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這樣,那我就不客氣了。”雷又招雖被黨稷山陰損了一下。但臉色不變,繼續說道:“溫玉華,我就委任你爲江湖營的首領吧。”
溫玉華微笑着點頭應命,道:“行。”
“有四件事,需要江湖營辦理。”雷又招抽出四枝令箭,擲於地上,待溫玉華過來撿起之後,才道:“第一件,速派輕功高強、懂得醫術之人士二十名,攜帶充足糧食及火種,沿來路找尋我軍掉隊的士兵。甘孜以前找到的分十人護送歸隊,以遠的另分十人遣送至絕軍師的次主力軍。你可明白?”
“卑職明白。”溫玉華心知要給旁人作出表率,回答得很是乾脆。
“第二件,挑選武功上乘之頂尖高手十名,按圖索驥,尋覓察爾汗鹽湖,記準確切位置,然後回報。圖,呆會兒散帳之後給你。”
這次溫玉華不待問話,即答道:“是。”
雷又招接着說道:“第三件,肅清敵方哨兵。然後在通麥城的四周布上我們自己的哨兵。此外,還要對通麥往拉薩方向作好阻截的準備。第四件,挑選一百人,聽從工匠營指揮,找尋煤礦和鐵礦。就這四件,你去吧。”
溫玉華聽命往外去了。
“衆將軍、監軍聽令。”
待衆人行禮之後,雷又招道:“我軍按天干分作十營,每營一萬。駐紮此地期間,陸通光、金夏甸、曹玉田三位將軍自甲至己,各領兩萬。景懷忠、賈永清、葉新圩、餘高安四位監軍自庚至癸,各領一萬。將軍黨稷山、監軍呂孝直二人留在中軍。清楚了沒有?”
“清楚了。”
雷又招接着道:“現在,有四個地方需要特別注意。
“第一,我軍初臨戰事,連日行軍,士兵們腿腳痠軟,有的腳上還打起了血泡。猛然紮營住下,有可能會傷及筋骨。需要立即加以操練,慢慢延長休息時間,纔不會影響戰鬥能力。對腳上起泡或者腿腳痠軟的士兵,可以用煙火薰之。這一條,在今後的行軍之後,要形成慣例。我將不會再說。
“第二,此地風冷霜重,寒氣逼人,牀一定要墊上東西,架空起來。牀不夠,可以輪流睡。切不可讓士兵睡在地上。
“第三,此地煮食不熟,燒水不開,吃了容易生病。在工匠們將鍊鐵爐架好之前,讓士兵們先吃乾糧,切勿自行生火。雪,清潔,可以吃;冰,看起來乾淨,卻不可食用。
“此外,我軍常居於平地,猛然間來到這高山之上,容易發燒生病。現在之所以還未發作,是因爲士兵們心情緊張的緣故。然而,真正的戰鬥短期內還不會開始,而只要士兵的精神鬆懈下來,疾病就會趁虛而入,席捲全軍。故此,必須未雨綢繆,讓士兵輪流攀登更高的雪山,一直爬到頭暈目眩的地方。然後返回。往返十數次之後,才能適應高山上的戰鬥。明白了嗎?”
三將軍四監軍都說明白了,然後領了令箭,出帳而去。
遣開黨稷山、呂孝直之後,剩下最後一位付晉寧,乃姜百彎派到軍中所有工匠的領頭人,屬於文人。雷又招雖然通文,卻是父母不管的野孩子,歸屬於目不識丁之列。故雷又招按照常人的習慣,轉用客氣口吻說話:“付晉寧,姜百彎說你腦筋靈活,是他最得力的幫手。然而我派下的事情,可有些難辦。”
付晉寧把腰躬了一躬,道:“小人不才,能有此獨當一面的機會,幸何如之。小人若不殫精竭慮,傾盡全力,將難以回報又軍師的知遇之恩。”
雷又招微微笑了笑,道:“但是,你都看見了。士兵們就雪吃乾糧,不是長久之計。三日之內付兄若不能拿出燒水做飯的東西,我也只好拿付兄祭旗了。”
“又軍師這是小看我了。”付晉寧沒有領教過雷又招的厲害,又見雷又招對自己客氣,故說話就有些隨便,“只需在鍊鐵爐的封口之處稍微改動一下,燒水做飯又有何難?”
