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家收拾了一下,該擺的擺了該放的放了,發現屋子裡面還少了一樣東西:桌子。房東給我們提供的物品,只有一張牀,和一塊圓桌板。我們住的這棟樓,一層樓居然只有一個洗手間,一間廚房。我不喜歡在公用的廚房裡面去做飯,我把這塊圓桌板擱在紙箱上,它就成了一張桌子。這張桌子上擺着電磁爐和碗筷,是我的廚房所在。做好了飯,我就蹲到電磁爐邊上去吃飯。儘管沒有幾樣傢俱,但是屋子卻顯得特別擁擠。在東江工業區,能租到的就是這樣的出租屋了,想租一間好的都難。就是這樣的出租屋,租金也卻不便宜,因爲我們住的地方離東江夜市近,價錢自然被擡高了很多。每天早晨按時起牀,起了牀去市場買菜。買回的菜很多時候並沒有吃,放着放着就放爛了。從菜市場回來的時候,早已經凍得不行了,放下菜,就下樓去找太陽。那個冬天其實氣溫並不低,但是我覺得特別寒冷,似乎比我剛來廣東的二零零一年還要冷很多。穿了大棉襖坐在家裡面,居然會冷得直打哆嗦。可是冬天的太陽似乎永遠都很晚才露出個頭,而且還白頭一張臉,即便是好不容易纔盼到的一星點兒太陽,仍然是一點熱度都沒有,還伴隨着一絲刺骨的寒風。在這樣的時候下樓去找太陽,卻讓人越發感到寒冷。
要想天氣暖和一點,一定得等到中午太陽最旺的時候,那個時候的太陽曬到身上倒是特別舒服。可是爲這舒服的那一刻,得等上半天的時間。而這最舒服的太陽,也是轉瞬即逝的。時間只要到了下午三點,在風的伴隨下,陽光很快就減弱了。廣東的冬天,其實也沒有暖和到哪裡去。在這樣的天氣裡,我晚上得蓋上兩牀被子,才能保證一整個晚上腳底是暖和的。就在這樣的時候,胃卻老是同我作對。吃不下東西,卻一個勁兒地口渴想喝水。睡覺的時候,在牀頭放一杯水,渴醒的時候,端起杯子猛地喝幾口。幾口水喝下去以後,就要上廁所了。於是起來上廁所。上完廁所,腳底發涼,得重新捂好了腳睡覺。一個晚上如此幾番,根本睡不好覺。
一個人守在家裡面,沒有人說話,日子特別難熬。易回家的時候,我就像過節一樣,煮上一大鍋好吃的等他回來。他在家的時候,我的胃口也會稍微好一點,能比平時多吃一點東西。有一天他回來吃午飯,我買了一隻豬腳燉着香菇和花生米。易說好吃,讓我吃,可是我不能吃肉,只能吃花生米。他一個人吃不完一鍋豬腳,剩下的晚上熱了吃。易對我說,晚上的豬腳一點兒也不膩,讓我嘗一點。我勉強吃了一塊肉,然後跟易一起坐車去陳江。上了車我就開始吐,從東江一路吐到陳江。後來小傢伙出生以後,易說我懷着小傢伙的時候倒沒有多少反應,我就反問他:“你有沒有看到我嘔吐過,有沒有在公交車上收拾我嘔吐的東西?”被我這樣一問,他就無語。
我在陳江的時候,易上班,我一個人守在宿舍裡面,看着他上班去,看着他下班回來。無聊的時候,就去樓下走一走。廠外面有賣甘蔗的,一塊錢一根。買一根甘蔗回宿舍坐在桌前慢慢地嚼,吐了一地的甘蔗渣,等着易回來收拾。易總是很好脾氣,把滿地的甘蔗渣收進垃圾袋,然後扔出去。那些甘蔗,是我吃得最多的東西了。如果沒有甘蔗,我不知道我該吃什麼了。有一次去匯佳,回來的時候口渴了買水喝。易給我買了一支冰紅茶。因爲那個時候我特別忌甜味的飲料,紅茶還有一點茶的味道,易猜想着我肯定能喝。可是打開瓶蓋剛喝上一口就難受。而且從此以後很長時間,看見甜味的飲料就噁心,一直到懷着小傢伙七八個月大的時候,我突然想喝飲料,大瓶大瓶的可樂買回家,不一會兒功夫我就能全部搞掂。冰紅茶、雪碧,見什麼想喝什麼。
有一天他堂妹夫和他一起來我們家。來的時候,易擰着一張桌子,他堂妹夫提着一些泡辣椒。泡辣椒是他堂妹的傑作,她聽易說我想吃泡菜,就從自家的泡菜罈子裡面抓了些泡菜讓易提回來。聽說我們要買一張飯桌,他堂妹夫立即說不要買了,從他們店裡面擰一張回來就好了,讓易隨便先一張桌子擰回來。易卻非常客氣地把店裡面最小也最爛的那張桌子擰回來了。那張桌子小得只能放下三四隻飯碗,因爲小,所以特別矮,把桌子放在牀邊上,坐在牀沿上夠着桌子吃飯剛剛好。桌面是紙夾板做的。有一些年代了,表面脫漆的地方露出紙夾板本來的面目,像一個癩子。易的堂妹夫走了以後,我問易爲什麼擰了一隻癩着頭的桌子回來。易說,免費的東西,有用的就行了。這張癩頭的桌子,在我住在東江工業區的時候,它就是我的餐桌。後爲從東江工業區搬到東莞謝崗的時候,我們就把它扔掉了。
易對我說,有了桌子有了廚房有了電視,就像一個家了。懷小傢伙到四個月的時候,我們買一了一部DVD,我每天放着胎教的CD,讓小傢伙在肚皮裡面就開始聽音樂。胎教的書我看了一遍又一遍,關於胎教的方法我左想右想。因爲一個多月的時候出過意外,有風險的胎教方式我不敢用,怕再出意外,只能讓他聽音樂,每天早晨十點鐘開始聽,一直聽到十點半。等小傢伙七個月的時候,我又買了兩張兒歌,胎教的碟子停止播放了,每天放兒歌,我看兒歌的畫面,小傢伙聽音樂。那兩張兒歌的碟子一直聽到小傢伙出生八個月。當我生下小傢伙以後,第一次放碟子給她聽,她特別高興,顯然在孃胎裡面她就對這兩張碟子不陌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