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4章 洗白文的反派(二十一)
中午,鄭讀就趕忙搬去了老宅子。
幸好這套老院子,雖然常年沒人住,但鄭漁隔一段時間都會去收拾一下。
否則,鄭讀還真沒法直接住進去。
老宅院子很大,足足有半畝地,早些年種了許多棗樹、榆樹。
只是常年沒人管, 這些樹看着跟野樹差不多。
枝幹不是非常粗壯,花兒、果子什麼的,也都稀稀落落。
“這些樹還是當年你爺爺種下的,說是一來能吃,二來還能當木料。”
王老太噘着嘴,滿臉的不高興。
把小兒子分出去, 她一百個不樂意。
奈何小兒子自己非要走,還說了一大堆好聽的話, 王老太直接被哄得暈頭轉向。
等她反應過來, 小兒子已經抱着鋪蓋跑去了老宅。
王老太又氣又急,她想攔着,可小兒子就是不鬆口。
做父母的,但凡是真心疼愛的,就沒有拗得過孩子的。
王老太更是如此。
她對小兒子,已經不是簡單的疼愛,而是把對方當成了命根子啊。
所以,小兒子死活非要走,還一副“分家對我有好處”的神秘模樣,哪怕王老太本能的不信,也無法再死命攔阻。
攔不住, 索性就幫個忙吧。
王老太不放心嬌生慣養的小兒子, 想到老宅的荒廢,趕忙拿了掃把、雞毛撣子、簸箕等物, 追着鄭讀去了老宅。
進了門,看到滿院子的樹, 王老太不滿有些感慨, 便隨口說了一句。
“哦,我記得家裡的條几就是老榆木的吧。”
鄭讀隨意的打量的一下院子裡的榆樹,鄭家是祖傳的木匠。
耳濡目染,原主即便不會木匠手藝,卻也懂得起碼的常識。
圍着一顆看起來有些年歲的榆樹轉了轉,鄭讀說道,“這棵就不錯,到時候,大哥要是用得上,讓他都砍了吧!”
“呸!不許給他!家裡七間大瓦房,都歸了他。可憐我的寶兒,只分了這麼一套黃泥胚的破院子!”
王老太不是不在意長子,而是更心疼小兒子。
長子要養老,要分得家裡大部分的家產,這是他們農村的規矩。
可小兒子也太可憐了。
就算不能把七間大瓦房平分,好歹給小兒子分兩間啊。
結果呢,新蓋的大瓦房沒有小兒子的份兒,他只得了這麼一套破敗的老院子!
王老太想想就覺得生氣。
她將這些全都怪到了大兒子身上。
這位偏心的老太太, 全然忘了幾點事實——
第一,分家是鄭讀自己強力要求的,出去住老宅子,也是鄭讀的意願;
第二,即便是家裡的大瓦房,也是靠着鄭漁一家賺錢,以及鄭樵、鄭耕寄回來的錢,蓋起來的。
哪怕是鄭樵、鄭耕都有資格分房,唯獨鄭讀沒有。
第三,鄭讀分家,也不是什麼都沒有撈着,不說別的,只那三百塊錢,就讓村子裡的人熱議不已。
但,王老太不管,她就是覺得自己最寶貝的小兒子受了委屈,吃了大虧!
現在聽說小兒子要把他分得的家產“送”一部分給鄭漁,王老太下意識的就反對出聲。
“這些樹,砍了當柴燒也不給他!”
王老太氣咻咻的說着。
鄭讀:……
唉,算了,再不會說話、再糊塗,這老太太對自己也是真心疼愛。
而且,鄭讀的洗白也需要王老太這個親媽來“配合”呢。
“好!好!我聽媽的,這些樹啊,不送給大哥!”
鄭讀隨意的附和幾句,然後開始整理幾間茅草屋。
黃泥胚的土牆有些破損,露出了黃泥裡裹着的稻草。
中間堂屋還算不錯,就是西側臥房的屋頂破了個洞。
前些天下了場雨,屋子裡都被淋溼了,土炕也塌了一半。
“哎喲喲!看看!看看!這裡還咋住人?”
看到屋子裡破破爛爛的樣子,王老太又是一陣心疼。
“沒事兒,趁着天還早,我找人弄個蘆葦氈子,把這個洞補起來!”
鄭讀倒不在意。
他是撰稿人,已經穿越了好幾個世界。
慢說這種破房子了,就是荒郊野外、破敗寺廟,他都住過。
現在不過是個過渡。
且,現在越慘,等他“逆襲”後,纔會愈發讓人覺得震撼。
“找人?還找啥人?我給你弄!”
