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在某種意義上說,鬼奴已不算是真正的人,他們不會思考,只有些微小的本能,例如飢餓,需要用人的血肉來維持身體放慢腐爛的速度,因爲鬼奴在製作前基本上是瀕於死亡,周身各處機能萎縮,製作者用藥物控制其心智,更使其體內筋脈倒行逆施,迸發出超越於人的能力,是以,鬼奴獵取不到人,唯有主人用藥物來餵食,他們基本上不懂思考,更無感情,絕不會因爲他是你的阿哥,而放棄對你的弒殺。
然,鬼奴不懂感情,儂志高懂,明知阿弟做了鬼奴便是死路一條,他還是心有不忍。
蘇蔬明白,但凡一個正常之人,誰能手足相殘,殺不忍殺,留下亦是禍患,她瞭解儂志高舉步維艱,暗想若是能把鬼奴恢復成人,即他們原有的模樣,豈不是好。
她這樣一想,就想起落shen醫來,聽聞他有讓人起死回生的能力,若是他在,或許可以有辦法,突然就靈機一動,此去汴梁不是十萬八千里,不如把落shen醫請來,她隨即對儂志高道:“我認識一個落shen醫,非常厲害,瀕死之人他皆能救活,我想,我們暫時不要殺了這些鬼奴,其中大概都是你的部族之人,你當然於心不忍,不如去把落shen醫請來,有辦法把你阿弟並部族之人救過來,豈不是好,即使神醫束手無策,我們總算嘗試過,再做什麼,也心安。”
儂志高聽蘇蔬一言,眼睛發亮,“真有此等神人?好,只是我要立即回去雄風寨,那是我的部族聚居之地,我怕皮太守會用那些鬼奴襲擊,若是請你回去汴梁,一路之上艱難不說,你又剛剛從汴梁出來,怎能讓你折返。”
蘇蔬心道,我當然不能回去,思忖一下,“這樣,你找個人,我修書一封,送給我的管家,他自然會去找落shen醫,反正那阮阿迷說了,這些鬼奴會有五年的生命,不差這幾日。”
儂志高同意,遂決定帶着蘇蔬回去部族聚居的雄風寨,到那裡找個可靠之人,往汴梁去送信。
當下兩個人也不再歇息,立即動身啓程,人命關天,容不得拖延。
蘇蔬忽有所思,邊走邊對儂志高道:“既然阮阿迷近在眼前,咱不如順手牽羊,把他役使鬼奴的靈藥偷來,一則,一旦皮太守想用鬼奴對付你,有了靈藥,就不怕,二則,那阮阿迷實在可惡,似人命爲草芥,戕害生靈,教訓他一下也好。”
儂志高贊同,想阮阿迷的行程應該亦是往桂州方向,與自己的行程並無相悖,順路收拾他,解自己心頭之恨,更是拔出禍端。
“喂,你是不是部族首領?”蘇蔬試探的問。
儂志高淡淡一笑,“你又爲何離開繁華的汴梁?”
兩個人相視一笑,誰人沒有故事,繼續前行,水月相映,飄渺幽靜。
曉行夜宿,蘇蔬同儂志高走了能有七八天,終於在一個鎮店發現阮阿迷的蹤跡,他依舊揹着那個大竹簍。
蘇蔬和儂志高兩個人尾隨在他身後,看他進了一家客棧投宿。
隨後,他們兩個在其不遠處,另外找了家客店,安頓好,就商討怎樣盜取阮阿迷的靈藥,雖然儂志高功夫了得,但明着搶奪,只怕阮阿迷這樣窮兇極惡之人,能害人爲鬼奴,當然會有辦法自保,靈藥盜取不了,還會打草驚蛇,讓他有了防備,失手後再想下手,會難上加難。
蘇蔬心生一計,那就是狸貓換太子,她去街上買了一個和阮阿迷那個差不多大小的揹簍,午飯時間,她溜去阮阿迷下榻的那家客棧,料他不認識自己,進去後,說是打尖,故意和阮阿迷鄰桌,順手把自己的揹簍放在阮阿迷竹簍的旁邊,裝着狼吞虎嚥的吃了幾口,着急趕路的樣子,然後丟了幾個銅錢,起身就走,順勢抓起阮阿迷的竹簍。
誰知,阮阿迷有察覺,一把拉住蘇蔬後背上的竹簍,道:“小阿弟,拿錯了。”
蘇蔬邊抹着嘴角邊指指地上的那個,“沒錯,你的在那。”
阮阿**邪的一笑道:“是錯了,不信,你打開看看。”
蘇蔬嘟嘟囔囔,“沒錯就沒錯,你看,這裡面都是我的東西。”她掀開竹簍蓋子,立即“啊”的一聲大叫,急忙把竹簍丟掉,自己那個也不要了,騰騰就跑,原來,阮阿迷的竹簍裡皆是毒物,蛇、蜈蚣、蟾蜍等等,各個盤繞糾纏在一起,密密麻麻,非常噁心恐怖。
她一路狂奔,跑回自己的客店,一頭撞進屋內,見到儂志高,一把抓住他,哆哆嗦嗦的竟然嚇到說不出話來。
“你怎麼了?發生何事?”儂志高急忙問。
蘇蔬面色如土,雙手胡亂比劃,還是說不出話來。
儂志高拉着她在桌子前坐下,倒了碗涼茶,端着喂她喝下,又安慰一番,蘇蔬才慢慢平靜下來,帶着哭腔道:“他的那個揹簍裡,都是蛇、蛤蟆什麼的,嚇死我了。”
原來如此,儂志高忽然想到什麼,從懷裡掏出一個掌心大小的香囊遞給蘇蔬道:“這裡面有我自己配置的藥物,你帶着,任何毒物都不能靠近你。”
蘇蔬接過,左右看看,又放到鼻子邊嗅嗅,還是狐疑,“真的?蛇啊什麼的,聞到這個味道,會繞開我走嗎?”
