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儀宮。
沈皇后端莊地坐在正殿中,垂眸看着自己手上戴着的純金鏤空護甲。
“哦?你是說,這個時辰,皇上竟然從毓秀宮裡離開了?”她眼波流轉,八寶琉璃燈明亮的燈光映得她面色極好,也同樣將她目光中流露出的幸災樂禍展示無餘。
“這,可是頭一遭兒吧?”
她當初同意讓沈慧進宮,是爲了鞏固自己的地位。沒想到,以前那個溫婉柔順的侄女,進宮後就變了個人似的。不但爲了爭寵與她離心,甚至在得了皇帝的寵愛後竟然對她漸漸不敬。宮裡頭不知道多少人暗地裡笑話她,尤其是麟趾宮那個,甚至當着她的面和沈慧親親熱熱地說話!
她冷眼看着,沈慧如今身上的聖寵,竟比當年的麗貴妃還要更加重些。
沈皇后早就後悔了,早知道沈慧是這樣的白眼狼,她說什麼也不會同意讓她進宮來。她寧可選個庶女,或是在族中選個旁支!
若不是沈慧表現得還算是老實,雖然沒有在皇帝面前替她說話,卻也沒有上眼藥,沈皇后恐怕已經容不得這個孃家的晚輩了!
皇帝如今專寵沈慧,進了毓秀宮後卻不留宿,這可是從來沒有的事兒。
難道,他對沈慧的新鮮感,已經過去了?
應該不是!
“碧桃,你去打聽打聽,看怎麼回事。”沈皇后吩咐道。她身後的一個宮女立刻躬身退了出去。
“母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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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宮女出去後,坐在下首的蕭坤纔不贊同地開口,“您怎麼能夠叫人去窺伺父皇行跡?”
哪怕是皇后,窺伺帝蹤,也是大忌!
之前,程嬤嬤心事重重地找過蕭坤,說起皇后近來行事過於急躁,甚至在皇帝身邊安插了人。蕭坤還以爲是程嬤嬤危言聳聽了,誰知竟果然如此!
他心中不免有些微詞。
母后這是要做什麼?莫非是嫌上一次鳳儀宮被封宮還不夠嗎?
“怕什麼?”看到兒子眼睛裡的不贊成,沈皇后不以爲意地笑了笑。她扶了扶髮髻上的八寶鳳釵,往身後靠了靠,立刻就有宮女上前在她的背後安放了一隻長引枕。
“坤兒,你也太過小心了。我是皇后,是你父皇的結髮妻子,我關心他,有什麼不對?”
聽沈皇后還在振振有詞,蕭坤越發堵心。不過他也知道沈皇后這是又犯了牛心左勁,只怕這會兒是勸也不聽的。
“不管怎麼說,母后日後還是不要再如此了。若是被朝臣知道了,便是父皇不追究,只怕他們也要參上您一本。”
沈皇后長眉一軒,冷笑:“誰敢?”
“如今的沈家可不是二十年前那個沈家了。你的外祖父,堂堂的國丈,受封承恩公;你外祖母,超品的國夫人;你的兩個舅舅各有官職,表兄弟們也都算是有出息。沈家門人衆多,這麼多年拉起來的人脈也算是盤根錯節。你父皇惱火我,封了我的鳳儀宮,叫我靜思己過可以。他若是想廢我,只怕沒那麼容易。”
她知道自己本就不算絕色,年紀又已經大了。爭寵,是爭不過那些年輕的宮妃的。可是她也偏偏就不信,這麼多年的夫妻,皇帝對她就沒了半分的情分。
蕭坤目瞪口呆。
如果沒有面對面坐着,他簡直要懷疑,鳳座上的女人,還是不是他曾經那個沉穩大氣的母后。
難道她就沒有意識到,她的一身榮耀,鳳冠加身,都是皇帝給的?
八荒六合,皇帝獨尊。他說誰是皇后,誰就是皇后。自古以來,從前朝到本朝,被廢的皇后還少嗎?那些皇后裡,又有誰的母族不是勢力滔天,沒有爲皇帝的至尊之路出過力?
怎麼她就看不明白呢?
沉默了一會兒,蕭坤低聲問道:“母后,您是不是給外祖父和舅舅傳過話,叫他們想法子毀了五弟?”
