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年代文的極品(二)
“甜甜,今天起晚了,食堂裡沒有飯了,等中午的時候,再給你改善伙食!”
說話的是個婦人,看起來五十多歲的年紀,皮膚很白,雖然瘦弱了些,但整個人都非常有精氣神。
她穿着白底藍色格子的連衣裙,及肩的頭髮微微燙了個卷,用髮卡的腦後固定了一個髮型,看着十分洋氣。
何甜甜眨了眨眼睛,不動聲色的打量了這位婦人一會兒,然後又看了看四周。
餐桌是老式的八仙桌,碗碟也是五六十年代的粗瓷製品。
何甜甜微微垂下眼瞼,看了看擺在自己面前的飯碗,微微發黃的白底兒,靠近碗口處還有一圈藍色的條紋。
碗口很大,碗深卻比較淺,裡面盛滿了黃色的粥。
何甜甜拿起鋁製的調羹,輕輕攪拌了一下,發現裡面還有一塊塊的紅薯。
這應該是紅薯玉米粥。
wωω✿ тт kǎn✿ ¢ ○
只是,這具身體看到紅薯的那一剎,胃部就隱隱有些泛酸水兒。
這不是生理反應,而是心理的潛意識。
吃傷了啊,看到紅薯這種東西就有些反胃呢。
何甜甜再看看餐桌中間,一盤雜糧窩頭,一盤切成細絲的鹹菜,一盤炒青菜。
早飯比較簡單,而吃飯的人卻有四五個。
坐在上首的是個五六十歲的老者,板寸的頭髮,裡面夾雜着些許白髮。
老人皮膚黝黑,面頰消瘦,雙目灼灼,不說話也透着一股子威嚴。
何甜甜還隱約感受到了一股煞氣,她敢打賭:這位,肯定是上過戰場、殺過敵的人。
他穿着白色襯衣,衣服下邊扎進了軍綠色的褲子裡。
他身側坐着的就是剛剛說話的老婦。
看模樣,他們應該是夫妻。
老夫妻右手邊坐着一個二十來歲的年輕男子,同樣穿着白襯衣、軍裝褲。
兩隻衣袖挽了起來,露出左手手腕的一塊老式的機械錶。
而老夫妻左手邊則是個十八、九歲的女孩兒,烏黑的頭髮梳了兩條麻花辮,辮稍的位置用藍色絲帶繫了個蝴蝶結。
她穿着紅色格子的連衣裙,腰間還繫着一條細細的白腰帶,看起來頗有幾分時髦的感覺。
何甜甜距離她比較近,側身低下頭,就能看到她隱在桌子下的腿和腳。
女孩兒腳上是白色棉襪,搭配着一雙黑色方口皮鞋。
不用看房間的其他擺設,單單看這個餐桌和就餐幾人的服飾,何甜甜隱隱就有了猜測。
這個劇本的歷史背景,約莫是上個世紀五六十年代。
而牆上掛着的那副毛爺爺的照片,更是印證了何甜甜的猜測。
“哼!有的吃就不錯了,老家的親戚們連雜糧窩頭都吃不上!就你事兒多,還喝牛奶、吃麪包?!”你咋不上天啊。
就在何甜甜暗暗打量四周的時候,麻花辮女孩兒已經冷哼出聲。
“衛紅,不許你這麼說!”
不等何甜甜有所反應,老婦先輕聲斥責了一句。
她說話的時候,還不忘衝着麻花辮女孩兒使眼色。
而扭頭看向何甜甜的時候,眼神帶着安撫,還有些許的討好。
哦吼?
原主的身份難道有問題?
老婦對她的態度很值得玩味啊。
難道這個家庭是重組家庭?
但,不像啊。
很明顯,老婦對待原主的態度很親近,只是稍稍帶了一絲愧疚與不知所措。
她彷彿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原主,輕不得、重不得,不但自己小心翼翼,也不許別人言語刺激。
“哼!我說錯了嗎?現在國家經濟困難,食堂的供給都開始不足。除了小洋樓裡的那些專家,就是爸爸這樣的領導也都要吃窩頭、喝稀粥……”
麻花辮女孩兒很是不忿,或許是怨氣積壓的太久,她終於忍不住要爆發了。
懟完了親媽,又轉頭看向何甜甜,“何甜甜,你想喝牛奶、吃麪包,還想吃肉,那就去小洋樓啊。”
“哦,對了,你不是跟那個普斯洛夫是‘朋友’嗎——”
說道“朋友”二字的時候,麻花辮女孩兒刻意加重了讀音。
而六感敏銳的何甜甜,敏感的察覺到,對方說這兩個字的時候,明顯帶着嘲諷的意味兒。
所以,這個朋友,絕對不是正常意義的名詞,而是加了雙引號的。
事實或許很不堪,而原主就是那個製造不堪的人。
聯想到自己數次拿到的反派劇本,何甜甜忍不住琢磨,這次又是個極品?
