嗖!一支鏢破窗而入,司空軒武只覺手臂疼痛,人登時清醒過來,急忙鬆開懷中的莫蘭,追出門去。
這賊頗大膽,居然沒有逃,還大大方方的抱臂站於院中。
“是你?你爲何偷襲我?”
司空軒武認出此賊是姬少遊,拔出胳膊上的鏢,不深,卻也是血淋淋,懵然不懂的去問。
姬少遊抖着雙肩冷笑,“我不襲擊你,只怕你和莫蘭就同赴鴛盟了,我妹子怎麼辦,還以爲你對蘇蔬多深的感情,亦是有了新人忘了舊情。”
他一句話提醒夢中人,司空軒武回憶剛剛房內之情形,忙着解釋:“多謝姬少俠出手相幫,我剛剛,錯把莫蘭當蘇蔬。”
姬少遊撇着嘴,不是不信,剛剛有人立於窗口往房內吹入迷香,他已經看見,只是沒料到堂堂的司空軒武,會不敵此等拙劣伎倆。
他不懂的是,人在極度痛苦中,不必吸迷香,亦會產生妄想,司空軒武無日無夜不思念蘇蔬,另加迷香的作用輔之,纔會錯把莫蘭當蘇蔬。
“沒功夫跟你糾纏這些,我來是告訴你,蘇蔬在廣西,我明日即起身趕去,你,可有事交代?”
司空軒武獨自搬來別苑住,姬少遊早已得知,瞭解他是躲避莫蘭,想念蘇蔬,想自己去廣西會蘇蔬,司空軒武至少捎封書信,哪怕隻言片語的問候亦可,他沒料到司空軒武搖搖頭,不發一言。
他去廣西的因由,司空軒武已經從落shen醫口中得知,不表示什麼,不知是爲了給蘇蔬一個驚喜,還是其他原因,想起迷香之事,不禁問去:“你可看到施迷香之人?”
姬少遊譏誚道:“你這別苑,除了我這樣的江洋大盜,除了我跟你熟識外,一般人能如履平地嗎?誰又知道莫小姐今晚宿在別苑呢?回去問問你老孃吧。”他說完,轉身想走,忽而又停住,丟下一句:“早知你如此,莫若我當初就把蘇蔬娶了,告辭!”
他嗖的一下子躍上高高的院牆,飛身而去。
司空軒武望着他的背影,悠然一聲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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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司空軒武上朝,洋洋灑灑的寫了篇文采斐然的類似奏摺的文書,並當衆宣讀,陳述自己多日來跟蹤查訪蔡京侵吞漕糧,私自販賣到各地,更與西夏商賈勾結,走私青鹽,中飽私囊等等。
司空軒武做事嚴謹,文書上條條道道,寫明涉案之人、時間、地點,粟米之量,青鹽多少,經由誰手發出,中間誰來轉換,銷往何地等等,甚至期間涉案人某某說了何種言辭,各人分贓情況,亦一一註明。
最後,他在文書末尾署上自己的名字,並按了血手印,以示鄭重和自己的決心,宣讀完,往徽宗的龍書案一呈,冷着臉等待皇上裁決。
蔡京早驚訝得說不出話來,不知深居簡出的司空軒武,背地裡竟然下了這等功夫,證據確鑿,不容抵賴,他唯有期望徽宗感念他們之間的私情,放他一馬。
徽宗即便有心包庇蔡京卻無能爲力,司空軒武查得清清楚楚,說得明明白白,蔡京抹着冷汗不爲自己辯解,徽宗當然震怒,道:“蔡京,念在你爲朝廷勞苦功高,年紀又大,身體亦不好,罰俸祿一年,告病在家休養一年。”
沒掉腦袋,沒貶謫,蔡京急忙伏地頓首,謝主隆恩。
這樣的裁決雖然太輕,司空軒武早已料到,總算打擊了蔡京一次,他心裡亦無太大遺憾,蔡京等輩能消停一天,都是朝廷之福,百姓之福,更何況是一年,亦給了自己時間,想辦法剷除這些奸佞。
從宮裡出來,他沒有回別苑,直接趕回將軍府,拜見母親,大殿上對付蔡京的態度轉移到母親身上,第一次對冷臉相對。
“母親,昨夜,是不是您讓人用迷香害我?”
