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際,最落魄的怕是藍雲闊,機關算盡,非但沒能殺了司空軒武,還讓他以此爲契機,而得以與蘇蔬重修舊好。
藍雲闊更明白自己騙了燕兒偷麒麟,失信於人,失德於人,蘇家上下早在他奪取青州祖宅的時候,對他心懷怨懟,這下子,更是衆叛親離。
他在千綺院同筱玉仙纏綿近半夜,才搖搖晃晃的回家。
姬少遊和薛猛藏在藍家附近很久,凍得哆哆嗦嗦,差點打道回府,才見藍雲闊哼哼唧唧、踉踉蹌蹌的過來,姬少遊一捅薛猛:“來了,這孫兒武功不錯,我曾見過,需小心。”
薛猛不屑的哼了聲,“我連遼人、金人、西夏人都不怕,還怕他個專門算計女人的宵小無賴,但是,不要打死,半死即可,別惹出什麼麻煩。”他還算冷靜。
姬少遊點頭,兩個人從別戶人家的房屋暗影中走出。
“二摸姐姐你的身上滑溜溜喜得郎君我是……”他居然也會這一八摸的小調,左搖右晃,猛然發現面前站着兩個人,急忙退後,以爲遇到打劫的強人。
咚!薛猛揮動鐵榔頭般的拳頭打在他臉上,登時,他感覺自己腦袋鼓脹放大,知道遇到強敵,酒醒了很多,畢竟會功夫,他反手來戰薛猛。
嗖!姬少遊射出一枚金針,他突然立定,動不能動,原來姬少遊的金針射中他的穴道。
“明人不做暗事,我是薛猛,今日來教訓你,是讓你記住,以後不要去招惹蘇姑娘,更不要癡心妄想算計我家將軍,否則,下次再見你,就是你的死期。”薛猛說完,叮噹的一頓揍,姬少遊也是,直打到兩個人感覺累,才住手,再看藍雲闊,直挺挺躺在地上,僅留口氣在。
眼望薛猛、姬少遊離開,他並不起來,渾身無處不痛,不照鏡子,也瞭解自己的慘狀,心裡狠狠道:“我記住你們。”
冤冤相報,無盡無休,藍雲闊與司空軒武之間,仇恨更加深了一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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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蔬的傷經過三日之後,已經好轉,只是傷在右手,這對她洗漱吃飯都非常麻煩,司空軒武全天候服務,除了換衣服去茅房,他包辦了蘇蔬的一切,即使晚間安歇,他就在蘇蔬的牀邊放置一張胡牀,睡不敢睡,只是打盹,蘇蔬一旦有點點動靜,他立即起身去問,“渴嗎?餓嗎?累嗎?冷嗎?痛嗎?”
白日蘇蔬讓他去休息,府里人多,小紅更是親自過來侍候,司空軒武還是不放心,離開一會兒隨即便回。
蘇蔬撇嘴道:“哥哥,我傷在手,不是腿,能動能吃,你不用這樣緊張,像我媽媽。”
媽媽?司空軒武對這個詞彙的理解與現代人對這個詞彙的用處大相徑庭,蘇蔬懂,急忙解釋,“我們那個地方,就是孃的意思。”
司空軒武哦了聲,以手背貼貼蘇蔬的面頰,柔聲道:“想你母親了?”
蘇蔬淚溼眼眶,突然哽咽起來,“好久不見了,並且,也許永遠都見不到了,她一定以爲我死了。”
司空軒武急忙安慰:“你不必這樣難過,等你的傷好了,我陪你回家。”
蘇蔬忽而又哈哈大笑,“哥哥,那個地方好遠好遠,你去不了的。”
哥哥!蘇蔬連叫兩次,司空軒武聽着舒服,“那麼,你們那裡的哥哥,是不是相公的意思?”
蘇蔬有些害羞,沒想到這個老實人經常會出人預料的逗逗趣、調**,抿着嘴笑笑,“不盡然了,它的寓意很深,我們那裡的語言非常豐富。”
小紅早就知趣的退出,反身關上房門。
司空軒武呆呆的注視着蘇蔬,那雙眼睛眨一下,他的心就忽悠的動一下,情不自禁,低頭去吻。
蘇蔬閉上眼睛,幸福的等待。
突然,噹噹噹有人敲門,司空軒武急忙起身走出,來到起居室門口,外面之人喊道:“將軍,有客來訪。”是薛猛。
司空軒武推門而問:“哪位?”
薛猛道:“是您的好友董先生。”
董高望!司空軒武面帶喜色,董高望是他爲數不多的摯友之一,此人在書畫上造詣非同一般,詩詞亦秉承大蘇的風格,豪放且清奇,曾讓徽宗感嘆:本朝第一才子。自己與他好多時日不見,甚爲想念,隨即告訴蘇蔬讓她休息,他去了前面的中堂。
老友相見,兩個人均遠遠的抱拳互相致禮。
“董兄來訪,讓我欣喜至狂啊!”
