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女子與人私通,罪刑嚴厲,最出名的就是那個騎木驢,遭遇騎木驢的女子,不死亦殘。
與西門慶私通者衆多,卻一直相安無事,首先西門慶爲陽谷惡霸,同官府私交甚篤,其次他做事極爲謹慎,與女人們相好,舍財、會哄、下手狠,並善於保護自己,大多數是女子的丈夫不知情,少數者本着家醜不可外揚,才使得民不舉官不究,即便有哪個想告狀,到頭來皆是以官府不受理而告終,是以,張牛子才選擇了刺殺西門慶這無奈之舉。
張牛子性格耿直,雖然他和西門慶相比,有種蚍蜉撼樹、以卵擊石之懸殊感,無論地位、財勢和功夫,他皆無法匹敵西門慶,但他不懼西門慶的yin威,總想伺機殺他,頗有種寧爲玉碎不爲瓦全之悲壯。
蘇蔬見劉五兒識破西門慶的真面目,存心悔改,就想成全,但亦明白劉五兒有罪,她自己坦白與西門慶私通。
法理不外乎情理,蘇蔬斟酌再三,連夜提審張牛子,用對劉五兒同樣的方法,想先試探一下張牛子的心意,開口道:“本官已查明,你那娘子與西門慶勾搭成奸,罪名成立,先遊街後幽閉再發配,這下,你可以出口惡氣了。”
她說出這段話,心裡也是七上八下,猜測兩種結果,一,張牛子對她感恩戴德,如此,自己不知該不該替他們挽回這段婚姻。二,就是張牛子向自己求情,饒恕劉五兒,那樣,說明他對劉五兒還有感情,自己也就可以問心無愧的當回月老。
她就沒有想到第三,第三是——只見那張牛子犯了瘋牛病似的,指着蘇蔬破口大罵:“你這個昏官,五兒生性柔弱,是受了西門慶的yin*,你不殺西門慶那個yin棍卻對五兒下手,你不得好死,你天打雷劈,你生不出兒子……”
啪!一個人影閃過,就見話說到半路的張牛子躺在地上,他面前站着怒氣衝衝的司空軒武,他臉色紫黑,雙目瞪起,緊攥拳頭,看着張牛子一副噬其肉飲其血般的憤怒,他一改往日的君子風度,竟然開口罵人,“你這賊廝,是非不分、知恩不報、誣陷好人、惡語中傷、心如蛇蠍,知縣大人在好心幫你,你卻肆意謾罵,你還罵的如此狠毒,本侯,就一掌拍死你!”
剛剛, 是他飛起一腳踢在張牛子的嘴上,現在他揮起手掌,蘇蔬知道他這一掌下去,張牛子不死也得重傷,急忙喊道:“司空不要!”
司空軒武氣的手直抖,回頭心疼的看看她,慢慢放下手掌,怒視半天張牛子,才慢慢退離公堂。
本來那張牛子罵出口時,姬少遊正想出手,此時見司空軒武走開,他上前道:“今日,我就替你那娘子打醒你這蠢笨不堪的呆子,你這鳥人,敢辱罵朝廷命官。”他左一腳右一腳的踹去。
蘇蔬急忙喝止,“少遊你住手!”
姬少遊唯有氣鼓鼓的退到一邊。
襲香又手指張牛子惡狠狠道:“我咒你一輩子……”
“閉嘴!”蘇蔬又回頭喊住襲香,見洛青依也欲開口,她用眼神制止,洛青依終於還是朝張牛子啐了一口出氣。
然後韋小寶同大山大河早已奔到張牛子面前,蘇蔬一拍驚堂木,“都給我退下!”
張牛子不過是氣極,認爲蘇蔬又是一個包庇西門慶,與惡人狼狽爲奸的昏官,他又心疼劉五兒,纔出口不遜,卻不知一段罵惹怒全天下,主要是他那句“你生不出兒子”,無論司空軒武、姬少遊、襲香、洛青依還是韋小寶和大山大河,皆瞭解蘇蔬不久前失去孩兒的那件事,所謂打人不打臉,罵人不揭短,張牛子非是在揭短,而是在揭蘇蔬的傷疤,還是曾經鮮血淋漓的那種傷疤,是以各人才惱羞成怒。
別人都忍無可忍,蘇蔬更加被其惡語刺傷,她深呼吸,剋制自己,這是公堂,雖然此時是夜晚,衙門緊閉,無人圍觀,但這是公家之地,自己是縣尊,哭天抹淚成何體統,案子正在審,必須進行下去。
“張牛子,本官問你,你對那劉五兒,到底是絕情,還是有情?”本來,她想了很多手段,卻被張牛子一段罵,罵的忘記,唯有快刀斬亂麻。
張牛子性格耿直,但不至於太傻,剛剛被司空軒武用腳扇耳光,聽他說了那些,他雖然沒能明白知縣大人如何是在幫自己,但亦感覺出這裡面有事,聽蘇蔬並沒有因爲他辱罵朝廷命官而動刑,心裡忽然有些感覺這是個好官,當下氣焰沒了,語氣軟了,脾氣好了,人老實了。
“我,我當然對五兒有情,她畢竟是我娘子,是我兒子的娘。”他嘟囔道。
蘇蔬再道:“若劉五兒回心轉意,同你重修舊好,你可願意接納她?”
