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琬聽着千鈞的話,又見丈夫面色沉鬱了下去,只覺得所聽之事匪夷所思。
這個年頭,怎麼會有人如此,喪心病狂?
她只覺得心頭砰砰直跳,捂着心口,臉色都變得煞白,“我聽你這意思,是……”
是皇上?
千鈞垂下了頭,沒言語。
海棠也嚇壞了,上次那個孩子,竟然是險些死在皇帝手裡嗎?
正愣着,便聽見一陣嘔吐聲響,卻是旁邊顧琬已經掩着口彎了腰下去。海棠和凌妙都連忙扶住了顧琬,卻被她揮手推開,只吐得一塌糊塗。
凌顥頓時大急,眼見顧琬吐得面紅耳赤,鬢髮都散亂了才稍微好些,海棠忙就將溫水送到了顧琬脣邊。
顧琬漱了口,還是覺得心跳快得不行,渾身上下沒有了一絲兒的力氣,只能將身子軟軟地靠在了凌顥懷裡。
她本是個心性剛強的女人,平日裡輕易不會露出虛弱之態。見她這般,凌顥也不顧的什麼,將人打橫抱起,疾步就往裡邊走去。
“你愣着幹嘛?還不快去請太醫!”見千鈞似乎是被嚇住了,海棠跺腳,急急地說道。
“啊,我這就去!”
千鈞一拍腦袋,轉身就往外跑,一邊兒跑一邊心裡頭暗暗祈禱,夫人可是不能出什麼事兒啊!不然,不說淩小姐,就是王爺也得活撕了自己啊!
這邊兒凌妙跟着凌顥,將顧琬送到了裡間的牀上。見母親似乎是難過得很,也不等太醫了,自己便伸手去爲顧琬診脈。
只是……
凌顥見她臉色古怪了起來,眼神也帶着幾分的驚疑,怕是顧琬會出什麼事情,忙問:“妙丫頭,你娘這是怎麼了?可要緊不要?”
凌妙也不說話,又抓過了顧琬的另一隻手。
“我沒事……”顧琬怕凌顥着急,便勉強一笑,“只是聽說竟有人用孩子煉丹,這心裡頭,竟是難過得很。”
服用這樣的丹藥,與吃人肉喝人血有什麼區別?
一想到這個,她便忍不住的泛起了陣陣的噁心!
凌顥坐在了牀頭,攬住了她的肩頭,輕聲安慰:“不要多想。”
又看凌妙,“到底她怎麼了?”
凌妙眉尖輕蹙,嘴角卻又揚了起來,表情甚是詭異,似笑非笑,似憂非憂的,便叫凌顥更加心焦,生怕顧琬這身子有什麼不對。
後邊兒趕進來的海棠也一臉憂色看着凌妙,等她的話。
“娘這是……”凌妙的視線從凌顥臉上,再轉移到顧琬臉上,等得他們夫妻二人都提起了心,纔不可置信地,猶自帶着幾分懷疑,“有了身孕?”
要知道,當年顧琬生凌妙的時候,被人做了些手腳,險些一屍兩命。還是她強咬着一口氣,拼了性命掙扎着生下了女兒,然而自己卻有血崩之勢,好不容易纔保住了一條命,卻傷了身子。太醫曾說,她這一生,是不能再生了的。
錦兒提起這件事情的時候,還將老韓氏恨得牙根兒癢癢!
因此聽到有孕二字的時候,顧琬的第一個反應便是,這不是真的!
凌顥雖然纏人,但是她都這個年紀了,又是太醫曾經斷言過的,怎麼可能再次懷孕?
“可是真的?”凌顥卻是大喜,一下子站了起來。
他去請旨賜婚前,顧琬曾經與他說過自己不能再有孩子的話,凌顥也只做好了沒有自己的子嗣的準備。可是,大婚才幾個月?她竟然懷孕了?是自己的骨肉!是自己的血脈,將要延續?!
凌顥只覺得心裡頭一片空白,震驚,喜悅,種種情緒涌上心頭。叫他竟然想要大吼起來!
“太好了,阿琬,我們要有孩子了!”年近不惑的漢子,聲音里居然都帶了顫抖,一手抓住了顧琬的手,便在她的額頭上親了親,聲音低了下去,“我們的孩子……”
顧琬的手撫上了小腹,也是滿臉的難以置信。她,真的懷孕了?
擡頭看女兒,“阿妙?”
