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如司空軒武所料,蘇蔬僅帶着燕兒,中午便出發,沿路打聽,往水泊梁山而來。
對此行,蘇蔬曾猶豫,不想司空軒武爲難,他是護國將軍,宋江是名義上的反賊,水火不容。
然,她又實在按耐不住久慕水泊梁山衆好漢的心,一百零八將,個個她都能叫上名字,對他們的故事更是如數家珍,近在眼前不去看看,枉來大宋一遭。
於是,留下那個短箋,知道司空軒武會猜透她去哪裡,至少別人問起,給司空軒武製造一個“未知”的理由。
因雪後路滑,外加路窄車難行,不得已,蘇蔬選擇了騎馬,不是很得心應手,噠噠小跑還是可以。
她一身男裝,暖帽遮耳,圍巾纏住半部臉,長袍及腳踝,裡邊襯着襦襖,羊皮靴裹住小腿,身材纖長,昂首於馬上,冷不丁看去卻是翩翩一佳公子。
與燕兒兩個,一路打聽過來,山水迤邐,枝頭雪融,走了許久沒有水泊梁山的影子。
直至殘陽如血鋪灑天際,擡眼望,卻是前不着村後不着店,蘇蔬不知再往哪裡行進,正踟躕,燕兒手指道:“小姐你看。”
雜樹後閃出一酒館,酒旗獵獵,炊煙裊裊。
蘇蔬喊了聲“走”,打馬在前,到了酒館下了馬,進去叫了兩盞熱茶,先暖了身子。
客人零星,掌櫃的伏在櫃檯上噼裡啪啦的撥弄算盤,夥計裡裡外外忙活。
蘇蔬點了些許小菜,邊向夥計打聽,“小二哥,梁山離此還有多遠?”
夥計拿着抹布正在擦她們的這張桌子,聽她問,左右看看,神色緊張道:“客官,梁山宋江等人,揭竿造反,你因何要去那裡?”
蘇蔬猛然清醒,自己言語冒失,急忙改口道:“好奇,打聽一下而已。”
小二哦了聲,“應該不遠了,不過,梁山那些人,神出鬼沒,說不定在你面前你都不知道,客官小心了。”
蘇蔬淡淡一笑,拿起饅頭咬了一口,“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
鄉野風味,吃的蠻香,不多時,眼前模糊,看燕兒道:“燕兒,你會變化不成,居然長了兩個腦袋。”
燕兒也是東搖西晃,“爺,你更厲害,長了三個腦袋。”按規矩,出門在外,燕兒呼蘇蔬爲爺,以圖方便。
噗通,兩個人齊齊倒在桌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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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她們醒來,已是燈火通明的一個所在,面前,黑壓壓的聚集着一羣人,爲首的,正是宋江,不用問,蘇蔬都知道自己身處何方。
“醒啦醒啦,朱貴,下回你麻藥少放些,害得我們等了許久她才醒。”
說話的,是個黑大漢,蘇蔬脫口就道:“你是黑旋風李逵?”
李逵聽蘇蔬識得自己,高興的哈哈大笑,“公明哥哥,你瞧瞧,俺在民間,如此有名呢。”
宋江呵呵笑着,先給蘇蔬拱手施禮,“對不住蘇姑娘,我那朱貴兄弟,不知你的底細,纔將你麻翻,送上山來。”
山?梁山?蘇蔬猛然驚醒似的,騰的坐起,又呼的站起,環顧四周,這是一個碩大的聚義廳,中間是通道,兩邊排着各位英雄好漢的位子,牆上高懸着燈盞,樑上結着綵綢,不華麗卻恢弘,另有無數嘍囉拿着刀槍,肅然而立。
她朗聲道:“水泊梁山果然名不虛傳,今日得見真是大開眼界。”
衆豪傑聽了,面上皆是得意之色。
宋江時時一副笑臉,請蘇蔬坐了,命嘍囉看茶。
李逵來自蘇蔬面前道:“哥哥說你是貴客,這是特供那個鳥皇帝的蒙頂茶,俺搶了來,吃了幾碗,有何出奇,趕不上吃幾大碗酒來的爽快。”
蘇蔬看李逵魯莽之相,卻也是憨實可愛。
宋江接着,把諸多好漢一一介紹給蘇蔬,玉麒麟盧俊義,智多星吳用,入雲龍公孫勝,豹子頭林沖,小李廣花容,行者武松,花和尚魯智深,一丈青扈三娘,母夜叉孫二孃,等等等等,蘇蔬對他們,真是相見恨晚,不停抱拳施禮。
