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_第一百五十二節

說起搬廠,自然要提起那些曾經爲工廠付出過汗水,但是卻不再隨工廠去惠州的人們。雖然工廠到了惠州以後,不過三兩天功夫,就會把他們全部忘記了。可是,這些人在偉業的發展史上,卻真實地存在過,雖然他們是那樣微不足道。

長此以來,偉業在井美工業區這一帶留下的名聲太臭了,所以要離開井美的時候,老闆卻想着要留下一點美名在此了。在工廠開始遣散不隨廠工人前夕,偉業突然決定請全廠工人吃年飯。據老工人說,從偉業開廠到現在,十多年了,從來沒有請工人吃過年飯。二00二年年末,請工人吃年飯,這還是有史以來的頭一次。真難爲老闆,讓他破費了。

第一次辦年飯,偉業自然辦得特別風光。按老闆的意思,我們先吃年飯,吃了年飯再來搞一出聯歡晚會。聯歡晚會的第一個環節,就是工人表演節目,唱歌跳舞小品相聲什麼都行,不管表演的怎麼樣,參加演出的都有獎勵。第二個環節就是抽獎,沒有表演節目的員工,每個人都有一次抽獎機會,抽到獎的拿獎品走,沒有抽到獎的也不空着手,拿着紀念品走。

要吃年飯了,當然得進行籌備,籌備工作最主要的部分,當然是錢的籌備。這個艱鉅的任務,當然是交給李小姐和我去完成。李小姐是老江湖了,她自然有辦法弄到錢。我只是一個小嘍囉,按她的意思辦事就沒錯。她讓我寫一份聯絡函出去弄一點錢過來。這個還不好辦?寫這些鬼東西是我的專長呢。我思考了一會兒,就寫好了。現在還記得聯絡函的大致內容,說是感謝長期以來,各供應商對偉業的支持,有了他們的支持,偉業才能一步一步地走到今天。然後就說,偉業要搬廠去惠州了,希望在以後的日子裡,各供應商還能一如既往地支持我們,我會將會和他們長期合作,互利雙盈,然後就說,爲了答謝全廠員工對偉業的支持,決定在臘月十六日請全廠員工吃團年飯,舉辦聯歡晚會,請各供應商贊助,百元不少,千元不多。請各供應商大力支持我們。在聯絡函的末尾,還特意爲供應商準備了一個回執標欄,寫着如下內容:某某(此處打着一條橫線,讓供應商自己填寫)公司資助人民幣多少(此處也打着一條橫線,讓供應商自己填寫)元。支付方式:現金支付、從貨款中扣除,這兩條讓供應商選其中一條、大有請君入甕之意。

發出了聯絡函以後,偉業還特地安排了一次給供應商付貨款。通常情況下,付款都是在下午,但是那次付款卻改在從上午八點鐘就進行。林叔那邊作好了準備,我這兒也作好了準備。我得找供應商要錢呢。聯絡函原件就放在我桌上,等收錢的來了,我得把聯絡函的內容告訴他們呢,雖然傎早已發了出去。雖然通知他們八點鐘就來,但是八點鐘卻沒有一個供應商過來結款。打電話過去問,他們說,十點鐘纔過來,一大早就來收錢,怕偉業忌諱呢。我告訴他們,通知他們八點鐘來,肯定沒有問題,讓他們來拿錢就好了。沒有多久,就有離得近的供應商來了,遠一點的十點鐘也趕到了。供應商來了以後,有幾家供應商,主動把紅包送到我這裡。紅包我當然不敢貪污,人家交一個給我,我就交一個給李小姐。那些沒有主動交紅包的,我就拿着聯絡函去問他們,有沒有收到我們的聯絡函。有的回答收到了,有的回答沒有收到。不管他們怎麼樣回答,我都委婉地告訴他們,要贊助我們一下。

林叔說話可沒有我好聽。供應商去請款的時候,他先問他們:“有沒有贊助我們廠?”我就坐在林叔後面,供應商當然不敢說謊。然後林叔就問他們準備贊助多少。有的供應商爽快,說:“隨您在貨款裡面扣吧。”於是,大一點的供應商扣五百八百不等,小一點的扣兩百。那些不爽快的供應商,林叔也不管他三七二十一,一家扣兩百。偉業的供應商不多,不過那天的收穫也不少,籌到了幾千塊錢,吃年飯的錢卓卓有餘了。輪到老闆出錢的,也就只是聯歡晚會的錢。

快到臘月十六,聯歡晚會要用的獎品紀念品也全部買回來了,最好的獎品不過是幾部照相機。這是給文藝演出一等獎的得主以及抽獎一等獎的得主的。那個時候,數碼相機剛剛流行,所以我們獎品的相機,並不是數碼相機,而是現在看來,老得掉牙的膠捲相機噢!不過在二00二年,有一部膠捲相機也不錯,那個時候我就連膠捲相機都沒有!二等獎是箱子,現在看來,也是老得掉牙的帆布箱子,不過也要幾十塊錢一隻呢。三等獎是臉盆,大衆獎是小袋的立白洗衣粉一包。記得那個時候,那種小小袋的立白洗衣粉,就賣一塊錢一包。

轉眼就到了臘月十六。最先開始忙碌的是廚房。光頭一大早就去找總務要人,總務又來找李小姐。李小姐從車間裡面調了幾個阿姨去給光頭打下手。另一個忙人,就是張胖子。吃年飯、辦晚會,自然要搭棚搭舞臺。吃過了午飯,張胖子就領着五金部的幾個年輕工人去忙了。他們用塑膠布搭好了吃飯的場子,又搭好了舞臺。舞臺上面鋪了紅地毯,看上去喜氣洋洋。該搭建的全部搭好了,廠長也拉着一車從村子祠堂裡面借來的碗筷桌椅來了。

