難了。
面前有了痕跡,他只需要想出能留下這種痕跡的最優解,以最精準的手法復刻出來即可。
夜驚堂這練字的方式,算是武學上的只求形似,不算寫出來的,而是‘畫’出來的,屬於走了歪路。
但也不能說這法子不行,因爲武學只求形似,只能練成花架子;而字跡完全一樣,那就是完全一樣,頂多算把自己練成了人肉複印機,沒有自己的風格。
璇璣真人坐在旁邊等待,可見正襟危坐的夜驚堂,閉目了很久,就好似睡着了,完全沒下筆的意思。她微微歪頭,調侃道:
“不行就算了,爲師又不會笑話你,頂多打個手板。”
夜驚堂毫無反應,腦子裡飛速拆解着一筆一劃,尋找最合適的動作力度,再聯繫璇璣真人剛纔的手上動作,結逐步合到一起。
時間過得很快,就在璇璣真人快等不及,想擡手晃晃的時候,夜驚堂睜開了眼眸,左手拂袖,右手持筆在硯臺裡沾了沾,而後在潔白紙張上寫下:
不過如此
夜驚堂手上動作肯定不及璇璣真人那般風輕雲淡信手拈來,身體感覺有點繃,但瑕疵也僅此而已。
璇璣真人待第一筆落下,眉兒就是一皺,感覺到了不對勁。
等四字落成,桃花美眸明顯睜大了幾分。
至於字跡好壞,也不用過多贅述,和旁邊的‘筆走龍蛇’四字,如出一人之手,相同的筆畫,看起來就好似從旁邊扣下來挪過去一樣,完全分不出誰寫的。
不同的筆畫,也保持着整體的風格,璇璣真人自己或許能感覺出不同,但換個人來,肯定沒法區分真僞。
夜驚堂寫四個字,比琢磨幾個時辰功夫都累,不過成就感很高,拿起紙張彈了彈,仔細對比後,又遞給璇璣真人:
“嗯哼?這算好還是算壞?”
寫的一模一樣,就沒法評價好壞。
璇璣真人接過紙張打量許久,又瞄了瞄夜驚堂:
“嗯……你這字寫的,太大材小用了,而且和書法理念背道而馳。你就算寫的完全一樣,也不過是在效仿前人表象,不知其內裡,永遠成不了開宗立派的大家……”
夜驚堂一個武夫,又不指望靠書畫名留青史,能拿出來撐門面就行了,當下靠在椅背上:
“你就說好不好吧。”
“……”
璇璣真人啞口無言,能寫的和她一模一樣,拉出去少說吊打京城九成的文人,文無第一,剩下一成,也不敢說穩壓,這放誰來看也算好字。
夜驚堂見水水不說話,露出了笑容,擡手扶着柳腰,把水水橫移到了面前。
璇璣真人自己挖的坑,咬牙也得填上,當下只是仔細端詳着紙上字跡,隨口道:
“你這樣,不覺得有辱斯文?”
“願賭服輸,可不能出爾反爾。”
璇璣真人既然躲不過去,也沒露出小女兒的怯懦之色,只是如同書香美人般,斜撐桌案看字。
點綴紅梅的裙襬,被微微拉起來些,白皙小腿頓時呈現在了燭光下。
夜驚堂確定水水沒踹他,也沒露出太過火的表情,只是如同鑑賞無暇美玉,藉着燭光打量。
很快,純白的蝴蝶結,徹底映入眼簾,布料嚴絲合縫,屋子裡光線感覺都亮了幾分。
!!
夜驚堂擡眼看了看,發現璇璣真人臉頰還是有點紅的,只是被酒後酡紅遮掩了。
璇璣真人看起來隨遇而安大大方方,但心底怎麼可能沒半點波瀾,隨意掃着字跡,等待片刻後,輕聲道:
“看夠沒?”
嗦~
話音未落,璇璣真人便發現臀側一鬆,她眼神驟變,當即摁下白裙,但還是有什麼東西,被抽了出去。
夜驚堂被腳兒蹬開,撞在了椅背上,手藏在身後,認真到:
“夠了夠了,就這樣吧……”
嗆啷——
房間裡寒光一閃。
璇璣真人臉色冰冷,猶如被觸怒的冰山仙子,三尺青鋒架住夜驚堂脖子:
“還給我。”
夜驚堂感覺水水好凶,但還是搖了搖頭:
“我明天去給你買一套新的,就當做賠償,這件被我手弄髒了……”
“你還不還?”
璇璣真人眼神微冷,看起來是準備起身硬搶。
但她還沒動手,就發現院子外面傳來密集腳步,還有話語聲傳來:
“太后娘娘大駕光臨,婢子有失遠迎……”
“不用這般客氣,本宮只是晚上無事,出來走走。雲璃,你陸姨不在家?”
