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治通鑑》——臣光曰:臣聞天子之職莫大於禮,禮莫大於分,分莫大於名。何謂禮?紀綱是也;何謂分?君臣是也;何謂名?公、侯、卿、大夫是也。
白話之意是——天子的職責最重要的是維護禮教,禮教中最重要的是區分地位,區分地位中最重要的是匡正名分,什麼是禮教,就是法紀,什麼是區分地位,就是君臣有別,什麼是名分,就是公、侯、卿、大夫等官爵。
皇帝唯有一人,天命時運。而這公、侯、卿、大夫等名分,是天下男人追逐也。
對於蘇蔬,她所做的一切到目前爲止,與男人寒窗苦讀也好勾心鬥角也好,所爲不過是地位,她所做的一切或者說是被命運推着走,或者說是隨心所欲,沒有根本的目標。
此番來陽谷,不過是因爲家僕李三的復仇,如今該抓的抓該判的判該死的死,她靜心等候姬少游回來,取得徽宗首肯,知縣抓知府,她無權判決,除非更上級或者皇上。
又過了些天,風雪不止,寒冬蒞臨,姬少遊才從汴梁趕回,蘇蔬得到的並非是徽宗對蘇蔬抓東平府知府魯雄的應允,而是責令她立即趕回汴梁,至於陽谷縣,會有人上任接替她的職務。
蘇蔬被弄了個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詢問了姬少遊一些蘇家和將軍府的事,便命人收拾行裝,聖旨不可違,準備回汴梁。
襲香邊收拾邊嘀咕:“奇怪,姬少俠都從汴梁打了來回,爲何司空將軍不來接當家的你?他走之前說好的。”
蘇蔬何嘗不奇怪,但姬少遊只說麒麟很好,如今在將軍府,老夫人對那小娃寵溺有加,司空軒武也好,每日上朝練武,至於他爲何不回陽谷接蘇蔬,他只說不知。
聰慧如蘇蔬,感覺他眼神飄忽,似有心事,追問下不說,蘇蔬也不再逼他,反正陽谷離汴梁很近,不久便歸,到時一切便知曉。
新任未到,衙門不能無主,蘇蔬叮囑閻斧好好負責衙門之事,並承諾,回到汴梁,極力舉薦他爲知縣。
對此,閻斧不抱希望,自己是小吏,離知縣距離遙遙,但亦感激蘇蔬的厚愛,特別告訴她,“大人,我那拙荊,有喜了,小人感謝大人和洛小姐。”
蘇蔬爲她高興,更佩服洛青依,醫術卓絕,加以歷練,比及年月,完全可以擁有其父落shen醫成就。
一天後,蘇蔬帶着自己的人,就要趕回汴梁,她依舊是男裝,剩下的人除了術虎巴阿、姬少遊、洛青依、襲香、韋小寶、大山大河,還多了個鐵鍋。
她出衙門口,卻見大門外人山人海,皆是陽谷的百姓,男女老少,拎着雞的抱着鴨的舉着豬肉的提着乾果的拿着饅頭的,見蘇蔬出,同聲高呼“青天大老爺”,齊刷刷跪下,這是來給蘇蔬送行。
這一刻,蘇蔬淚在眼眶中打轉,才發覺自己這趟陽谷之行,將成爲人生中重要的片段被記憶收存。
她下了馬,走至百姓面前,告訴大家,禮物都拿回去,她心領了,雖然禮輕情意重,主要是自己旅途中不方便攜帶太多物什。
百姓中紛紛有人抹眼淚,情真意切,不捨蘇蔬。
蘇蔬重新上馬,揮手告別,眼望跪伏在地的百姓,心裡憤憤道:他年我若爲青帝……
忽然高喊一聲:“啓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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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不過十天左右的路程,回到汴梁。
進了城發現李三、雷大力等幾個家僕等在城門口,見了她,李三遠遠跪倒,咚咚磕頭,淚水漣漣,他是感恩蘇蔬給他報仇雪恨。
蘇蔬過去扶起,輕聲道:“此後,汴梁蘇家,就是你的家。”
李…頭,“小人一定會盡心盡力幹活。”
雷大力嘿嘿一笑,“當家的,李魁新琢磨了幾道菜,正等你回來品評。”
然後,他又告訴蘇蔬一個振奮的消息,燕兒已經生產,是個白白胖胖的兒子。
蘇蔬高興的道:“真的!”就要往家趕。
襲香在一邊嘟囔:“以前都是司空將軍來接你,爲何他此次不見人影?”
蘇蔬心裡一沉,神色黯然,驀地想起自己第一次來汴梁,司空軒武頂着風雪守候在城門口等着自己的情景,人生若只如初見,是不是愛情到最後,都是以左手握右手的漠然收場?她淡淡一笑道:“走吧,回家,看兒子去。”
被襲香扶着上了馬車,沒等鑽進車廂,聽背後有人高喊:“馬驚了,讓開!”