“嘭!吃飯就吃飯,說這些做什麼?”
上首的黑瘦老人撂下筷子,沒有故意擡高音量,但說出的話,依然十分威嚴。
“……”麻花辮女孩兒還是有些不服氣,但面對明顯生氣的父親,她咬了咬嘴脣,將滿肚子的牢騷、怨氣都嚥了回去。
“哼!去就去!我還就是他的朋友了!”
何甜甜沒有接受劇本,也沒有融合原主的記憶。
但她有經驗啊。
把碗往前面一推,哐當一下站起來,衝着大門就跑了出去。
“甜甜!甜甜!”
白皙老婦不放心,怕她又闖禍,趕忙站起身,想把她追回來。
“算了,讓她去吧!”
黑瘦老人看到何甜甜的背影,威嚴的表情出現一絲裂痕,露出了少有的脆弱與疲憊。
唉,說起來,他們確實對不起小女兒。
小時候沒有好好教養,孩子長大了,也、也不能嫌棄她眼皮子淺、上不得檯面啊。
“爸,媽,你們就是太慣着她了,纔會讓她、讓她變得越來越不懂事!”
這次,就連一直都沒有說話的年輕男子也忍不住開了口。
他明白爸媽的心結,但,也不能太縱容啊。
何甜甜,儼然成了他們大院的笑柄。
這幾個月裡,她因爲好吃懶做、貪慕虛榮惹出了多少事兒?
爸媽都是老黨員,德高望重,備受尊敬。
結果呢,爲了一個不爭氣的女兒,不知遭受了多少人暗地裡的恥笑,還、還一次又一次的跟人家賠禮道歉。
作爲哥哥,他也心疼小妹,可、可這個妹妹實在是太過分。
他曾經的憐惜與心疼,也被她一次次的奇葩行徑消磨得一乾二淨。
“你也少說兩句。”
老婦沒能去追回小女兒,心情本來就不太好。
聽到兒子提到小女兒時滿口的嫌棄,她頓時將怒火轉移到了這對兄妹是身上。
“衛軍、衛紅,你們都是當哥哥姐姐的,妹妹要是哪裡做到不好,你們理應幫忙糾正,而不是在這裡陰陽怪氣的說風涼話!”
何衛軍年長些,見爸媽都生氣了,雖然心裡還有些不忿,但到底忍着沒有再回嘴。
何衛紅就沒有這麼多顧忌了。
在何甜甜沒有回來之前,她是家裡年紀最小的孩子,爸爸媽媽疼着、哥哥們讓着,她便有些任性。
可自打妹妹回來後,她從備受大家疼愛的“妹妹”,變成了需要照顧別人的“姐姐”。
她的心態便有些崩。
當然,何家的家教很嚴,何衛紅雖然有些小任性,但也懂道理、講禮儀。
她也覺得妹妹可憐,想着跟父母、哥哥們一起好好補償她。
但、但,這個妹妹實在太丟人現眼了。
何衛紅倒沒有嫌棄她一身土氣,滿口方言。
而是、而是……家裡又不缺吃不缺喝,你天天跑去別人家盯着別人的飯碗流口水算怎麼回事兒?
