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庭堅嘗做《薄薄酒》曰:薄酒可與忘憂,醜婦可與白頭。徐行不必駟馬,稱身不必狐裘……
這是一種安貧樂道、閒適自在的生活態度,然能做到者卻是寥寥無幾,財富和美人,大多男人之畢生追求,所以,女人美貌,真真是福兮禍所伏禍兮福所倚,或帶來好運或帶來厄運。
蘇蔬驚人的容貌,讓當時在場的某個師爺多瞧了幾眼,就發現了她身上諸多的女人特徵,別說喉結、耳洞這樣的明顯之處,單單是她的肌膚,女人少有,男人更是望塵莫及,所以,牟阿達得知她是女人,還是潛逃的蘇帝姬,那個高興啊,被這個女人騙走一千兩銀子,還寫下十萬兩的欠條,惡氣正憋的他內裡鼓脹的無處發泄,這回,她有把柄賺在自己手裡,所謂“吃了我的給我吐出來”。
最初,他想把蘇蔬送交官府,賞金豐厚不入他眼,他想以此換來高官厚祿。
後來轉念一想,自己守着九雀坪,要風得風要雨得雨,若是在汴梁,即便做到宰相,那也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在九雀坪,自己就是最最在上者,所謂伴君如伴虎,不如在九雀坪過得舒坦,而蘇蔬這樣的美人,打着燈籠都難找,不如留爲己用。
也曾想過怕儂志高得知此事,但這是九雀坪,他即便是明知這個蘇帝姬在此,他也不敢隨意的搜查,再者,看來這個蘇帝姬和他要好,他若來要人,自己就反咬一口,說他窩藏欽犯,退一萬步講,他即便真的能找到這個女人,自己權當不知她是蘇帝姬,何罪之有。
非是牟阿達魯莽,也不僅僅是色膽包天,而是他至今沒有和儂志高發生過摩擦,甚至只見過幾面,說過的話不超過十句,是以對儂志高雖然忌憚,也還停留在民間傳聞上,而他更因爲沒有同蘇蔬打過太多交道,不知這個小女子的厲害,她可不是省油燈,所以,搬石頭砸自己的腳,也就在所難免。
日裡蕭竹隱被帶走,和蘇蔬分開關押,在牟阿達走之後,他們兩個即開始商量,按蕭竹隱的功夫,帶蘇蔬出逃也不是不能成功,但蘇蔬卻不准他這樣做,蘇蔬想的是,雖然自己手上有那張欠條爲證據,但還是不敢保證能把牟阿達扳倒,於此就設下一條毒計,讓蕭竹隱自己逃出,然後帶領官府之人前來九雀坪緝拿自己,就以窩藏朝廷欽犯的罪連坐牟阿達,最好把他砍頭,九雀坪,從此易主。
蕭竹隱對蘇蔬的這個計策實在不能贊同,“牟阿達死了,你也被抓了,你這是魚死網破、同歸於盡的辦法。”
蘇蔬呵呵一笑,“和尚,你太小瞧我了,我非但不能死,我還會成爲九雀坪新的主人,此是天機,不可泄露,你照辦便是。”
蕭竹隱被關在另外的一個沿水而建的吊腳樓上,他就是不能下定決心拋蘇蔬自己獨自逃離,然後還帶着官府之人來緝拿她,他真的做不到,他想的是,不能完全聽從蘇蔬的吩咐,自己要救出蘇蔬一起逃走,感情用事,是大多數犯的毛病。
夜至一更,蘇蔬躺在牀上合計,一旦牟阿達糾纏自己該如何應對,正想着他呢,他就醉醺醺的到來,吱嘎推開門,身後男的家丁女的奴婢,呼啦啦一羣簇擁着他。
蘇蔬不知他這是何用意,牟阿達醉的口齒不清道:“給二夫人換裝。”
二夫人,蘇蔬明白指的是她,心裡想,牟阿達還算可以,以他這樣的財勢才娶了一個夫人。
應聲過來幾個奴婢,扒下蘇蔬身上的長衫,給她換了部族人的服飾,左一道右一道的纏繞,相當繁瑣,最後連鞋都換下。
牟阿達晃盪到她面前,上下打量,感覺她這身裝束比穿男裝更好看,大手一揮,那些兵卒過來扭着蘇蔬,跟在牟阿達身後,想離開這間房。
蘇蔬明白他這是想和自己同房花燭了,邊走邊道:“這裡挺好的,你帶我去哪裡?”
牟阿達突然轉回身子,反問:“你知道這裡爲何沒有建成竹樓木樓模樣?”
蘇蔬搖頭,自己也正在好奇,看九雀坪大多都是幹欄式建築,唯獨這裡,就是幾間簡單的瓦房。
牟阿達陰森森道:“因爲,這是我關押並處死那些賤女人的地方,她們跟了我,都不忠心,一年之內處死的女人,少則一個多則五六個,都死在這裡,這房子依着地面,容易通往陰間。”
蘇蔬突然覺得腦皮麻酥酥,脖頸冒涼風,看看牀,恍惚間出現一個突眼而死的女人,看看屋頂,驀然而見三尺白綾吊着一個女人,看看地,乍現一個女鬼伸出血紅的長舌頭,正抱住她的腿,她嚇的跳起。
牟阿達哈哈大笑,傳說這個蘇帝姬竟然從金國逃出,還以爲是個多了不起人人物,不過是個怕黑怕鬼的小女人,越是這樣越好,越容易對付。
看他笑,蘇蔬哭喪着臉問:“你剛剛是逗弄我的吧?”
