儂志高走後,這一夜蘇蔬輾轉反側,聽儂志高講,她被徽宗赦免出使不利之罪,完全是因爲司空軒武力保,那黑大個不善言談,更不像自己這樣懂旁門左道,他如何力保?差不多就是和徽宗鬧翻,如此徽宗表面讓步,暗地裡必定會對他記恨而給他穿小鞋。
雖然自己再也不用爲出逃之事日日的防備官府緝拿,但蘇家灞名聲越來越大,怕朝廷忌憚之後是打壓,自己並無造反之意,只希望帶領大家守一方土地快快樂樂的生活,但儂志高就是一個很好的例證,這才歸附朝廷多久,如今他的兵馬總統領之職被拿下,說明徽宗對他還是心存芥蒂,徽宗對她蘇蔬,只怕比儂志高還介懷,不僅僅是因爲她和徽宗曾經那麼熟悉,不僅僅因爲徽宗對她的愛慕,還有徽宗對她的瞭解,知道她素有陰謀詭計,這也是蔡京等人在徽宗面前給她做的定語。
所謂開弓沒有回頭箭,自己只能把蘇家灞建設得更好,跟隨自己的這些人更幸福。
更鼓敲過,已至午夜,她獨坐藤牀,黯然思念,長髮披散,還原女兒態,心蠢蠢欲動,思緒又開始糾纏司空軒武,恍然間背後一暖,有人抱住自己。
“蘇蔬!”那滄桑的聲音又在耳邊響起。
她猛然回頭去看,幽然一嘆——與誰同坐?明月清風我。
噹噹噹!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這樣的時辰,若非有大事發生,即便自己點着燈火,諸葛慧等人亦不會來叨擾自己,她急忙詢問一聲“誰”,然後過去開門。
“灞主,大事不好,北定鎮被襲!”
蘇蔬腦袋嗡的一聲,三步並作兩步,把門打開,是谷地山,他身後跟着丟盔卸甲的蕭竹隱和蘇忠正。
“邊走邊說,谷伯伯你去通知諸葛慧等人往海納百川議事。”
蕭竹隱道:“抱歉灞主,沒能守住北定鎮。”
蘇蔬擺手,“別說這些廢話,說重點,究竟怎麼回事?”
蕭竹隱再道:“今晚,我巡視完各處就回房看書,突然有兵士來報,交趾人攻擊,我急忙集合人馬,正想率兵出擊,卻發現鎮裡黑霧繚繞……”
“等等,蕭和尚,夜裡,你能分清是黑霧白霧?你要明白,你的任何一句話甚至是一個字,都有可能左右我對事件的分析。”
蘇忠正在一邊道:“灞主,是黑霧,月色下、火把下看得非常清楚,就像濃煙一般。”
蘇蔬手指蕭竹隱,示意他繼續說。
蕭竹隱又道:“奇怪的是,這黑霧原來有毒,等交趾兵開始進攻時,我們的兵士紛紛中毒倒地昏迷,僥倖逃脫的兵士報知我,等我和忠正將軍、完顏將軍帶兵出擊時,唯有用布遮面,抵擋毒霧,誰知戰了僅僅半個時辰,那毒霧透過蒙面吸入口鼻,兵士們繼續跌倒昏迷,我因爲懂得控制筋脈,才得以倖免,然後又救下即將昏迷的忠正將軍,只是宗豪他,因爲和我不在一處迎敵,沒能救下,被交趾人抓走。”
聽聞完顏宗豪被交趾人抓了,蘇蔬突然立定,猛然回頭看着蕭竹隱,看了半天,沒有埋怨,這種事情非他所願,只是她心裡揪緊,完顏宗豪是金國皇子,隨自己來到廣西,並無享受幾天清閒日子,如今被抓,單單是一個蔡文琦自己都對付不了。
“另外的將士們呢?”她問,她怕的是自己全軍覆沒。
等蕭竹隱說出,竟然真的是全軍覆沒,“抱歉灞主,將士們,都被交趾人抓走了,北定鎮,也失去,請灞主以軍法處置在下。”
這時,就來到了“海納百川”,諸葛慧和谷地山還有姬少遊等人焦急等在門口,見了蘇蔬,紛紛詢問,蘇蔬一擺手,嚴肅道:“事情緊急,我不贅言,北定鎮已經得而復失,這在其次,眼下重要的是——救人,不單單是救完顏宗豪,還有那麼多的將士,我要大家一起出謀劃策,必須,一個不能少的救出,蘇家灞剛剛建立,若是有這麼多將士出事,會動搖軍心,甚而是民心,讓大家感覺我非是一棵可以爲他們遮風避雨的大樹,而是一堆爛稀泥,人心向背,就在此一舉。”
此時就進了“海納百川”之內,各自落座,她先看向諸葛慧,諸葛慧簡單分析下,只說了四個字:“必入虎穴。”
她然後詳細解釋,交趾人抓了這麼多蘇家灞的將士,一時無法押走,必然還在北定鎮,雖然北定鎮此時被敵人控制,但我們這方面畢竟在此很久,裡外熟悉,救人並非難事,難的是怕交趾人繼續施用毒霧,所以,不能大隊人馬攻打,巧勝,如何巧勝,那就是派幾個人深入北定鎮,伺機救下蘇家灞所有的將士,最好能得知這種毒霧究竟是怎麼回事,得知破解之法,才能對陣下藥。
蘇蔬再看看谷地山,他道:“諸葛居士所言甚是,我建議,若往北定鎮探查毒霧之事,不能少了一個人,那就是洛小姐,她是神醫,很多東西我們不明白,她必定能知道是怎麼回事。”