這年頭大家都不寬裕,糧油、肉蛋都是每人每家定額定量的。
除非是特殊情況,否則就算是親戚,都不好拖着一張嘴跑去人家吃東西。
即便需要在別人家吃飯,個人也都是自帶糧食,唯恐讓人家說閒話。
親戚尚且如此,就更不用說鄰居、同事了。
何甜甜偏不,偌大一個家屬院,不管她認識不認識的,只要誰家飄出了香味兒,她就能蹲到人家家門口。
流着口水,滿眼渴望,如果是個不懂事的孩子,被饞哭了還有情可原。
但何甜甜已經快十八了,擱在農村都能結婚生娃。
她倒好,居然還能做出這麼丟人的事兒。
起初,鄰居們見她這樣,抹不開面子,便客氣的叫她進去吃飯。
但凡懂點兒事的人,都會趕忙推辭。
何甜甜倒好,只要人家一開口,她就顛顛的跟進去。
連吃帶佔,那沒出息的樣子,彷彿餓死鬼投胎一樣。
還有,她要是看到哪家姑娘戴了新發卡或是穿了新衣服,就會賣慘扮可憐的把東西“借來”。
不知給家屬院添了多少笑料。
而何耀東這個原本在單位赫赫有名的悍將,也因爲有個“貪吃”、“貪財”的閨女而被人指指點點。
何耀東和吳卓婭夫妻雖然覺得面子上過不去,但他們到底是久經風雨、心性堅韌的人。
別人開“玩笑”,他們就一笑了之,並不會真的太過計較。
何衛軍、何衛紅兄妹兩個年輕,面子薄,驕傲又自尊。
聽到外面的流言蜚語,或是被人當面擠兌,真是羞憤交加,恨不能找個地縫鑽進去。
他們何家,向來都是家屬院數一數二的人家。
優秀的大哥就不用說了,就是他們兄妹品學兼優,是許多家中口中“別人家的誰誰誰”。
結果,就因爲一個沒出息、不爭氣的便宜妹妹,他們就成了整個家屬院的笑柄。
……他們兄妹會遷怒,真的在情理之中啊。
“她做錯了,我們少提醒了嗎。可她不聽啊!”
何衛紅一想到何甜甜這個極品妹妹辦的那些事兒,就一肚子的火。
她沒好氣的說,“過去人家抹不開面子,還讓她進家裡一起吃。現在呢,誰家見了她都繞着走,家裡燉個肉也不敢開窗戶,就怕招來這個沒皮沒臉——”
“什麼‘沒皮沒臉’?有這麼說自己親妹妹的嗎?”
“我說過多少次了,你妹妹可憐,從小就被養在外面……她、她這麼喜歡吃,也是因爲這些年虧了嘴!”
“她要是天天吃好東西,她能這樣?”
吳卓婭,也就是白皙老婦,雖然也曾經嫌棄過小女兒不爭氣。
但她更明白,小閨女會變成這樣,也是苦日子過得多了,被現實逼成了這樣。
都說女兒要富養,說的就是讓女孩子吃好穿好,這樣她纔不會因爲一塊肉、一條布拉吉就被人哄走。
小閨女貪吃又貪財,就是因爲小時候窮怕了、餓怕了。
而造成這一切的,就是他們爲人父母的。
四個孩子,兩兒兩女,他們最虧欠的就是小女兒啊。
所以,不管小女兒現在是個什麼樣子,誰都可以笑話、嫌棄她,唯獨何家人不能!
“……哼!”
吳卓婭說的這些話,何衛紅都能理解。
曾經,她也是這麼想的。
奈何妹妹太不爭氣,何衛紅那點兒愧疚與心疼,早就被她一次次的折騰光了。
她現在對這個便宜妹妹,沒有別的感情,就是嫌棄,就是厭惡。
當然,或許還有隱隱的嫉妒。
她賭氣似的將紅薯玉米粥三兩口喝完,一抹嘴巴,憤憤的丟下一句:“媽,您就慣着她吧。早晚她會惹出大麻煩來!”
說吧,何衛紅就抓起衣架上的軍挎包,大跨步的出了家門。
何甜甜不再現場,否則,她一定會給何衛紅鼓掌——親,你真是太有先見之明瞭!
此時的何甜甜躲在院外的角落裡,開始接受劇本——
“臥槽,還真是個極品啊!”
看到劇情,何甜甜真是有種一言難盡的無奈。
而她剛剛經歷了黑暗的民國、抗日的艱辛與熱血,雖然沒有了對於那個世界的感情。
但她骨子裡對於祖國的熱愛已經到了一種後世人無法理解的高度。
她此刻的精神狀態,其實很像五六十年代的人——
對於祖國無盡熱愛,或許生活困苦,但骨子裡全都是建設祖國的澎湃激情。
爲了祖國,甘於奉獻,勇於犧牲。
她對這片土地更是愛得深沉,愛得無怨無悔。
如果有人試圖破壞,做出爲祖國抹黑,甚至是損害祖國利益的事兒,何甜甜絕對會把她當成死敵!
然鵝,她這次穿越的角色,就是這麼一個自私、涼薄,沒心沒肺的極品。
踏馬的,這就是個有奶便是娘,心裡沒有任何是非三觀的無恥之徒啊。
爲了一口吃的,爲了過上好的日子,不惜叛逃,還、還泄露國家機密,造成了極大的損失。
連累家裡人不說,關鍵是對國家造成了極壞的影響啊。
何甜甜深深吐出一口氣,第一次生出了想要“大義滅親”的衝動。
就這樣的極品敗類,活着都是多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