她猛然回頭,但見一輛馬車從城內的方向疾馳而來,那馬跑的瘋了一般,不停顛簸,至於車簾時不時的掀起,裡面坐着一位女子,她手抓車廂兩邊,面色驚慌。
不過眨眼間,那馬車到了她這輛車旁邊,兩下里交錯,蘇蔬不及思索,一咬牙,嗖的跳上那驚馬之背,那馬感覺到有人,使勁尥蹶子,差點把她摔下,她緊緊抓住馬鬃,然後高呼:“畜生,停下!”
誰知那馬根本不聽她的,正在此時,韋小寶口哨聲起,那馬突然就乖乖的停了下來,打着響鼻,哼哼唧唧,不知是不情願,還是疲累所至。
蘇蔬手捂心口,驚懼非常,手指韋小寶氣道:“臭小子,爲何不早點,非得等你師父我摔死嗎。”
她下了馬,車內的女子驚魂未定,也下了車,對她道了個萬福,說話卻非常淡定,道:“多謝公子救命。”
蘇蔬打量她,大約三十左右,膚白如玉,身材高挑,樣貌清麗,衣着樸素淡雅,烏髮堆雲,只簡單的插着一個髮簪,如出水清蓮,麗質天成。
這時從後面呼啦啦跑來幾個家僕模樣的人,朝這女子喊道:“先生,先生你怎麼樣?”
先生?蘇蔬奇怪。
那女子對家僕道:“切莫當街大呼小叫,有失禮儀,我很好,是這位壯士相救。”
蘇蔬摘下帽子,呵呵一笑,“姐姐錯愛,我也是女人耶。”
那女子秀眉一挑,打量蘇蔬一番,高興道:“原來是位女俠,我叫雲鑲藍,是雲氏學堂的先生。”
原來是位女先生,這倒讓蘇蔬驚奇,因爲在古代,女子無才便是得,根深蒂固的男尊女卑,公認“女子無才便是德”,女人得不到和男子相同的受教育機會,只有少數例外者因種種機緣而成爲德才兼備、名震一方的學者,這位女先生冒天下之大不韙,竟然開學堂。
蘇蔬感覺與她卻是同道中人,視封建禮教如糞土,惺惺惜惺惺好漢惜好漢,她高興道:“我叫蘇蔬,蘇記酒樓的東主,改日姐姐有空閒,去我的酒樓坐坐,我們好好聊聊。”
雲鑲藍道:“好,也請妹妹往我的學堂走走,對我指點一番,畢竟在汴梁,我是初來乍到。”
兩個人一見如故,蘇蔬着急回家看燕兒,匆匆告辭。
回到蘇家,蘇蔬圍着那小娃左右的轉,眼淚潸然而下,感慨良多,一是想起自己的孩兒,若非意外,自己也會有這樣一個兒子,二是爲燕兒高興,無論之前遭受多少磨難,如今她卻有了個實實在在的親人,這,就是她必須好好活下去的動力。
等蘇蔬在火盆前把自己烤暖,抱起小娃親了又親,然後愛憐的撫摸燕兒的腦袋,道:“好好將養身體,你現在是母親了,照顧孩兒是你的責任,所以必須自己身強體壯。”
燕兒靠在牀頭,笑眯眯道:“小姐你不知,郝大娘、周嫂子等幾個,連茅房都不讓我去,我有種娘娘的感覺吶。”
蘇蔬頓時厲害哄哄道:“娘娘算老幾,宮女太監伺候她們,不過都說責任,沒有感情可言,但你不同,大家都心疼你。”
燕兒不停點頭,“我知。”
蘇蔬不停端詳小娃,樣貌上與藍雲闊非常像,感嘆道:“等藍雲闊回來,發現多了個兒子,他藍家的長子嫡孫,他豈不是樂瘋。”
燕兒低眉道:“我有子足矣,不求其他。”她此時對藍雲闊已經不抱幻想,恩愛不想,甚至是同他一起生活都不想,只想守着兒子,平安快活,並且她堅信,有蘇蔬在,她就會有好日子過,反倒對藍雲闊不敢奢望。
忽而她又道:“小姐,你給孩兒取個名字吧。”
蘇蔬怔了下,“取名?等藍雲闊回來吧,那畢竟是孩子的爹。”
燕兒氣道:“我偏不用他取名,小姐,你給取。”
蘇蔬推脫不得,嘀咕道:“家裡已經有個麒麟,又不能叫貔貅,這兩個字好怪。”
誰知燕兒卻道:“就叫貔貅,我喜歡,聽着就憨實可愛,很強壯的樣子。”
蘇蔬呵呵一笑,“也好,又招財,不過,這是乳名,或者暱稱,等藍雲闊回來,讓他爹爹給取個學名,比如名什麼字什麼的。”
說起貔貅,蘇蔬想起麒麟,麒麟身在將軍府,她急着去接回,並且自己也應該探望婆母,遂帶着襲香過來將軍府,剛進門,迎面碰到司空軒武,他身邊,還同行着一位妙齡女子,蘇蔬卻是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