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須要防着她狗急跳牆。”蕭容淡淡道。
蕭離微微搖頭,“這幾年,蕭靖不停打壓沈家。沈家一門看似風光,實則已經跌入了谷底,沈氏早就失了靠山。蕭靖昏迷她還能擺着皇后的架勢。若是蕭靖清醒着,說不得她已經被送到了真正的冷宮裡。”
他的手指緩緩地滑過茶盞上的紋路,眼中透出些許的嘲諷,“那女人看着端莊賢惠,實則心黑手辣。這幾年蕭靖的所作所爲,她也都看在了眼裡。丈夫和兒子之間,她無論什麼時候,都只會站在兒子一邊去。大哥,你看着吧,用不了三天,她就會下手。”
不出蕭離所料,沈皇后是個很是果決的女人。根本沒有等到三天,便已經下定了決心。
第二日過半晌,宮中驟然發生了變故。
就在龍翔宮裡,昏迷中的皇帝短暫甦醒過來。立刻有人送上了蔘湯,皇帝略一沾脣,便是一口鮮血噴出,再次陷入了暈厥。
守在皇帝身邊的沈皇后驚慌不已。她確實想對蕭靖下手,一箭雙鵰。但,但她還沒動手呢呀!
宮中浸淫多年,她明顯地感覺到了自己似乎又陷入了個圈套裡。
因爲,給皇帝端了那一碗蔘湯上來的,正是她那個心腹的嬤嬤。而正是她自己,親手將蔘湯送到了皇帝的嘴邊。
她立刻命人封口,但是茲事體大,怎麼可能瞞得住?宗室朝臣很快都已經知道了。
不管蕭靖這些年對待宗室的態度如何,也不說這些天朝臣們陸陸續續受到了多少的震驚,也都比不得這次事情來得震撼。
沒等到天黑,宗人府令帶着許多的宗室,裡頭還有幾位年邁德高的老王爺。六部尚書等都已經聚到了宮門前。
沈皇后知道這一下事情鬧大了,早就宣了太醫,聽見宗室都到了,硬着頭皮讓人開了宮門將人迎了進來。
只是一眼看到人羣中,身着錦衣鶴立雞羣的蕭離,眼中就猶如要噴出火來。這件事裡,她敢肯定都是蕭離的手筆!
朝臣礙於君臣之禮,不能隨意開口。宗室們卻是沒有這個顧慮,年紀最長,輩分最高的義親王最先開了口。
“陛下昏迷月餘,我等都是焦心不已。原本打算在民間廣尋名醫,又想着,可着天底下,又有哪裡的大夫能夠比得御醫呢?以天下供養一人,都想着陛下該是能夠逢凶化吉的。聽見說陛下已經醒了過來,我等都是歡喜,這真乃我朝之幸。怎麼一轉眼,又暈厥了過去呢?”
這話說的雖然看似柔和,但話裡的意思,誰能不明白?
皇帝人都醒了,自然是好了起來的。哦,皇后娘娘您的人守着龍翔宮,您的人送上來的蔘湯,您親手喂到了皇帝的嘴裡……說和你沒關係,鬼才相信!
沈皇后也急了,戴着長長的護甲的手猛然一緊,眼圈就紅了。
“王爺這話,可是疑了本宮了?”她聲音裡有些嗚咽,“皇帝,那是我的夫君,是我的天!自打陛下染疾,本宮焦慮誰能知道?夙夜不能眠,只拜佛求菩薩,哪怕叫本宮減壽十年,本宮都是心甘情願的!這天底下,誰都可能去害了陛下,唯獨本宮不會!”
她說的義正辭嚴,又靜靜落下兩行清淚,也不擦拭,只深吸了一口氣,緩緩挺直了腰背坐在上首,不再多說什麼。
這一番作態,倒是比歇斯底里的哭喊有用得多。
那老王爺輕輕咳嗽了兩聲,面上不動聲色,點頭道:“娘娘說的也有道理。”
沈皇后心下一鬆,沒等到再說話,卻又聽得旁邊一人道:“臣等自然也願意相信娘娘。只是陛下身牽萬民,繫於社稷,便是有半分的不妥,也還是要查探個清楚明白的。”
“查探什麼?”沈皇后終究還是有些沉不住氣,見說話那人不過是個宗室的閒散郡王,既無實權,也沒有才能,竟敢對自己這樣說話,簡直是不把自己這個皇后放在了眼裡。只咬牙道,“皇上昏迷了這麼久,御醫用了多少方子熬了多少的藥?只是不見醒來。便是一時睜開了眼,又焉能說陛下就好了的?說不定,就是一時的甦醒罷了。”
“娘娘這話自然可能。不過,聽聞陛下還吐了血?”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沈皇后頓時大怒,倏然起身,“皇上醒來不過片刻便又暈過去了。這事兒,本宮命人封口,原想着是不叫大家夥兒跟着着急,也不叫外頭的百姓們聽了恐慌的意思。怎麼王叔竟然這般的清楚?莫非,王叔在這宮裡,安插了眼線不成!”