蘇蔬再看向姬少遊,洛青依是他的未婚妻,他不同意,自己不好強迫,深入被交趾人控制的北定鎮,畢竟是涉險。
姬少遊遲疑下,環顧一圈,突然就鴉雀無聲,大家都在等他回答,他舔了下嘴脣,非常艱難,最後道:“好吧,我去找青依。”
他轉身想走,被蘇蔬拉住,斬釘截鐵道:“少遊,我保證青依安然無恙。”
姬少遊淡淡一笑,“蘇家灞是大家的,她有責做點事,並且,她是大夫。”
他轉身去找洛青依不提,蘇蔬繼續和諸葛慧、谷地山商量如何潛入北定鎮。
按諸葛慧的意思,北定鎮此時必定被交趾人嚴防死守,夜晚很難進入,唯有在白日,白日交趾人會鬆懈一些,但仍然不同往日,所以,去北定鎮救人的將士不能太多,還需要喬裝,最好是懂儂人語言的部族人,北定鎮本有很多儂人,這樣更容易混進去。
蘇蔬想了想,自己必須得去,還有那個阿黎的堂兄黎光,他應該懂儂人語言,剩下自己身邊的人,再無出色的當地部族人,巫趕生應該懂,但此人頭腦簡單四肢發達,不堪重用,或許那個巫雅雅可以。
蘇蔬正費心的琢磨,諸葛慧道:“灞主,還是去請儂首領吧,他不單單是部族人,功夫高術法好,他去,我們就成功了一半。”
蘇蔬搓着手,聽聞儂志高在汴梁被捕入獄,不單單是傳言他想當什麼郡王,更是因爲他沒有及時緝捕自己這個欽犯,再麻煩他,被外間知道,恐對他不利,是以蘇蔬猶豫。
這時一直幫蘇蔬駐守九雀坪的白狼到來,見了蘇蔬就不停告罪,“怪我怪我,交趾人使用毒霧之事,有個部落曾遭遇過,怪我忘記對你告知,事情我已經聽了大概,此毒霧除了用降龍木剋制,唯有首領的術法,別無第…可計議。”
降龍木?蘇蔬聽着耳熟,好像穆桂英大破天門陣時,就使用的這個東西,詢問白狼這降龍木哪裡纔有。
白狼道:“此物必定是五臺山上的纔好用,因爲五臺山曾是文殊師利菩薩講經弘法的場所,生長在那裡的降龍木久沐佛音,具有靈性,又被諸多高僧加持過,所以,但凡不結果,結果必爲神物,多少年前交趾人曾經用此毒霧襲擊過邕州附近的部落,當時偏巧有一個五臺山高僧雲遊到此,因爲身上有一串用降龍木製作的佛珠,他扯斷佛珠,送給這部落之人,凡是身上帶着這降龍木佛珠者,皆安然無恙,所以,大家才知道五臺山的降龍木有剋制此毒霧的能力。”
白狼詳細說完,蕭竹隱嘆道:“五臺山我經常遊走,亦聽聞過此事,只是此地距離五臺山山高水遠,等把降龍木取回,只怕……哎!”
怎麼辦?大家看向蘇蔬,等着她的定奪。
蘇蔬當機立斷,下令:“白狼,你夤夜趕往雄風寨,去請儂志高,救人要緊。蕭和尚,把人救出後,你立即啓程回五臺山,此時是夏天,取回降龍木無論是樹種還是枝條,總之就是能把降龍木種植成活在此地就好。然後,我,儂志高,蕭和尚,還有姬少遊和洛青依,把那個黎光也帶着,準備潛入北定鎮救人,另外,北定鎮被交趾人奪走之事,不能向外透露,就是我們內部的人,也僅限於我們幾個知道。”
大家領命,又研究一番,各自回去歇息,只等明日行動。
天光大亮,只是儂志高還沒有到,按路程算,他最快也得在午後才能到九雀坪,蘇蔬如坐鍼氈,就怕交趾人對完顏宗豪等將士殺戮,急的在屋裡走來走去,幸好蔡文琦一直不知道這件事,沒有過來鬧她。
此時卻見兵士來報:“灞主,鬼魔寨的巫小姐來了。”
巫雅雅是被蘇蔬所請,想要她隨自己往北定鎮救人,蘇蔬點頭示意讓巫雅雅進來。
踏踏踏踏,巫雅雅一路小跑似的進了蘇蔬的門,開口就道:“我同你去北定鎮救人。”
蘇蔬莫名其妙,不知誰把此事告訴了她,更不明白她一臉焦急好像此事與她有莫大的關聯。
正是,巫雅雅因爲那日瞥見蕭竹隱和顧清影同撐一把傘,吃醋,竟然沒有把巫趕生託付她的事告知蕭竹隱,賭氣回了鬼魔寨,今日被蘇蔬邀請來此,遇到蕭竹隱,先和她講起北定鎮之事,巫雅雅追悔莫及,都是自己沒有及時奏報毒霧之事,才造成今日的慘敗。
“你懂儂人語言應該沒問題,你是否懂交趾話?”蘇蔬問。
巫雅雅點頭。
蘇蔬高興道:“好,就帶你一起去,我們還要等一個人,此時閒着也是閒着,蕭和尚,你陪雅雅出去轉轉。”
蘇蔬有意成全她和蕭竹隱。
這時顧清影抱着給蘇蔬漿洗好的衣服過來,巫雅雅突然臉色暗下,對蘇蔬剛剛的提議,她冷臉對蕭和尚道:“不必了,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蕭竹隱正想說“請”呢,被她這一句撞了南牆般,那心真是拔涼拔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