“好。”雷又招習慣地打了個響指,隨即覺得有些不妥,四下一望,還好衆人皆已散去。就只剩下親兵跟付晉寧了。又道:“不過,做到這一點,只是你的本份。下面三件事,如果你能做成一兩件,纔算是你的本事。”
付晉寧心道,你又軍師再怎麼聰明,於工匠一道也是外行。於是他波瀾不驚地道:“但請軍師吩咐。”
“火山,你見過沒有?”
“這個,正在噴發的火山,小人沒有見過。小人只見過停止噴發的火山。”付晉寧回答,然後又賣弄地道:“我們一般把這種停止噴發的火山叫做死火山。”
“嗯──我就沒見過。”雷又招道:“死火山什麼形狀,快說來聽聽。”
付晉寧略一停頓,道:“這個,一般來說,死火山要比周圍的山略高一些。山的頂部就像是被大斧削掉了一樣,是平的。不過,如果爬到上面去,就會知道,真正的頂部只是一個大圈,大圈的中間是一個很大的坑,就和翻轉過來的窩窩頭差不多。”
雷又招豎起拇指,讚道:“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
“哪裡。哪裡。”付晉寧心裡也確實覺得算不了什麼。
“好。”雷又招道:“有這樣一個湖。它的南北寬有八十里,東西長有三百里。它是由非常純淨的鹽構成的,又叫做鹽湖。由於沒有水,或者說水很少,在它的上面就結成了一丈厚的鹽蓋。人可以站在上面,跟土地沒有多大分別。你見過嗎?”
“恕小人孤陋寡聞,沒有見過。不過,小人曾在書上看見過有關鹽湖的描寫。”付晉寧道。
雷又招問道:“鹽遇水即化,是吧?”
付晉寧答:“不錯。只是鹽湖的鹽太多,一般的下雨是化不開的。”
“不是下雨,是火山。”雷又招道:“在鹽湖的旁邊。正好有座火山。啊,應該說是死火山。而在死火山的窩窩頭裡面,正好結滿了冰。我想,如果能夠將這些冰化開,這水總算是夠了吧?”
付晉寧道:“一般說來,火山的坑很大,如果結冰其水量亦多。但是,像軍師剛纔所說的鹽湖,寬八十里,長三百里,這麼大的湖,死火山坑裡的冰應該還是不夠的。”
“我並不是要將鹽湖整個化開。”雷又招道:“我只要沿着湖邊,化出一條護城河來。然後用它代替千萬軍隊,形成一個很大的包圍圈。”
付晉寧怔了怔,道:“軍師奇想,小人佩服。若只是化一條護城河,火山坑裡的水也許就夠了。”
“行,也許夠就行了。不夠的地方可以用軍隊守住。”雷又招慢慢地取出一枝令箭,道:“這就是第一件事。”
“第一件?什麼事?”付晉寧一時還未轉過彎來。
雷又招道:“做護城河呀,剛說的怎麼就忘了?”
“這個,這裡也沒有什麼鹽湖呀。”
雷又招道:“必要的工具你先做好,保證隨時可以開工。其它的事嘛……”本想說“你就不用管了”,又改口爲“我來辦。”
“這個,”付晉寧道:“火山坑化冰非同小可,還得容小人下去之後集思廣益,然後再回報軍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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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下,你知道困難了吧?”雷又招笑了笑。
沉默了一會兒,雷又招忽然道:“付兄爲何還沒走?”
付晉寧道:“三件事,軍師只說了一件。”
“看來付兄真還有些膽識,敢問另外兩件。”
“在沒有完成之前,難題纔算是難題。但他們並不都是一樣的。”付晉寧居然踱起了方步,走了兩步,轉身接着道:“有些難題,也許終身都無法解開;有些難題,也許明日就解開了。如果軍師只給小人一道難題,小人很難說它能不能解開;但如果軍師多給小人幾道難題,小人就可以保證。總會有幾個是能夠解開的。”
“嗯,你所說的很有道理。”雷又招忽然又問道:“付兄今年貴庚,娶親沒有?”