“剛纔還在花園,怎麼不見了。驚堂哥~太后娘娘來了……”
……
璇璣真人冷若冰霜的表情一僵,瞪了夜驚堂一眼後,迅速把劍收起來,無聲從後窗飛躍而出,然後就出現在了側面的院牆上,閒散恬淡的話語傳出:
“出來怎麼不通知我一聲,我去接你。”
“本宮臨時起意,剛和離人打過招呼……你怎麼不下來?”
“呵~涼快罷了……”
“涼快?”
……
夜驚堂也沒料到太后娘娘會過來,迅速起身把白色布片收起來,整理衣袍往外走去,走出兩步又連忙回頭把‘春閨難耐’等作品收了起來。
太后忽然登門,三娘和梵青禾都從屋裡走了出來。
璇璣真人輕飄飄落入院中,雖然氣態和往日沒區別,但走路姿勢淑雅了很多,看起來有點不敢邁開腿。
夜驚堂從書房出來,可能是怕捱打,都不敢亂看陸仙子,來到跟前拱手一禮:
“太后娘娘。”
太后娘娘帶着紅玉站在院中,儀態十分雍容,看到夜驚堂也沒露出太多表情,只是左右打量:
“鳥鳥呢?聽說它喜歡吃燒雞,剛纔讓紅玉買了只,就當你封爵的賀禮,你別嫌棄。”
夜驚堂豈會不明白太后娘娘的心意,哪裡會嫌棄,把油紙包接過來,轉眼尋找,結果發現剛被丟出窗戶的鳥鳥,孤零零背對衆人蹲在圍牆上,看模樣還在生悶氣。
夜驚堂有點無奈,讓雲璃去安慰下鳥鳥,他則準備帶着太后去客廳就坐。
太后娘娘跑來夜驚堂家裡,雖然沒有明說,但心底裡確實感覺和參觀婚房似得,纔不想去屋裡坐着,自然而然挽着三孃的胳膊,在院子裡打量起來。
三娘和太后娘娘體型是較爲相似的,都是豐腴動人的葫蘆身段兒,外在看起來和姐妹花似得,只有摟着才能發現區別,一個常年習武很有彈性,一個則很軟。
璇璣真人陪着閒逛,看起來很仙兒,只是抱着合歡劍左右打量;而梵青禾發現妖女今天有點文靜,心裡奇了怪了一直在偷偷觀察,還悄悄湊到跟前,關心道:
“妖女,你是不是來月事了?”
“喝多了點罷了。”
……
幾人就這麼閒庭信步,很快把院子轉了一圈兒,太后娘娘還到書房看了眼,發現她的‘小販買雞圖’掛在很中間的位置,心裡說不出的滿意,而後又到西廂瞄了瞄。
裴湘君和梵青禾剛纔在檢查彼此物件,沒時間收拾,東西都放在桌案上。
太后娘娘隨意掃了眼,本來不想進去,但看到桌上的一樣東西后,微微一愣,又擡步走了過去。
身側的三娘,臉色微微一僵,還倒是太后娘娘瞅見了她的擺件兒,連忙給夜驚堂使眼色。
夜驚堂也想攔一下,結果發現太后娘娘徑直走到了小案前,拿起了一根少女戴的珠釵打量,神色也變得有點恍惚。
夜驚堂瞧見此景,瞬間明白了這根簪子是誰埋的了。
雖然有點意外,但細想又在情理之中,他瞄了太后娘娘一眼,小聲道:
“我以前在宮裡撿的。”
太后娘娘看到幼年佩戴,進宮後又埋在銀杏樹下祈福的髮簪,心頭可謂剎那間百轉千回。
雖然不知埋在樹下的簪子,爲何出現在了夜驚堂手裡,但無論是出於何種原因,對她來說好像都是樹老爺顯靈,或者說是天註定。
太后娘娘摩挲了幾下簪子,開口道:
“這簪子是江州那邊的款式,倒是少見,可不可以送給本宮?”
夜驚堂感覺太后是要私下和他聊聊簪子的事兒,當下自然是點頭。
彼此走出房門,見外面燈火絢爛,夜驚堂又開口道:
“外面挺熱鬧,要不一起去街上轉轉?”
話語剛落,夜驚堂忽然發現脊背涼颼颼。
餘光看去可見陸大仙子提着合歡劍,眼神很危險,就連忙補充道:
“陸仙子,你要不去換件衣裳?打扮的太仙兒,出門肯定滿街都在看你。”
璇璣真人這才滿意,轉身就去了外面的竹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