“五兒能回家?”張牛子此時忽然明白什麼,瞪大了牛眼,“大人,你說的是真?”
蘇蔬點頭,“公堂之上,本官說一是一,說二是二,只要你願意,本官願意玉成你們。”
張牛子沒有回答願意不願意,卻道:“大人,那西門慶可非善類,只怕你招惹不起。”
蘇蔬不耐煩道:“這個,不用你替本官擔心,你只說你同意不同意讓劉五兒回去,與你繼續未完的夫妻之緣。”
張牛子使勁點頭,“願意願意,我當然願意。”
蘇蔬道:“但你行刺西門慶,雖然未遂,卻有殺人之念,是以,本官得判你一年監禁。”
張牛子叩頭如搗蒜,“謝大人,您判我三年我都願意,謝大人把五兒還給我。”
蘇蔬轉了話頭道:“念在你是初犯,並且因爲西門慶勾引你母親子在先,是以,對你暫緩入獄,如果你此後再敢行刺西門慶,就罪加一等。”
張牛子賭咒發誓,保證不再犯。
蘇蔬又叫衙役把劉五兒帶到公堂,對她宣判:“你背叛丈夫,罪深孽重,處以遊街、幽閉、發配爲奴之罪,但念在你存心悔過,是以對你緩刑,放你回去和張牛子團聚,若日後你再敢做出這等不守婦道之事,本官定加重處罰。”
張牛子和劉五兒雙雙拜服在地,“謝青天大老爺恩德!”
蘇蔬起身,走到張牛子身邊,忽然感覺頭有些暈,慢慢坐下去,坐在地上,輕聲道:“你想不想五兒再離開你?”
張牛子立即答:“當然不想。”
蘇蔬道:“那好,我交你怎樣做,你若聽我的,我保證五兒此後跟你好好過日子。”
張牛子一副洗耳恭聽的架勢,蘇蔬附耳過去,這樣那樣的教了半天。
張牛子頻頻點頭。
蘇蔬見他還是傻愣愣的杵着,踢了他一腳,使個眼色,張牛子醒悟,來到劉五兒身邊,憋了半天,終於道:“娘子,今晚月圓,我們吃了晚飯一起賞。”
劉五兒猛然愣住,這個榆木疙瘩何時開了竅?知道是蘇蔬傳授,高興的流下眼淚,點點頭。
蘇蔬把張牛子和劉五兒當堂釋放,遣其二人速速回家團聚。
張牛子對蘇蔬跪地叩頭,又啪啪的抽打自己的耳光,對自己謾罵蘇蔬的行徑懊惱不已。
蘇蔬揮揮手,“你把罵我的力氣,用在哄你母親子的身上吧。”說完,高喊“退堂”。
審完一場官司,挽救一樁婚姻。
姬少遊卻擔心道:“妹子,西門慶那裡,你這麼交代?”
蘇蔬疲憊不堪,擡起灌鉛般的雙腿邁步想回內宅,邊道:“是他錯在前,還需本官交代,哼!好了,今晚月圓,快去同青依賞月吧。”
賞月?姬少遊撓撓腦袋嘿嘿笑着,“女人真是麻煩。”
蘇蔬回到內宅,進了房間,發現司空軒武在等她,沒等說出一句話,司空軒武突然衝來緊緊抱住她,就那麼緊緊的抱着,無有隻言片語。
蘇蔬淚水早已淌下,“司空,你說,我們的孩子會不會恨我?是我沒有照顧好他。”
司空軒武輕撫她道:“不會,他會重新投胎來做我的兒子,你的兒子,一定。”
往事已矣,何必這樣糾纏不清,蘇蔬止住眼淚,推開司空軒武,說出莫名其妙的一句:“我要浪漫。”
呃?司空軒武不知所云。
蘇蔬道:“我要我們初識時的那種感覺,約會,哦,我纔想起來,你還欠我一次約會,那時,你約了我在廣德樓,我傻等半天,你卻去討伐西夏,我要你彌補我。”
女人真麻煩,司空軒武想,又不能不答應,“可是,我們都是夫妻了,如何約會?”
蘇蔬眨着大眼想了又想,突然計上心來,“這樣,明日,你去某個酒樓等我,然後我去赴約。”
司空軒武想,吃頓飯而已,能有多難,遂點頭答應,忽然想起自己白日去老鐵匠墓地,有所發現,他道:“我發現,盜走老鐵匠屍首之人,絕對不是甄家的家丁,因爲此人功夫厲害,並且看他撬起棺材板的發力方向,此人善於用左手出招。”
“左手?左撇子?”蘇蔬問, 卻對司空軒武這個發現驚喜非常,這樣,就縮小了範圍。
司空軒武道:“只是善於用左手出招,並不一定是作何都用左手。”
出招?蘇蔬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