凌妙眼圈一熱,迎上了母親期待又忐忑的目光,點了點頭。
“看脈象,該有兩個月了。”她輕聲道,“等太醫來了,再確定一下才好。”
雖然話這麼說,顧琬卻是不再懷疑。畢竟,女兒隨着神醫學了那麼久醫術,這簡單的滑脈,還是不會診錯的。
不多時千鈞抓着個太醫跌跌撞撞地進來了,“夫人,太醫來了!”
這太醫不是別人,正是太醫院院判徐墨然。
老爺子也是六十多歲的年紀了,在家裡剛吃完了飯,飯碗還沒放下,就被突然闖進來的一個少年提了起來往外跑。老爺子還以爲自己得罪了什麼人,這是要把自己綁了走做什麼呢。
被少年橫在馬上一路狂奔,老爺子胃裡頭的飯都險些被顛出去!
誰知道,一路竟然是來到了定北侯府。看見大門上的黑底金字的牌匾,老院判才放下了提起來的心,還沒從馬上下來站穩,。又被提着闖進了內院。到了凌顥跟前,可憐的老人家氣喘吁吁,腿都斷了一樣。
“老人家,請恕我們無禮了!”凌顥見這番,冷冷地看了一眼正在擦汗的千鈞,對着徐院判拱手躬身,行了禮下去,“實在是內子突然不適,我家這孩子一時慌了手腳。”
他禮數做的足足,徐墨然自然也不會端着。誰都知道,定北侯凌顥深受帝寵,回京不過短短一年多的功夫,已經掌了禁軍,在京中熾手可熱。平常的人上趕着巴結尚且來不及,有個機會熱絡起來,徐墨然還不至於去得罪。
忙也拱手還禮,“侯爺言重了。赤子之心,卻也可嘉。”
不過,他也算是見過一些人的,這少年不是總跟在翊郡王身後的護衛嗎?怎麼就成了定北侯府的孩子?
想不通,也就不多想了,靜心片刻,便上前替顧琬去診脈。
得出的結論,與凌妙的相同。
“恭喜侯爺,賀喜侯爺,夫人這是喜脈。”徐墨然起身與凌顥道喜,“月份還小,日常要多注意些。”
凌顥忙謝,然後問道:“內子方纔嘔吐,險些暈倒,這,可有什麼妨礙沒有?日常又要注意些什麼?”
徐墨然一一說了,又開了個安胎的方子交給凌顥,便告辭而去。千鈞這回可是不擔心了,笑嘻嘻地跟凌顥道了喜,不敢耽擱,趕忙去追上了倒黴的老院判,親自將人送了回去。
凌顥看着牀上還有幾分虛弱的顧琬,心頭歡喜,又心疼。老院判都說了,顧琬年紀不小了,這一胎懷着,往後會很辛苦。如今才兩個月,便叫妻子聽了那些話難受成了這般模樣,月份大了,可怎麼辦呢?
這麼想着,凌顥忽然就覺得自己胸腹間也噁心欲嘔。忍了幾忍,還是沒忍住,跑出去抱着一棵樹幹嘔了幾口。
一股子酸水泛上了喉嚨,這感覺實在是不好,凌顥很想罵一聲。
“侯爺他這是怎麼了?”海棠從窗戶看出去,就見往日裡威嚴極了的侯爺,一下一下給自己捋胸口。看那模樣,就和夫人剛纔差不多。
她渾身一個激靈,覺得自己有點兒傻了。夫人是有了身孕的反應,侯爺怎麼會跟夫人一樣呢?
等凌顥順過了氣,忽然就仰頭大笑了起來,又在院子裡轉了幾圈。這麼一折騰,老管家早就聽見了信兒,在院子門外探頭探腦,“侯爺?”
凌顥站住了,手握拳在脣邊掩住了咳嗽幾聲,恢復了侯爺的模樣,卻怎麼也抑制不住揚起來的嘴脣,“去說下去,夫人有喜,這是咱們侯府的大喜事!每個人發兩個月的月錢,都給我打起了精神好好兒服侍夫人,等小世子平安出生,另有重賞!”
凌妙在屋子裡聽見了,撇了撇嘴,蹲到了顧琬的牀前,眼淚汪汪地看着顧琬,“娘!”
顧琬擡起手,揉了揉她的髮絲,眼裡也是漫上了一層水霧。
等到蕭離從翊王府得到了千軍的回報,坐在了書房裡大感後悔——當初他爲什麼要與妙妙說,三年後才迎娶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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