宋江早命人準備好酒宴,就在聚義廳坐了,好不熱鬧,蘇蔬夢寐的大碗酒大塊肉,衆豪傑開懷暢飲,高聲說笑,恣意忘情。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宋江指了指空着的那把椅子,道:“姑娘敢於大牢寫反詩,嘲笑汴梁城內的趙大官人,巾幗不讓鬚眉,女英雄也,宋江有意請姑娘上山入夥,但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蘇蔬首先很興奮,自己真的上了梁山,豈不成了一百零九將?稍後道:“反詩只是一個誤會,被惡人陷害而已,我肩不能擔手不能提,來梁山吃閒飯嗎,可比不得三娘、二孃和大嫂她們,個個都厲害呢。”
她說到此,扈三娘、孫二孃和顧大嫂,皆起身朝她抱拳,彼此欣賞。
她接着道:“我更非什麼英雄,若當,也當梟雄,英雄太多約束,言怎樣行怎樣,不能辜負英雄之名,梟雄可以耍耍賴、露露短、使使詭計、罵罵街。”
她一番玩笑,惹得衆人哈哈開懷。
她又繼續道:“再者,所謂人各有志,我非常欣賞水泊梁山各位豪傑,也支持你們所做的正義之事,然而,我也有我的義務沒有完成,想必宋頭領知道,青州蘇家之慘案,我的義務是,查出是誰殺害的蘇家父子,另外,還有小侄兒麒麟,需我撫養他長大成人,並重振蘇家,是以,謝謝宋大哥你的盛情,蘇蔬實難從命。”
宋江一擺手,不以爲然道:“不知姑娘還有如此重任在身,宋江唐突了,此時卻更讓在下欽佩,他日若用得着水泊梁山各位好漢,姑娘只需知會一聲便可,我等,義不容辭。”
蘇蔬謝過,繼續飲宴,直到凌晨,才起身告辭。
宋江道:“一夜豪飲,姑娘還未曾歇息片刻,不如再留一日,明日,我派人送你下山。”
蘇蔬搖頭,“家裡還有個小兒,實在是放心不下,若有緣,他日總會相逢。”
李逵過來道:“都說你是寡婦,沒過門相公就死了,哪裡來個小兒?”
“李逵,休要胡說。”宋江喝斥道,他雖然不瞭解蘇蔬口中小兒的來歷,但李逵說話,過於直接。
蘇蔬擺擺手,“不打緊,寡婦,是虛名,小兒,是真人,他是蘇家的根,叫我姑姑。”
宋江再三挽留不得,親自送蘇蔬下山,走了一程又一程,離梁山已遠,蘇蔬請他留步,他才拱手告辭,“他日姑娘若是閒了,就來山上聚一聚,當然,宋江是賊,只怕給姑娘惹來麻煩。”
蘇蔬呵呵一笑,“你的賊,是虛名,就像我的寡婦,也是虛名,但求內心無愧,何必在意他人的口舌。”
宋江點頭,“都說姑娘是奇女子,敢於大牢內題反詩,今日得見,果然如此,姑娘謹記,若在江湖上有難,可提宋江之名,某不才,朋友還有些許,自會有人幫你。”
蘇蔬謝過,“早知哥哥是及時雨,將來有事,少不了麻煩哥哥。”
宋江道:“賢妹請。”
李逵一邊撇着嘴,心道,哥哥見了美人,連稱呼都改了。
蘇蔬上馬,拱手告辭,帶着燕兒走了。
宋江目送蘇蔬好遠,李逵嘟囔道:“這女子樣貌好,性子和善,比哥哥的閻婆惜強了不知多少倍。”
宋江突然怒,“你這黑鬼,好話說不出一句,廢話整日不斷,回山。”
李逵嘟嘟囔囔,“那個閻婆惜,俺又不識,都是各位哥哥說的,又怪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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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蔬此行,了卻平生一大夙願,心滿意足,她絲毫不知,危難再一次降臨。
宋江遠送蘇蔬之時,未曾想卻被一夥人窺到。
“大哥,原來是個雌兒,看宋江色眼眯眯,定與這小娘子有勾當,待我抓了她來,給哥哥你出氣。”說話的,是個精瘦的傢伙。
“不能輕舉妄動,這裡是宋江的地盤,我們鬥他不過,而且此時僅你我二人,這樣,我們悄悄跟蹤,看她是哪裡人家,然後回去招來兵馬,萬無一失,再抓人,到時,去通知宋江,當衆羞辱他一番,以泄我心頭之恨”
這位,粗胖的傢伙,叫孟熊,是附近白虎寨的大當家,白虎寨不比水泊梁山,打的是替天行道的大旗,他們不造反不起義,乾的卻是打家劫舍、燒殺擄掠的勾當,被宋江教訓幾次,因此懷恨在心。
二人悄悄跟着蘇蔬,一路竟然到了蘇蔬下榻的客棧,孟熊突然哈哈大笑,“原來是個過路的,更好,我們現在就回去,無需太多,幾百人即可,過來抓了小娘子,然後找宋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