我們下班的時候,張胖子他們就已經把桌椅都擺好了。十來張桌子,密密麻麻地在棚子裡面擺放着。過道上,堆了啤酒、白酒和飲料。食物的香味從廚房裡面飄出來,鑽進鼻子裡面,讓人直流口水。坐在桌子邊上,讓我想起了一年以前,在天志廠吃團年飯的情景。那個時候也和二00二年的臘月十六一樣熱鬧。我們這些工人,在外面流汗流淚,揮灑青春,一年下來纔能有一次全廠歡聚的時刻。不過,與在天志廠不同的是,去年的這個時候,吃過年飯沒有幾天,我就被天志請出去了,成了失業一族。但是今年,我不會失業,吃了這頓飯,我還會隨着工廠去惠州呢。

吃過了晚飯,就開聯歡晚會。偉業廠開廠多少年了,只有這個晚上,全廠的工人,不分級別,不分年齡,大家纔可以在一起同臺歡慶。工人們一個接着一個地表演節目,這個時候,突然發現小小的偉業廠居然藏龍臥虎,平時那些穿着黃工衣在生產一線幹苦力活兒的熟悉的面孔,當他們站到舞臺上的時候,他們居然是藝術家。他們的歌喉,並不比*李谷一差,他們的口才並不比趙本山差,我們這些草根的演員,這些來自生產一線的演員,一個個都很棒,無論是坐在臺下的評委,還是觀衆,都覺得他們演得精彩。我們忙着看演出的時候,李生在觀衆席上走來走去,忙着給臺上的演員們拍照。或許,站在臺上的某個人,明天就要離去。所以,要記錄下這一刻最精彩的畫面。那一個晚上,我們玩得很開心。

過了臘月十六,工廠就開始遣散不去惠州的工人。在這些離去的人裡面,李小姐最捨不得的,就是阿娟。阿娟要離開偉業,我也有一點捨不得。她走了以後,不知道下一任生產部統計會不會如她一樣優秀呢,生產部統計員,可是要經常配合我的工作的。。阿娟雖然小,但是做事卻有頭有尾,工廠三個部門統計,就生產部統計最辛苦,但是阿娟卻做得非常好。李小姐看見阿娟也要走,她很是有幾分不捨,找阿娟談過幾次話,想讓她留下來,但是阿娟卻不想去惠州,李小姐只好作罷了。但是她讓阿娟堅持到出完年前的最後一批貨再走,阿娟倒是沒有拒絕。仔細想起來,阿娟已經夠義氣了,可是李小姐卻因爲阿娟不隨廠,因此而怨恨她。

在一年最後的日子裡,看着工人們離去,我也經歷了幾次離別。先是劉豔離去。和她守着一間小小的宿舍幾個月時間,總是有好吃的一起吃,吃完了,又一起呼吸着免費的空氣。然後就是阿軍,他們兩個都離開了偉業,我們*就只剩下我和阿偉了。劉豔和阿軍走的時候,說的居然是同樣的話:“我們四個人,如今只有大哥哥大姐姐還在,所以你們兩個人要團結,不要鬧矛盾呀!”除了他們兩個,生產部裡面,好多熟悉的面孔,突然就有一天,來辦公室領了工資,然後提着行李離開了。唉,要是在平時也好,卻偏偏在過年的時候搬走,看着這些熟悉的人離去,特別傷感。

短短几天時間,熟悉的人走了好些。每次去生產部,看到流水線上又突然少了一兩個人。阿娟對我說,工人少了,做貨比以前慢了好多。是呀,這些工人,雖然只是一顆小小的螺絲釘,看似微不足道,但是少了他們,卻是多麼不方便!出完了年前的最後一批貨,阿娟也要走了。雖然爲偉業付出了那樣多,但是離廠時該走的程序卻是一成不變的:把自己的行李從宿舍提下來,放到保安室門口,再去辦公室開放行條,領工資。領了工資就得馬上走人了,不能在工廠多停留一刻。

阿娟領了工資,把行李先存放在保安室。她說等她的哥哥姐姐下班了纔過來幫她提行李。保安倒是同意了,阿娟於是放心大膽地出去找房子去了。可是,李小姐卻偏偏和她過意不去。阿娟走後多久,李小姐路過保安室的時候,看見保安室裡面有一堆行李,於是問保安這是誰的東西。保安說是阿娟的。沒有想到李小姐一聽說是阿娟的,立即怒髮衝冠了,問保安爲什麼讓阿娟把行李放在這兒。保安說,阿娟出去找房子了,過一會兒就會來提走行李。李小姐說:要是她兩個小時之內不來拿行李,她就親手把阿娟的行李扔到大馬路上去!那口氣,彷彿已經對阿娟恨之入骨。

李小姐說過這話之後,每隔一段時間,還要下來看阿娟的行李有沒有提走,如此看了三四次。阿娟終於在傍晚時分來廠裡提走了行李。我猜想,要是阿娟的行李在天黑以前還不拿走,說不定李小姐就真的把她的行李扔到大馬路上去了。仔細想一想,李小姐真的太冷血了。雖然自己是老闆的侄女,雖然老闆把工廠交給她管理,但是充其量她自己也只是一個打工者。同爲天涯淪落人,該高擡貴手的時候,就高擡貴手罷。人家也只是暫時借用一下保安室的地兒放一下東西,行李裡面又沒有放定時炸蛋,犯得着那樣嗎?就算對人家有一千個一萬個不滿意,人家要走了,就讓人家高高興興地走算了,人家高興,自己也犯不着發火,一舉兩得難道不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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