牟阿達嚴肅的對身邊一個婢女道:“你告訴二夫人,我說的究竟是真是假。”
那婢女躬身低聲道:“老爺說的千真萬確,之前有三十多個夫人死在這裡。”
啊!蘇蔬驚駭,這牟阿達是個變態,如此仇視女人。
她剛想斥責,就見牟阿達突然伸出手,掐住那剛剛回答他話的婢女的脖子,惡鬼般的咬牙瞪眼,臉上的肌肉擰起,膚色由黃變成青色,其狀恐怖,他罵道:“賤女人,我只問你是或者不是,你居然這麼羅嗦,誰給你的權力說這麼的話。”他就想把那婢女掐死。
蘇蔬急忙上前,摳他的手掰他的胳膊踢他的腿,“幾句話而已,你爲何如此狠毒。”
牟阿達不鬆開,蘇蔬氣得一口咬在他的手上,他疼痛,當即鬆開那婢女的脖子,一拳打在蘇蔬腦袋上,罵道:“你也是個賤人,當真以爲我是如何喜歡你不成。”
蘇蔬趴在地上沒有動,其實牟阿達剛剛的一拳,她能躲開,故意不躲,還有她救下這個婢女,明知冒着觸怒牟阿達的危險,不單單是可憐這個婢女,更是想在這些兵卒家丁婢女面前樹立自己的良好形象,和牟阿達的惡毒形成鮮明的對比,爲自己以後統領九雀坪打基礎。
牟阿達怒氣未消,喊家丁架起蘇蔬跟着他來到另外一個樓上。
這裡,裝潢奢華,不用問即知是牟阿達的住處。
屋子裡的桌子上擺滿了酒菜,畢竟是洞房花燭夜,牟阿達想與蘇蔬喝個合巹酒,也就算成了親。
他之前對哪個女人都是這樣,他之所以娶了便殺,類如《一千零一夜》裡那個國王,是他佔有慾強,特別是在九雀坪,這是他的王國,所有漂亮的女人都是給他準備的,但娶進門後,他又不能時時刻刻守着,那些女人也不能像被關進牢籠似的呆在一處不動,偶爾出來溜達溜達,別說是跟哪個男人說句話,就是不經意的看一眼哪個男人,被他知道立即關進之前關押蘇蔬的那間房子,因爲經不住他的拷問,最後做過的承認,沒做過的也承認,得到一死解脫。
他把蘇蔬按在椅子上坐下,然後屏退屋裡的男傭女僕,對蘇蔬道:“美人,你好好的跟我,我就好好的待你。”
蘇蔬問:“我憑什麼跟你?”
牟阿達火氣又來,怒道:“吃了我的給我吐出來,你騙我在前,你欠我的。”
蘇蔬用手去摳嗓子,乾嘔半天,然後道:“沒辦法,吐不出來,已經成了糞便,不如我給你拉出來。”
牟阿達有點厭惡,“你這樣的美人,居然能說出如此下作的話。”
蘇蔬不以爲然道:“我的美,是給我喜歡的人看的,我的溫柔可愛,也是給我喜歡人的。”
牟阿達狂妄道:“現在你在我手裡,你跑不了,你不是有什麼刀槍不入的功夫嗎,據聞在靈幽洞有一件鎮洞之寶,那就是天驥寶甲,我不知你是因何認識的靈幽洞洞主,但你身上必定有那個寶貝,你騙不了我。”
蘇蔬暗想,果然狡猾,大概是靈幽洞離此太近的緣故,所以這天驥寶甲也就不是什麼秘密。
牟阿達給她斟滿一杯酒,道:“美人,我們吃下這杯酒,就是夫妻了,然後就上牀安歇。”
蘇蔬接了酒在手,點頭道:“我知道事已至此,我逃是逃不掉了,不過,我們汴梁人有個規矩,新婚之夜,要玩一種遊戲,那就是鬥雞,輸了罰酒。”
牟阿達以爲是傳統的鬥雞,鬥雞是在百越之地發展起來的遊戲,他當然知道,只是左右看看,道:“美人,沒有雞,如何鬥?”
蘇蔬擺手道:“你誤會了,我說的不是用雞和雞鬥,而是人和人鬥,俗稱鬥雞。”
牟阿達腆着大臉湊近蘇蔬道:“我們,去牀上鬥。”
蘇蔬拋着媚眼,“先在地上鬥,再去牀上鬥,這叫情趣。”
牟阿達嘿嘿一聲色迷迷的笑,問:“如何鬥法?”
蘇蔬便把石頭剪刀布的玩法告訴了他。
其實,她這不過是在使用拖延之計,按她的計算,蕭竹隱早上逃離九雀坪,往最近的官府去報案,此時應該返回。另外,即使蕭竹隱出了狀況,諸葛慧已經回到雄風寨,儂志高得知自己身陷九雀坪,他也一定會來找自己。所以,她想玩些遊戲拖延時間,無論是官府到了,還是儂志高到了,自己都可以解脫。
牟阿達第一次玩這樣的文明式鬥雞,當時來了興致,和蘇蔬開始,只是他次次都輸,蘇蔬眼疾手快,本來是輸給他,但一見到他出的手勢,是“布”她就迅速轉換成剪刀,是“石頭”她就立即轉換成“布”,是“剪刀”她就馬上轉換成“石頭”,一陣工夫下來,牟阿達喝了十幾杯酒,最後他學精,總算贏了蘇蔬一把,然後逼着蘇蔬喝酒。
無奈,蘇蔬喝下一杯,心裡暗想,蕭竹隱和儂志高都不到,我必須自保,是時候使出殺手鐗了。
她本來有更好的逃生之計,誰知突然感覺心口有團火,渾身燥熱。
牟阿達哈哈大笑:“你以爲我是傻子嗎,你騙我吃下那麼多杯酒,無關緊要,你吃的這杯,卻被我下了**散,美人,等下你怕是求我來和你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