“你怎麼知道的?”沈皇后忽然提高了聲音叫道,“是誰告訴你的?還是說……”
她狐疑地看着自己的兒子,目光有些陰惻惻的,“還是說,你二皇子的翅膀硬了,也在我的鳳儀宮裡安插了眼線?說!”
最後的說字,聲音近乎尖利。
蕭坤苦笑:“母后,兒子一句話,尚且讓您如此氣憤。將心比心,換做了父皇呢?”
“你!”沈皇后氣得臉色紫脹,冷笑,“你好,你可真好!我是你的母后,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你!你倒好,叫人監視我!”
“兒臣並沒有!”蕭坤亦是激動了起來,站起身來回走了幾步,猛然回過頭,痛心地對沈皇后道,“母后一心爲了兒臣,兒臣卻又是爲了誰?是您從小對我說,身爲一個皇子,便不能同普通的孩子一般,要走一步想三步,凡事三思而後定!可是如今您的思謀呢?這幾年,但凡宮中多了什麼宮妃,無論是否受寵,您都會與父皇鬧上一番!您可知道,這十幾年來宮裡在無皇嗣出生,有多少人在說是您做的手腳?如今您竟還要拉着沈家,一起把這個現成的把柄送到人手上去嗎?”
沈皇后流下了眼淚,泣道:“別人如何說我不管,蕭默那個賤種,憑什麼和你一樣在你父皇面前得體面?這麼多年了,一個蕭乾還不夠嗎?我對黎家那對母子沒有法子,可也不代表連蕭默都能踩到你的頭上去!”
許是這麼多年的後宮生活叫她着實壓抑了,說完後,掩面大哭起來。
蕭坤強忍着心頭火氣走到她跟前,蹲下去苦勸:“母后,五弟母族低微,可他也是父皇骨血,是天潢貴胄,您……退一萬步說,您既然知道他本身沒有依仗,又何必怕他得到那星點兒的好處去?他對兒臣一向敬重,每每蕭乾爭鋒,他總是站在兒臣這一邊,算是兒臣的臂膀,您何必針對他?叫他知道豈不是冷了心?留着他幫襯兒子不好?”
“呸!”沈皇后啐了一口,“他能幫扶你什麼?從小就是窩窩囊囊的廢物,還不如你沈家的表哥表弟呢!”
嘴裡這樣說着,卻也終究將兒子的話聽進去幾分。只是又想了一想,還是覺得不甘心,“俗話說的好,人不可貌相。人心終究隔着肚皮呢,你可不能十分地相信那蕭默,免得日後被他插上一刀。都是皇子,我不信他沒有野心。”
“兒臣都知道。”
母子二人正說着,先前被沈皇后打發出去的那個宮女小跑着回來。看看皇后,見她頷首,便壓低了聲音將自己打聽來的消息說了。
沈皇后和蕭坤聽了以後面面相覷。
這個時候,刑部尚書和順天府尹進宮陛見?
“坤兒你說,會是什麼事?”沈皇后心下疑惑,“定不是邊城有戰事,否則就該是兵部尚書來。莫非是京城裡出了什麼大事?”
蕭坤腦海中急速翻轉。能叫刑部尚書和順天府尹這倆人進宮來的,京城的大事……
“我想起來了,今日外邊有傳聞。”蕭坤眯着眼睛說道,“城外一處別莊被賊人搶了,聽說殺傷了不少人命。”
沈皇后愈發疑惑,“這算什麼大事?雖說天子腳下,可賊人搶掠,也並不新鮮。只不過京城裡倒是從沒聽說過。”
“母后可知被搶的是誰家?”
“誰家?”
“就是蕭離的未婚妻,從前武定侯府的那個凌妙家裡。”
說着,蕭坤嘴角泛起一絲譏屑的笑意,“那位淩小姐,母后也見過的。”
對於凌妙,沈皇后印象極爲深刻。一來是因爲凌妙的容色絕倫,與衛紫瓔十分相像。二來,便是因爲春獵之中,凌妙和岑媛兩位少女勇鬥羣狼,惹得翊郡王衝冠一怒爲紅顏了。
“竟然是她家?”
沈皇后若有所思。
二更啦。後背疼得很,先去睡覺,明天的更新還是在下午和晚上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