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凌顥一家四口其樂融融,英國公府裡卻是愁雲慘霧,雞飛狗跳。
嫡出這一系自不必說,自從那天顧栩強硬地將周姨娘一家子的賣身契拿走,顧老夫人便氣得一口血吐了出來,徹底病倒了。顧如鬆夫妻兩個忙着請醫延藥自不比必說,顧如鬆又不知從何處得知,顧明蘭當衆向蕭離表白的事情,當下便氣得取了家法來教訓她。
“老爺教訓女兒,我本不該多說什麼。然而明蘭是個女孩兒,如何能動家法?傳了出去,孩子的體面還要不要?她從小好強,老爺這莫不是要逼死了她?”
世子夫人柳氏死命地擋在了女兒前面,張開雙臂不叫丈夫打女兒。
顧如鬆手裡握着一條烏金馬鞭,這還是最初一代英國公傳下來的。他只氣得渾身發抖,指着柳氏罵道:“慈母多敗兒!她還有個屁的體面!”
他半生自詡端方,想到今天顧如柏在他跟前冷嘲熱諷的嘴臉,哪裡還控制得住火氣?
竟是不管不顧地,揚起馬鞭對着柳氏便抽了過去,猙獰的模樣叫柳氏嚇得轉過身去,把女兒死死摟在了懷裡。
顧明蘭似乎是嚇壞了,只拼命往柳氏懷裡鑽。
鞭子揚到了半空,沒能落下去。
顧如鬆的手,被顧君辭擋住了。
顧君辭今年與凌肅年紀相仿,也是位明珠美玉的少年,乍一看去,他的眉眼與凌肅也有幾分相似。不過,顧君辭身上更多的是世家子弟的貴氣風儀,與凌肅書香繞身,淡雅清雋的氣質大爲不同。
“父親,便是妹妹有錯,您也不能打她。何況……”他看了看抱頭痛哭的母親和妹妹,“母親爲您操持家業,辛辛苦苦,若是這一鞭子落在她的身上,父親難道便不愧疚麼?”
顧如鬆的火氣哪裡能夠忍得住?
聽顧如柏的意思,周姨娘一家子已經被放了出府去,如今成了良籍。周姨娘的侄子做過顧如柏伴讀,據說正籌謀着捐個官身。如果真的成了,那周姨娘也就成了官家出身,擡良妾怕是指日可待。
而這一家的賣身契,原本是在老夫人手裡牢牢握着。就是因爲顧明蘭的錯處被英國公給抓住了,才逼得老夫人交了出去。
要知道,這賣身契是拿捏周姨娘那一脈的人最好的武器。就這麼的,被顧明蘭給毀去了!
一想到日後那一脈的父子兄妹們如何的耀武揚威,顧如鬆只覺得火氣衝到了頭頂,怒目圓睜,對顧君辭罵道:“滾開!你知道顧明蘭作了什麼丟人現眼的事情!”
一鞭子下去,顧君辭肩頭便捱了重重的一下。
顧君辭是長房嫡子,從小也是按照國公府繼承人來培養的,從未吃過什麼苦頭。捱了一鞭子,登時便”嘶“地吸了一口冷氣。
然而他還不能躲開,畢竟眼看着顧如鬆的模樣,若是被他捉住了顧明蘭,只怕妹妹這一回得丟掉半條命!
顧明蘭已經被嚇壞了,躲在柳氏懷裡大哭。
“住手!”顧老夫人被吵得醒了過來,虛弱喊道,“明蘭丫頭,你過來!”
顧明蘭連忙就奔到了老夫人的牀邊,悲悲切切地喊了一聲,“祖母!”
一看母親醒了,顧如鬆也不能再動手。他這個人或許沒有別的長處,但孝順倒是真的。
“母親,您感覺怎麼樣?”
許是因爲吐了血的緣故,顧老夫人這兩天來一直昏昏沉沉的。睡着的時候多,清醒時候少。顧如鬆擔心不已,生怕這老母親一時氣惱傷了根本,就此倒下去。不然,他的火氣也不會這麼大。
顧老夫人擺了擺手,顫巍巍伸出手摟住了顧明蘭,氣喘吁吁道:“你不要再怪別人,明蘭丫頭是我沒有教養好。你若是怪,就怪我吧。”
顧明蘭是她一手帶大的,一言一行都是按照高門貴女的要求來培養。哪裡能想到她會跑去和一個有未婚妻的男子表白?這男子的未婚妻,還是她的表妹!
