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邕州府衙,蘇蔬把阿黎接了,帶着衆人回去雄風寨,向儂志高說明,薛猛和阿黎兩情相悅,情至深處,才發生那樣之事,卻也無可厚非。
儂志高似信非信,既然阿黎點頭,他不信也得信,兩下里解釋清楚,他迅即給薛猛道歉,爲自己闖去府衙捉他而愧疚。
蘇蔬中間周旋,“現如今都是一家人了,一家人不說兩家話,因爲司空軒武不在,我不能做主給他們完婚,是以,就先給他們訂婚,等回去汴梁,再給他二人正式成親。”
薛猛對這樣的安排非常滿意,阿黎亦無異議,於是,由儂志高安排,就在雄風寨大擺酒宴,給薛猛和阿黎訂婚。
酒宴至深夜才散,姬少遊同薛猛一處住,先詢問了他如何被藍雲闊陷害入獄,再從薛猛口中得知蘇蔬和司空軒武已然私定終身,他爲蘇蔬高興,知道這樣的結局是蘇蔬夢想之事,然他心裡卻又空落落,於是,瞪着眼到天亮。
蘇蔬帶着洛青依和阿黎,往自己的竹樓去住,這一夜,蘇蔬想的不是司空軒武,而是藍雲闊,回味他那番話,他那沉重的表情,愛本身沒有錯,錯的是藍雲闊爲了愛而不擇手段,蘇蔬在想,別說曾經答應藍禮庭代爲照顧藍雲闊,即便是因他對自己的這番真情,此後,不能一味的想着怎樣羞辱他,氣惱他,而是要把他導入正途,最後,有個好的歸宿。
次日,蘇蔬即與儂志高告辭,非是回汴梁,而是要去找阮阿迷,這個人不除,早晚還得有人受害,這也算是回汴梁前對儂志高收留自己的一點回報,給他那些死去的部族人和阿弟復仇。
儂志高更是念念不忘此事,想同蘇蔬一道去找阮阿迷,蘇蔬勸他還是守好雄風寨,此時是關鍵時刻,別在他歸附朝廷之事上,再出現什麼阻撓。
姬少遊也道,有他和薛猛,十個阮阿迷都不在話下,更有女神醫洛青依與嚮導阿黎同行。
儂志高聽出勸阻,拱手爲蘇蔬一行人送別。
蘇蔬、姬少遊、薛猛、洛青依並阿黎,離開雄風寨往阮阿迷藏身處——羈縻上思州。
十萬大山,山脈連綿,無峰不秀,無石不奇,無水不飛泉,山、水、樹木、花草、雲霧、奇石俯拾皆是,而處於山北麓的羈縻上思州,亦是風景秀麗。
所謂羈縻上思州,羈縻二字,是籠絡控制之意,是朝廷對少數民族地區所用的政策,上思州歸屬邕州管轄,距離不是很遠,是以幾個人不出兩日便到。
阿黎叮囑大家小心,這裡蛇蟲猛獸很多,聚居部族更多,有很多忌諱之事。
蘇蔬忽然想起大山大河,因爲他們父親壽誕,二人早已離開,但不知他二人的部落聚居之地,是不是這神秘的十萬大山。
眼看天黑透,蘇蔬讓大家趕緊找客店投宿,之後再打尖和商議其他之事。
因爲阿黎熟悉當地情況,是以一直都是她負責聯繫投宿等事宜,不多時,既找到一家客店,規模不大,卻是乾淨整潔,被夥計帶着,安排好三女兩男的房間,各人都累,更是滿面風塵,三個女孩想洗漱之後再去用晚膳。
姬少遊同薛猛大男人,不計較塵不塵、土不土,回去房間等她們三人。
剛於牀上躺下暫歇,姬少遊忽然嚷着肚子痛,大概是中途餓時,順手偷了路邊一處農家的果子吃,當時只覺酸澀,想是果子未熟透,有些微毒,致使他腹痛,他出了房間,問夥計找到茅房,一番通暢之後,轉身回來,卻發現客店門口溜進一箇中年男人,他長的賊眉鼠眼,所謂相由心生,姬少遊感覺此人非善類,更見他東張西望,懷裡緊緊抱着一個大包裹,好奇心或者是俠義心起,遂決定跟着他。
那男人上樓之後,往左而行,來到一個房間門口,咚咚敲門,門開,露出一箇中年美婦的臉,那男人一見面,即摟着美婦,非常親熱。
美婦盯着他手中的包裹問:“到手了?”
男人點頭,然後閃身進去。
姬少遊四下瞅瞅,無處可偷聽,遂轉身下樓,站在外面看看,靠客店東邊有棵大樹,他跑過去,抓住樹幹,嗖嗖爬上,又從樹上躍到客店房頂,踅摸那男人居於哪個房間,比劃半天,覺得差不多,顛着腳尖過去,掀開瓦片往裡面看,發現錯了,裡面不是那懷抱包裹的男人和中年美婦,而是一個膀大腰圓的男人和一個僕從。
姬少遊猜想大概自己辨認錯了左右,遂想往旁邊那個房間去看,忽然,他停住,感覺這房間裡面的男人有些眼熟,仔細想想,哎呀一聲,這位不是朱勔的結義兄弟,朱堂嗎!