鄭讀的話音剛落,就聽到一記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聲音。
鄭讀頭皮發麻,後脊背都冒出了一身的冷汗。
臥槽!
是不是見鬼了!
這人不是還躺着嗎,怎麼忽然出現在這麼一個破舊的老宅裡?
鄭讀耳邊依稀聽到了聊齋的經典BGM。
不過,他身邊的王老太卻完全沒有這種恐懼。
她扭頭看了眼身後,見來人是自己的便宜大兒子,沒好氣的說:“哼!算你還有些良心!”
何甜甜:……這老太太,果然偏心的沒邊兒了。
難道她就沒有看到自己的大兒子,還是一副臉色慘白、身子搖搖欲墜的模樣?
還有,難道老太太就不想問問,自己兒子忽然起來,身體到底能不能承受得住?!
何甜甜不是原主,並沒有因爲親孃的偏心而憤懣、難過。
反倒是攙扶着她的鄭棋、鄭書兩兄弟,見奶奶這樣,忍不住露出悲憤之色。
而跟在何甜甜身後看熱鬧的幾個鄉親,則忍不住暗暗搖頭。
唉,這個王老太呀,真是不知讓人該怎麼說她!
這般偏心,兄弟間很容易鬧隔閡。
也就是鄭木匠老實、厚道,這纔沒有跟弟弟生了嫌隙,反而十分照顧。
這不,剛醒過來,聽說弟弟鬧着分家,還自己搬了出去。
鄭木匠就再也躺不住了,咬着牙、強撐着身子站了起來。
兩條腿直打顫,卻還要往外跑!
這是多記掛弟弟,多麼負責任的好哥哥呀!
“哥!你怎麼起來了?你、你——”
鄭讀已經懶得去計較這位“刀子嘴”的便宜親孃了。
他一個箭步衝到何甜甜面前,伸手就要攙扶。
“我沒事!就是頭暈的厲害!不過,這些都不要緊!”
何甜甜故意露出一抹僵硬的笑容。
她看看破舊的院子,再看看鄭讀,不死心的再次挽回:“小四兒,這裡實在太破了,沒法兒住人啊!”
“要不,你還是回家吧!”
“……我聽鄭棋說了,他說你想自立,想逼一逼自己,不分家的話,你就還想依靠我!”
“我、我是你大哥,我不能攔着你‘上進’。但,不管怎麼說,我都是你大哥。”
“爹沒了,我就要好好照顧你!哪怕等你成了家,你再搬出去呢!”
鄭讀:……
如果可以,他真想鑿開便宜大哥的腦袋,看看裡面裝的到底是什麼?
他真是無法想象,這世上居然還真有這種“傻子”!
他這個吸血蟲弟弟都主動做切割了,鄭漁居然還不樂意?
咋?
這人被原主弄得都患上斯德哥爾摩症了?
好好的日子不知道享受,非要上趕着找虐?!
然而,就是這麼一個傻子,卻總是在破壞他的洗白大計。
如今好不容易趁着傻大哥昏迷,搬出了鄭家,鄭讀打死都不會退讓。
“哥,您就別說‘成家’的事兒了!”
鄭讀忽然露出悲愴的神情。
彷彿想到了讓自己無比侮辱的事兒。
何甜甜:……
哦豁,這位野生撰稿人不但反應快,演技也不錯呢。
“哈?咋了?你長大了,就該成家立業啊!”
飆演技這種事兒,何甜甜從來不懼任何人。
她一臉的疑惑,配合原主那黑痩端正的長相,妥妥一個忠厚老實的老農民形象。
“哥!”
鄭讀猛不丁大喊一聲。
然後,他雙手捂住臉,直接蹲了下去。
何甜甜繼續疑惑臉,並露出不知所措的緊張神情。
還是鄭棋,沒有辜負活了兩輩子的經歷。
他略略一想,就知道自家極品四叔爲何會是這幅大受打擊的模樣。
他踮起腳尖,湊到何甜甜的耳邊,小聲說:“爸,你忘了,四叔之所以會欠下三百塊的債,就是因爲——”
他想把人家肖知青拖下水,結果人家肖知青看不上他,反過來要告他耍流氓。
被喜歡的女人嫌棄,這對於男人來說,絕對是讓他痛徹心扉的羞辱。
如果因爲這件事,鄭讀開始發憤圖強,倒也有幾分道理。
男人嘛,都會有想要做給某個人看的衝動。
而女人則是最能刺激男人,或者說,可以讓男人上進的重要存在。
之前鄭棋就覺得四叔怪怪的,他倒沒有往四叔被穿越上去想。
這位野生撰稿人的演技不錯,沒有崩了人設。
所以,鄭棋沒有懷疑。
他只是暗自戒備,覺得便宜四叔在憋什麼壞。
此刻看到鄭讀這副模樣,同爲男人的鄭棋倒是理解了。
哦,原來是被肖知青刺激狠了啊。
鄭讀捂着臉,蹲在地上COS悲憤BOY。
隱約聽到鄭棋的解釋,禁不住在心裡豎了個大拇指:好侄子,好助攻!