“多日不見,某也是甚爲想念。”
他們拉着手往椅子上坐了,彼此噓寒問暖,互道別後情況,司空軒武講自己如何禦敵,董高望講自己畫了幾幅精品。
說起繪畫,董高望忽然想起一事,隨手拿起茶几上的一個畫軸,雙手撐開,給司空軒武看。
“那日偶爾從蘇記酒樓行過,得遇仙子下界,想董某所畫女子無數,真假亦有,卻從無這等麗色,聽聞軒武兄覓得佳偶,亦是美貌出衆,是以拿來此畫,贈與兄。”
司空軒武忙道“多謝”,接過畫來端看,突然他滿面笑容散去,眼睛盯着那畫,表情非怒非悲,異常嚴肅,難以捉摸。
董高望問:“怎樣,究竟是被麗人絕色鎮住?還是被某的畫技折服?”他不知司空軒武心思,見他呆愣吃驚狀,打趣道。
司空軒武表情尷尬,敷衍道:“都好都好。”
他爲何如此?因爲,那畫中之人竟然是蘇蔬,並且畫意取之一段故事——那日,徽宗御賜金匾,要蘇蔬着女裝侍駕,蘇蔬穿了襲香的裙子略短,拿了紗帳裹身,翩翩而下,剛好被路過蘇記門口的董高望看見,他驚爲天人,擠在人羣觀看,後來徽宗拉着蘇蔬的手,問她“朕若想一生都這樣看你呢”,蘇蔬不敢拒絕,又不能答應,指着金匾上徽宗所題之花押說出“皇上,天下唯有一人。愛人,天下唯有一人。一顆心若分成兩半,人不能活”的話,當時,他們兩個的手是一直牽着的。
而董高望所畫,就是那一刻,董高望雖然出名,卻未見過徽宗,更不知蘇蔬是司空軒武所愛之人,是以今日才與畫相贈,本是好心,卻讓司空軒武心裡不暢,他早知徽宗對蘇蔬的心意,沒想到他們二人還有這樣的一幕,但凡一個正常的男人,自己的女人被別的男人握着手,他都不會高興,哪怕那個男人是皇上。
然司空軒武是沉着冷靜之個性,沒有當即說出,收好畫卷,和董高望繼續說說笑笑,並設下晚宴,與他把酒言歡。
或許是心事太重,司空軒武酒吃的有些多,竟也來了興致,大筆一揮,瞬間而成一幅畫,卻是蘇蔬在元宵節之夜於街上尋他的那一段,畫上的蘇蔬,仰着臉看燈,瑩瑩美眸,顧盼生姿。
董高望就在司空軒武旁邊觀看,之後哎呀呀驚叫,“悽美!絕美!”忽然他怔住,發現司空軒武所畫之人,和自己的那幅極度相似,遂問:“軒武兄亦見過此女?”
司空軒武啞然失笑,“無也,是見董兄的畫之後,信筆而畫罷了。”
董高望信以爲真,兩個人回到桌前,繼續吃酒。
再說蘇蔬,被小紅伺候着,吃了晚飯,一下午不見司空軒武的人影,有些好奇,問了小紅,才知道他的好友董高望來府上拜會。又聽小紅說,那董高望是著名的畫家,她心裡好奇,縱觀徽宗時代歷史,沒聽說這麼個人物。
急忙下了牀,讓小紅陪着,往中堂而來,到了門口,悄悄站住,探出頭去往裡面看,就見裡面的司空軒武與董高望,高聲說笑,氣氛熱烈。
蘇蔬第一次看見司空軒武如此高興,她也歡喜非常。
突然,董高望發現了門口的蘇蔬,道:“軒武兄,那是何人?”他之所以問,是因爲換了女裝的蘇蔬,俏生生往門口一站,超凡脫俗,宛若仙子。
司空軒武回頭去看,道:“蘇蔬!”
蘇蔬見對方發現了自己,索性走進來道:“我來湊個熱鬧。”
司空軒武看看她的手,擔心道:“你不能吃酒,落shen醫叮囑的。”
蘇蔬點頭,“看你們說笑我就開心,不吃酒,飯也不吃。”
這個時候的董高望,還沒有醉到人事不省,已經認出蘇蔬,就是那日在蘇記酒樓見到的美人,急忙問:“軒武兄,這位姑娘是?”
司空軒武起身介紹:“她是……”頓住,想說蘇蔬是自己的未婚妻,然而這之間還有很多糾纏不清的麻煩事。
董高望忽然明白過來他們的關係,再想起那幅畫,哎呀一聲,暗叫不好,急忙去找。
可是,蘇蔬已經發現,她感覺畫軸好美,軸身爲檀香木刨空,軸頭是翠玉,拿起把玩一下,並打開了畫看。
須臾間,她臉色驟變,喝問:“誰畫的?”
董高望倒是敢作敢當,道:“在下所畫。”
蘇蔬呼的衝去,“誰讓你斷章取義?誰讓你亂畫一氣?誰讓你自以爲是?當時的場景你都看見了嗎?那些話你都聽見了嗎?啊你看看你看看,畫的如此情意綿綿,我幾時對皇上情意綿綿了?”
“皇、皇上!”董高望一聲驚呼,絕無想到,自己所畫的兩個人,一個是好友的女人,一個是當今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