儂志高點頭,“會,此後,你就不用怕了。”
蘇蔬邊系在自己腰間,邊埋怨道:“哥!你爲何不早點拿出來。”
儂志高眉毛一挑,突然有些歡喜,問:“你叫我什麼?”
蘇蔬眨眨眼,莫名其妙道:“哥,我們那的一種說話方式,沒什麼意義。”這個哥,就像是一句話的開場引子,語氣助詞,甚而有點詼諧之意,類似“天啊”,若儂志高是個女子,蘇蔬一定會這樣:“姐!你爲何不早點拿出來。”僅此而已。
解釋過,蘇蔬不明白爲何自己一聲“哥”讓儂志高眼角眉梢透着歡喜。
在儂志高猜想,哥在漢人口中,大概就是他們部族“阿哥”之意,很多未婚女子喜歡這樣稱呼自己的情郎,一個美麗的誤會。
“今晚,我要二次盜藥。”蘇蔬不理他的春情勃發,還在琢磨盜取阮阿迷的靈藥。
然儂志高反對,見她被蛇蟲等物嚇的不成人樣,怕她再出狀況。
蘇蔬拍拍他的肩膀,“你放心,我沒什麼大本事,就是鬼點子多,並專門用來對付鬼怪之人的。”
儂志高信她,那晚於水邊抗擊鬼奴之時,他就發現蘇蔬非常聰明,能及時咬破手指引得鬼奴自殘,非常不簡單。
“你不要再管阮阿迷的揹簍,靈藥如此重要,他定然帶在身上。”
蘇蔬亦是這樣想,那就盜他的衣服,靈藥大概在衣服內裡某處藏着。
但怕被阮阿迷認出,她決定喬裝。
“你說,我扮個老爺爺好還是扮個老爹爹好?”
儂志高愣住,“老爺爺和老爹爹有何不同嗎?”
蘇蔬琢磨一下,是差不多,“那就老爺爺吧。”
儂志高若有所思,試着問:“若你,扮個阿妹呢?”
蘇蔬心裡一抖,乜斜着眼睛看他,猜測他是否識破自己的性別,“不好,誰家姑娘夜晚到處走,還是扮老爺爺吧。”
夜晚,蘇蔬喬裝之後,再次溜到阮阿迷下榻的客棧,事先儂志高已探看好阮阿迷的房間,蘇蔬便裝着往來客棧酒樓茶寮兜售果品的小販,邊吆喝便朝樓上走去,忽然迎面就碰到阮阿迷,見他換了身乾淨華麗的衣服,春情盪漾,不是去會相好的姑娘,就是去ji館逍遙,或是又有了財路,蘇蔬躬身低頭躲開。
偷瞄阮阿迷下了樓,她噔噔的跑到阮阿迷的房間門口,嘿嘿一笑:“門不上鎖,天助我也!”推門而進。
她於房間內四處尋找軟阿迷的舊衣衫,牀上沒有,忽然看見靠牆的櫃子,打開,果然就在那裡面,她剛想伸手拿出,卻聽見腳步聲傳來,不知道是阮阿迷轉回,還是小二查房,想跑,一定會撞上,急忙躲進櫃子。
果然是阮阿迷,他離開客棧猛然想起櫃子沒有上鎖,回來之後,在揹簍內找了把鎖,把櫃子鎖上,又出了房門。
蘇蔬在櫃裡聽到哐噹一聲,暗叫不妙,自己大概被阮阿迷鎖在裡面,即使櫃子有縫隙憋不死,等他回來發現自己,也得掐死。
黑暗中她沒忘記靈藥,摸摸阮阿迷的衣服,有個地方鼓鼓囊囊,心裡一邊高興一邊又懊喪,如何出去,索性拼了,撞開櫃子。
剛要動作,就聽房門又吱嘎打開,她以爲是阮阿迷回來,暗自琢磨,等他打開櫃門,自己就撞開他逃跑。
誰知,進來之人稀里嘩啦的翻找,就是不來開櫃門,她急中生智,口中發出嗞嗞之聲,類似老鼠撕咬衣物。
果然好用,屋內之人聽到,躡手躡腳的過來棍子邊,撥弄一下鎖頭,再聽輕微的聲音,像是用什麼開鎖,不多時,哐當,鎖頭卸下。
蘇蔬來不及多想,用力撞開櫃門,剛想跑,卻被對方按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