看在你這麼給力的份兒上,我就不舉報了,而是直接拉着你親爹去黑市堵你。
何甜甜聽到鄭棋隱晦的提醒,還是裝着不太明白的樣子。
鄭棋只得把話說得更明白些,“爸,四叔喜歡肖知青,可肖知青嫌棄四叔不上進!”
“爲了肖知青,四叔丟了人,還被要走三百塊錢!”
但凡還有點兒自尊的男人,都會受不了。
雖然鄭讀自私、極品,可恰是這種更看重自己的人,纔會分外在乎自己的顏面與尊嚴啊。
鄭棋耐着性子,仔細解釋了一通。
“喔~~~”
何甜甜把尾音拖得長長的,彷彿終於聽懂了。
然後,她滿臉的自責與羞愧,“怪我!都怪我!之前我總想着好好照顧小弟,卻忘了督促你上進!”
“四兒,大哥知道你的心意了,以後我會好好教導你!”
“……那什麼,要不,你跟着我學木匠活兒吧!”
“你身子骨弱,幹不了農活,有個手藝,好歹能養家餬口!”
何甜甜咬着牙,做出了一個“違反祖宗規定”的決定。
這不是玩兒梗,而是事實!
鄭家是祖傳的手藝。
而按照傳統的規矩,這種可以傳承的手藝只能交給頂門立戶的長子。
其他兒子,頂多就是分個家產。
鄭家老爺子是個老輩人,最是講規矩。
所以,哪怕他也偏心小兒子,卻從未想着把祖傳的木匠手藝教給鄭讀。
沒辦法,這是規矩,也是確保鄭家能夠長遠發展的法門。
不說鄭家人如何驚訝了,就是跟在何甜甜身後看熱鬧的鄉親們也禁不住驚呼出聲——
“啥?鄭木匠要把木匠活兒教給鄭讀?”
“哎呀呀,這可真是個好大哥。當初隔壁村兒的人,想要學鄭家的手藝,捧着一堆好東西都沒能求得鄭木匠鬆口呢!”
“對啊對啊!鄭老大真是把鄭讀當成自己的兒子看待啊,連吃飯的手藝活兒都願意教給他。”
“……學會了打傢俱,鄭讀還讀過高中,興許能考進縣裡的傢俱廠呢!”
“咦?你這麼一說,倒是個好出路。去傢俱廠當工人,既不會跟自家大哥搶生意,還不用下地幹活,多好啊!”
一羣人議論紛紛。
聽到這七嘴八舌的話,王老太都心動了。
對啊!
她家小四兒幹不了重活,當個工人就挺好!
不但能吃上供應糧,興許還能找個縣城的姑娘。
到時候,小四兒就能在縣裡安家,徹底跳出了農門呢。
鄭讀:……
謝謝啊!大哥,我、我真是要感謝你八輩兒祖宗!
誰踏馬的想學木匠活兒?
誰踏馬的想要當工人?
現在都75年了,再有一年,就會恢復正常。
等政策下來,他不管是像男主鄭棋似的考大學,還是繼續在商場裡叱吒風雨,都比苦哈哈的當個工人強啊!
然而,他不能直接拒絕。
因爲在這個時代,便宜大哥的這個安排,絕對算得上最好的安排。
且,人家是做出了巨大的犧牲。
如果自己還不答應,那就是不領情、不知好歹!
洗白!
我要洗白!
我不能再讓自己本就不怎麼好的名聲,再更爛一層。
鄭讀內心憋屈的不行,如果不是知道鄭漁是個王者級的扶弟魔,是真厚道、老實。
他真的要再次懷疑:鄭漁,你丫是不是故意的?
何甜甜:……
承讓承讓,本人不喜歡搞陰謀詭計,這樣的陽謀不好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