他不知朱堂爲何從蘇州跑來此地,這種吃人飯拉狗屎的貨色,絕對幹不出好事,他又重新掀開瓦片來看。
見朱堂,厲害哄哄的往椅子上坐了,袒露上身,汗水淋淋,體豐怯熱,由僕從拿着溼溼的手巾給他擦拭後背,兩個人邊聊天。
“八爺,您說,真有什麼夜明珠嗎?”那僕從看樣子應該和朱堂關係密切,差不多是心腹,問出這樣的一句,也讓姬少遊僅僅從這一句,大概猜到朱堂此行羈縻上思州的目的,大概又是被朱勔派遣,爲皇上到處蒐羅奇珍異寶。
朱堂抹了一下胸毛處的汗水,甩了甩手道:“當然有,我大哥的消息從來都是準確無誤的,就像當年得知青州蘇家有塊心玉。”
姬少遊心道,蘇蔬果然沒有說錯,蘇家心玉真是朱堂等人竊取,他繼續偷窺。
僕從點頭,滿是驕傲道:“那是自然,朱大人在皇上那兒得寵,不是靠某些賤女出賣色相而得。”
朱堂明白他言下之意,指的是蘇蔬,因爲蘇蔬於大殿上把蔡京朱勔駁得顏面盡失,是以朱勔一直懷恨在心,對朱堂多番提及,蘇家小寡婦仗着貌美,讓皇上對她言聽計從。
朱堂忽然又想起自己的寶貝給蘇蔬踢廢之事,許久以來,看着身邊的如花美眷,饞涎欲滴卻不好用,這是對他刻骨銘心的傷害,他憤憤道:“你一說,我就想起青州蘇家那個小寡婦,她在皇上那恃寵而驕,不僅對我大哥,居然敢對蔡太師不敬,蔡太師因爲被司空軒武陷害,不得已告病在家休養一年,又被皇上罰了一年的俸祿,他這回真氣病了,我大哥說了,飲水思源,這回,找到夜明珠,進獻皇上,爲蔡太師說情。”
屋頂的姬少遊聽了,心裡樂開花,沒想到司空軒武奮起反擊,狠命打擊了蔡京朱勔一流的囂張氣焰。
聽朱堂提起夜明珠,忽然想起剛剛見到的那個男人懷抱神秘包裹,又是怎樣的寶貝?若是喜歡,索性就順手牽羊的盜來,送給妹子當她和司空軒武的新婚賀禮,他們在這裡簡單的辦了婚禮,自己這個做哥哥的沒有任何表示,實在赧顏。
先放下朱堂不管,轉身去找另外房間,瞅準地方,再次掀開瓦片,這次對了,只是裡面的鏡頭不堪入目,那男人和中年美婦,正如蛇的纏在一起,邊做邊說着話。
非禮勿視,然姬少遊想得知詳情,不得已,閉着眼睛偷聽。
“我可是舍了丈夫和一雙兒女,指望跟你享受榮華富貴了,你這次到底靈驗不靈驗?”美婦邊呻吟邊道。
猥瑣男人吧唧吧唧的在她臉上親了幾下,道:“當然靈驗,這夜明珠是我費盡周折得到,世之罕見啊,只是,我猶疑,究竟是送給新來的邕州知府藍大人,換個平步青雲?還是送給交趾郡王,換來無數財富?”
美婦道:“當然是送給藍大人,他可是蔡太師的女婿,蔡太師權傾朝野,別說你想當個土官,當這上思州的知州都可以。”
男人卻道:“而我又怕,他們拿了好處不辦事,我還不如從交趾郡王那裡得到大筆的財富,然後和你享受呢,據說交趾郡王最近要兵伐上思州。”
咚!美婦一腳把他踹下自己身子,喝罵道:“不長進的東西,老孃我想做夫人,大官的夫人,出門前呼後擁、衆星捧月似的,誰見了我都低三下四,威風。”
男人心急火燎道:“有話好好說,正快活呢,快快。”說着爬上美婦的身子。
姬少遊聽到此處,再也聽不下去,有些作嘔,隨即蓋好瓦片,回去叩響蘇蔬三個女孩的房門。
門開,房間內只有蘇蔬自己,阿黎、洛青依兩個結伴去燒洗澡水。
姬少遊急道“妹子,我剛剛看到朱堂。”
“什麼?”蘇蔬霍然而起,吃驚不下,朱堂怎會在此地出現?狹路相逢,他見到自己,絕對會暴跳如雷。
姬少遊道:“還有兩個男女,在房間……”說到此處,他停頓。
蘇蔬不解的問,“朱堂在哪裡?什麼男女,他們在房間作何?”
姬少遊臉通紅,磕巴半天道:“男女,在房間,抱着一個寶貝,說是夜明珠。”
蘇蔬笑道,“你又手癢了?”
姬少遊辯解道:“不是,那男人說,要把夜明珠,或者送給藍雲闊,或者送給交趾郡王。”
蘇蔬合計,送給藍雲闊,大概就是想巴結他,送給交趾郡王,這就是背叛,她立即道:“我們,必須把夜明珠偷來。”
姬少遊又道:“據聞,交趾郡王最近要兵伐上思州。”
“什麼!”蘇蔬二次驚呼,“少遊,這件事我們更要阻止,一旦交趾來攻,上思州便會生靈塗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