顧老夫人知道,這事情如果真的傳出去,顧明蘭一生就全都毀了。
“那些賤人……怎麼樣了?”顧老夫人平日裡最是講究風度,這次實在是被顧栩氣狠了,提起來便也粗俗地說了一句賤人,這倒是很難得了。
顧如鬆不語。
顧老夫人便明白了,老淚縱橫,“都是我從前心軟,叫狼崽子長大了,反咬了咱們一口!若是早知道如今這樣,不如當初就狠心發賣了他們!”
正在發着狠,外頭突然就跑進來一個老婆子,大口喘着氣兒,“夫人,世子爺,大事不好了!”
“怎麼回事?”顧如鬆皺眉,斥道,“還有沒有點兒規矩了?”
那婆子氣息粗重,一時說不出話來,只顧着喘氣。
顧老夫人一看見她,卻是掙扎着坐了起來,“快說是什麼事!”
這婆子是她安排在周姨娘那邊兒的眼線,這麼急匆匆地來,必然是大事。
“有,有官府的人上門,說是有人把那邊兒的二爺給告了!”
“什麼?”
顧老夫人這下子也不虛弱了,一把推開扶着她的顧明蘭,“你再說一遍!”
就連顧如鬆夫妻,連同一屋子的人,都豎起了耳朵。
婆子口中的二爺,就是顧如柏的兒子顧卿辭,在府裡排行第二,最是個伶俐人,比他父親還要會鑽營。如今,在京城裡結交了一羣紈絝子弟,但凡出門也是前呼後擁了。
他會出什麼事?
婆子吞了一口口水,才覺得好受了些,頂着顧老夫人等急切的目光,連忙繼續說道:“本來那邊兒老姨娘他們因爲擡了良籍,正歡喜着。老姨娘打點了不少的東西,說是要送出去給周家用。沒想到,就方纔,突然來了一羣官爺和衙役,說是順天府的。有人將二爺告了,說他……“
婆子看了一眼顧明蘭和屋子裡的年輕的丫鬟們,停住了。
顧老夫人便知道後邊的話不能叫這幾個小姑娘聽見,拍了拍顧明蘭的肩膀,“你先回去,晚上我與你說話。”
顧明蘭很是柔順地站了起來,垂頭出去了,一眼都不敢看顧如鬆。
等她們都出去了,顧老夫人才說道:“繼續說。”
“那些衙役只要帶走二爺,說是有人告他毆傷勳貴致死,倚強凌辱良家女子。”
說完,便趕緊垂下了頭。
顧如鬆眯起了眼。
他卻是隱隱約約聽說顧卿辭闖了什麼禍端,貌似還不小。然而,這毆傷勳貴,倚強逼奸,卻又是怎麼回事?這些天,也並未聽說哪家的勳貴出了事情啊!
再者說,顧卿辭也算是個很有心計的年輕人了。從某些事情的處理上看,比自己的兒子還要有些手段。
京城裡的勳貴不少,但顧卿辭絕不至於不認識。
所以這毆傷勳貴一說,到底從哪裡來的?
“好,真是太好了!”顧老夫人一時想不到這麼多,卻是喜上眉梢,彷彿連病情都減輕了幾分。顧卿辭是周姨娘那一脈唯一的孫兒,他出了事,那真是再好不過!
“國公爺呢?”
婆子趕緊道:“國公爺還沒回來呢。”
老夫人連忙對顧如鬆道:“你父親不在,自然該是你出面的時候了。不管怎麼說,趕緊過去,把姿態先擺出來。問一問,只說咱們家的人必不至於如此,然後再請順天府嚴查,還老二一個清白!”
她一生行事,最追求的就是個面子。哪怕府裡掐的要死要活,外邊看着也要一團和氣。
顧如鬆卻是另有計較。出面是自然的,不過這話要怎麼說,可就不一定了。
大家能猜到,是哪家的勳貴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