老夫人無言以對,雖然不是自己乾的,但亦是經過自己點頭批准,急忙解釋:“兒啊,娘想快點抱孫子。”
司空軒武義正言辭道:“若母親再做此事,兒,便遁入空門,削髮爲僧。”
“你!”老夫人又驚又氣。
司空軒武突然眼眶發紅,淚欲滴落,緊擰雙眉,口氣雖然平和,表情更加痛苦,道:“都說知子莫若父,兒的父親早故,兒一直在母親教導下長大成人,是以,兒以爲知子莫若母,母親真的不懂兒的心嗎?我深愛蘇蔬,非她不娶,非她,不能做娘子,非她,不能生兒育女,此生不變,來世,還與她共度。”
老夫人聽兒子哽咽着說完,就悔青了腸子,唯有道:“你得體諒孃的苦心。”
司空軒武點頭,往老夫人面前跪下,懺悔道:“兒懂,不孝有三無後爲大,兒做的不夠好,讓母親焦慮,然,想我司空家祖祖輩輩與人爲善,天在上,不會薄待我們,等兒找到蘇蔬,給母親生一堆孫子孫女,承歡膝下。”
老夫人撫摸兒子的臉,心疼難耐,亦哽咽道:“君子一言。”
司空軒武沒想到母親會說這種油滑之江湖語言,他淡淡一笑,“快馬一鞭。”
他們母子的這一幕,被如蓮看到,立即轉身去稟報給莫蘭。
莫蘭打開首飾盒,拿出一對耳環,賞給如蓮。
如蓮剛走,從內室出來一個人,卻是被判了死刑的奶孃,她非但沒死,還容光煥發,蔡京利用她來對付司空軒武,之後,本着狡兔死走狗烹的原則,欲對其斬首,奶孃卻道:“憑我的功夫,可以爲太師所用。”
一句話,保住自己性命,從此投身在蔡京門下繼續爲虎作倀,蔡京之後的很多事她都有參與。
剛剛如蓮的話她已經聽見,聽聞司空軒武要去尋找蘇蔬,她怒道:“那小妖精命硬的緊,左右折磨不死她。”
莫蘭哭哭唧唧道:“奶孃,這都是命,我認了,老天如此待我,我無可奈何,先是差點成了蘇家的寡婦,憑藉奶孃你的機智,我逃過此劫,這回倒好,守了活寡,不如,我們回淮陰吧,省得在此丟人現眼。”
愛與不愛,那是感情,她不承認,卻歸於命,怨懟天,老天聽了,作何感想呢?只怕會氣得晴空打雷、久陰不雨、夏日無花、秋後無果。
回淮陰?奶孃冷冷道:“你這個性如何就不能改改呢,已經嫁給司空軒武,我們贏了第一步,怎能輕言放棄,你稍安勿躁,我有辦法。”
莫蘭知道奶孃會如此說,她剛剛哭天抹淚,不過是充分利用了奶孃對她的感情,往奶孃懷中撒嬌一番,哄得奶孃更加心花怒放,當即對她安慰,然後偷偷溜出將軍府,往相國寺而去。
寺東門大街,所賣皆是襆頭、腰帶、帽子、鞋襪、書寫用具和一些小吃,這些鋪子間,有家賣祈福用品的店,所謂祈福用品,大概就是招財的貔貅,泰山石敢當,替身用的人偶,鍾馗像等待。
奶孃走入此間店鋪,夥計迎上,詢問客人有何需要。
奶孃沉聲道:“靈師可在?”
靈師,就是這家店鋪的東主,是個四旬開外的中年婦人,據她自己說,是從崑崙山上修道三十年而歸,奶孃不經意間得知,今日找上門來。
夥計一聽找靈師,知道大買賣來了,急忙把奶孃再請入內堂。
堂內地上,端坐一個披頭散髮的婦人,這就是靈師,不知是在修煉還是在作法,口中嘟嘟囔囔,語畢,才睜眼看看奶孃,忽然哎呀一聲,“客人你面帶煞氣,是想找我害人嗎?”
奶孃吃驚不小,自己的心思,如何靈師一看便曉得,雖然害人這個詞難聽,但她卻直言不諱道:“靈師,我有重謝。”
說着,從袖子裡摸出幾大錠銀子,足有百兩,遞了過去。
靈師看都不看,道:“我修道是爲了與人祈福,不是害人,客人你走吧。”
奶孃不走,再從另外袖子裡摸出一隻金蟾,道:“若是不夠,我還有,只是今日來得匆忙,沒有帶許多珍寶。”她之所以這樣,是明白這靈師既然開了鋪子,爲的就是錢財,對方不答應,是酬勞太低。
所謂重賞之下必有勇夫,所謂人爲財死鳥爲食亡,那靈師看見黃燦燦的金蟾,嘆口氣道:“替你害人,折損我的壽命,難得你能尋來此地,亦是因緣,逃脫不掉。”她信口雌黃的替自己開脫一番,起身,請奶孃坐了,命夥計看茶,寒暄一番,讓夥計準備筆墨。
“把那個人的姓名、生辰八字寫下來,然後,你可以去偷偷窺望,若不靈驗,我如數奉還。”
奶孃接過夥計遞來的筆紙,寫下蘇蔬的名字和生辰八字,道:“此人不知身在何處,但我相信靈師你的功法,一旦得知她暴斃身亡,我,另有重酬。”說着,把寫好的紙雙手奉給靈師。
那靈師接過,從身邊的櫃子裡拿出一個木刻的小人,奶孃暗笑,還說不害人,原來早有準備,不知害了多數人。
靈師把蘇蔬的生辰八字寫在木頭人上,又在上面左畫右畫,歪歪扭扭,不知是符咒,還是什麼,然後把木頭人放在自己面前,抓亂本就散亂的頭髮,眼睛呆呆望着木頭小人,口中叨叨咕咕,突然,她眼中充血,之後便是滴滴答答落下,甚是恐怖,順手拿起一根銀針,在小人的心口上狠命的一刺……
千里外,雄風寨,竹樓上,蘇蔬突然心口一疼,噗通趴在地上,動不能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