付晉寧不明白什麼意思,還是答道:“小人今年三十有二,娶妻苗氏,養育二子一女。”
“請恕我冒昧。”雷又招道:“我是想啊,如果你年歲相當,又尚未娶妻的話,豈不正好可以向我父母求親。”略停,似思索了一番,然後說道:“去年底,我被阻在南邊一個叫做墨脫的地方,沒了去路。除夕夜,一場地震,震倒了雪山,塞斷了雅魯藏布江,我們才得以離開那個地方。後來我就常想,那江水肯定會越來越多,慢慢上漲,總有一個時候,要漫過堵塞江水的土石。那漫過的一瞬間,卻不知會是什麼樣的景象?”
“軍師容稟。山峰倒塌而成的土石稱作浮土,它經不起江水長時間的浸泡,很多地方會出現蜂洞。通常,不等江水漫過它的頂端就會突然坍塌。”
“突然坍塌?那麼多的水、石、泥土,那不成了泥石流嗎?”
“比泥石流兇猛。”付晉寧解釋道:“這種現象,我們叫做崩潰。”
雷又招將眼睛閉了一會兒,睜開,又道:“如果那不是浮土呢?”
付晉寧道:“如果不是浮土就會形成瀑布。”
雷又招問道:“你喜歡看瀑布,還是喜歡看崩潰?”
“這個,小人不知。似乎無所謂喜歡也無所謂不喜歡。”付晉寧道。
“我不一樣。我喜歡,兩樣我都喜歡。”雷又招道。
付晉寧道:“這很容易。我們可以修築一條高壩,攔住小溪。等看了瀑布之後,把它炸掉,就成了崩潰。”
“這次你想得挺快啊。”雷又招再次打了一下響指,遞過第二支令箭,道:“不過這還不是全部。波密的兩條小溪水都不多,我可等不了,只好改在易貢藏布。不過,易貢藏布夏天的水纔多,現在它還是一條冰川,水也不是很多。你得想辦法,把這條冰川給我化了。”
“化冰川?”付晉寧睜大了眼睛,一時未接令箭。
“然也。”雷又招反問道:“要不,還能算是難題?”
“第三件事情是造火炮。”雷又招道:“聽起來,似乎比前兩個容易。是嗎?”
付晉寧道:“軍師叫小人造的火炮,肯定不是一般的火炮,其中肯定別有玄機。”
“付兄過獎了。”雷又招道:“要求只有兩個,能及遠,打得準。沒有什麼玄機,當然也確實不容易辦到。眼下呢,我還沒有準備炮轟敵軍。所以,你只要造它個兩三門就可以了。最終我需要的,實際上一門足矣。”
“正如軍師所言,這三件事情,都比登天還難。只要能做成一件,小人此生便不算虛度。”付晉寧接過第三支令箭,像武士那樣抱了抱拳,道:“多謝軍師出題。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小人這就去了。”
“溫姑娘到了沒有?”過了少許時候,雷又招問道。這話其實並不是問親兵。雷招弟、雷再招既然能夠無影無蹤,溫玉華想必也能。故雷又招是在向空發問。誰知,問聲一落,親兵立即答道:“溫姑娘正在帳外等候。”溫玉華居然遵守軍紀,沒有私自闖入。
“有請。”雷又招立即說道。
等溫玉華進來之後,雷又招對左右親兵道:“你們都下去吧。”從案几後走了出來,拉了溫玉華走到側面的椅子,挨着坐下:“我還以爲,你像大姐二姐那樣,早就在這屋子裡呢?”
“哪怎麼可以?”溫玉華道:“況且,我已經不能無影無蹤了。再過一段時間,招弟可能也不行了。”
“怎麼你們的武功會愈練愈差嗎?”雷又招不解。
溫玉華道:“有另外的原因,不是差。要不,我仔細說說,也好讓軍師調派的時候心中有數?”
雷又招想了一下,道:“也好,你說吧。”
“內功與時間有關。內功愈強,看上去,敵人的動作就會變得愈慢,拆招、變招才成爲可能。這些道理,想必軍師是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