說到最後,疾言厲色,渾身上下燃燒着怒火。
這罪名不小,那郡王多少有些慌亂,便看向了老王爺。老王爺嘆息了一聲,搖頭道:“娘娘不必動怒。臣等如何敢偷窺宮闈?不過是這段時間,一直關注着陛下罷了。”
“哼!”沈皇后冷冷一聲,轉過了頭去,擺明了不信這話。
老王爺見她並不忿自己的話,垂了垂鬆弛的眼皮,掩下了眉宇間的不屑與厭惡,眼角餘光,便看向了另一個宗室,宗人府令。
要說這宗人府令,真心覺得很是悽苦了。從前的宗人府令,不過是掛個名頭,有誰像他這般,沒當上幾年呢,遇到了多少的奇葩事情?
如榮王府那個被人喊了二十年的王妃,竟然連玉蝶都沒上!
再如今天這情形,一羣宗室和臣子跑來對着皇后興師問罪!他不知道這些宗室裡的長輩是個什麼意思,只擔心若是今日將沈皇后逼急了,往後無論是皇帝醒來,還是新君繼位,哪裡還能有自己的好果子吃?當然,新君若不是二皇子,那便好了,少了這個後顧之憂。
新君?
宗人府令腦海中突然閃過一道靈光。
雖然沈皇后方纔說起皇帝來,看着是情深義重的。不過長了眼睛的都能看出皇帝很有些厭惡她,還有帶着沈家血統的二皇子。去歲耕耤禮是二皇子代行。許多人當時都以爲,二皇子被冊封爲儲君的日子不遠了。
但是出乎意料的是,皇帝始終沒有提這個。
有朝臣上書請立太子,當場就被皇帝駁斥了。這種情況下,沈皇后和二皇子心中能平和?
若說沈皇后想弄死了皇帝,自己當太后,這事兒,宗人府令大人自覺是會相信的。
他嗽了嗽嗓子,站起身對着沈皇后一禮,做足了臣子的模樣,然後纔開口:“臣等也是關心陛下。臣聽說,陛下再度暈厥,是因喝了一碗蔘湯所致?娘娘,蔘湯是何人所做,又是何人端了來的,又是誰餵了陛下喝下去,這裡頭的牽涉只怕極廣。臣斗膽,想請娘娘說一說,凡是能夠接觸到蔘湯人都有哪些。”
雖然他在問話,但話音怎麼聽,怎麼都不像是帶着疑惑的。
沈皇后胸口起伏,不由自主便將視線落到了蕭離的身上。
他容貌俊美至極,在這華美的宮殿之中,那錦衣玉帶,那束髮的金冠,都爲他平添了幾分的貴氣。
那樣的眉眼,那樣的神色,都叫沈皇后感到熟悉且心驚。就這樣的淡然,卻與純懿皇后一模一樣!
“是你做的,對不對!”眼見宗人府令竟然不理會自覺,直接命了人去龍翔宮的小廚房抓人,就連她的心腹乳嬤嬤都不曾放過。
一時壓抑不住自己的怒火,沈皇后的手重重地拍在了椅背上。
蕭離只淺笑,眼裡帶着沈皇后從未見過的詭異神采。
“娘娘,娘娘!”外頭突然就跑進來一個小宮女,滿臉的淚水,抱着沈皇后的腿哭喊着,“娘娘快去看看吧,殿下,殿下他……”
“坤兒怎麼了?”沈皇后感覺眼前有點兒發黑,連忙扶住了椅子,緩過了一口氣才顫聲道,“殿下吐了血!”
晚了二十分鐘,也不知道還能不能審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