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兵法雲:‘全國爲上,破國次之’,我不想就這樣簡單地將其擊敗。大家看這裡:在柴達木盆地東面的高原之上,有一個冰湖,叫做湟吉卡孟湖。這個湖,縱橫兩三百里,一眼望不到邊。從中心到岸邊,有兩三天的行程。又軍師已經與我約好,她將在冰湖的周圍,融化出一條護城河來,留下幾個缺口,派兵守住。因此,我想最好是將吐谷渾帶到湟吉卡孟冰湖,迫使其舉國投降。
“這樣,問題就來了。我軍到底應該怎樣行動,才能順利地將吐谷渾帶到包圍圈呢?
“答案,我這裡當然有,但是現在我不想說。這是一個涉及實戰的問題。通過對問題的思考,有利於提升每一位將領的謀略。所以,我希望大家下去想一想。同時,也可以驗證我自己的答案到底對不對。後天,六月三十卯時,還是這個地方,我們再議。”雷絕招說完,徑自轉入內室去了。衆將呆立片刻,見確已無事,這才散去。
是日,衆將領各歸本部,按照雷絕招的吩咐,潛心思索。這其中,萬臨山卻是個例外。
衆將之中,本來萬臨山的心思最爲靈活,更應當勤加思索,但萬臨山想到:無論自己怎樣謀劃,都比雷絕招差得太遠,乾脆就不用想了。於是,萬臨山歸來無事,乾脆就練起了武功。
靜夜沉沉,浮光靄靄。怡然心會,入室登臺。猛然間,萬臨山長劍舞到急處,尖銳的金刃破風之聲一下子轉換成嗚嗚的低鳴,就像蜜蜂翅膀發出的聲音一般。這意味着,萬臨山的劍法真正登堂入室了。
收劍之後,萬臨山喜悅之餘,不由想到:不知自己此時的劍法能否與言壽風一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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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念至此,忽又想起一事。於是萬臨山喚過親兵,囑咐其趕赴尊重營中,約尊重明晨在營外玉壘關會面。
次日辰時,尊重早早地等在玉壘關。見萬臨山過來,尊重首先客氣,然後詢問萬臨山自加入川軍以來,順心與否。
萬臨山亦客氣了幾句,然後道:“託尊兄洪福。自入川之後,在下雖然談不上順心與否,但能夠置身於傾天而下的洪流之中,亦可謂此生不虛。說起來,反倒是在下無意之中,引來四尊神女,使得尊兄地位下降。在下深以爲憾。”
尊重道:“萬兄說的哪裡話來。我自己是塊什麼料自己清楚。兩位軍師願意統領川軍,乃求之不得的事情。溫姑娘尚且欣喜,何況在下?萬兄引來軍師,實乃最大的功績,在下亦深以爲榮焉。”
“算了,不說這些。”萬臨山道:“你我自開封一別,僅巴東匆匆一會。近日又因軍事繁忙,未能一敘。今日得暇,正好暢談。”
尊重道:“也好,在下也有此意。不過,萬兄今日之邀,必有要事。依我看,萬兄還是先說事情,然後敘舊,如何?”
“嗯,不錯,先談事情。”萬臨山隨意走了兩步,立定了,道:“當初,在巴東商議援救大理杜文秀的時候,曾經有個理由,便是敵軍統帥固定,對掌握其統軍思路有利。是這樣吧?”
“對,是這個理由。”
“前段時間,吐谷渾以難民騷擾我軍。設此計者,絕軍師曾猜想是金旺福。雖然招弟姑娘親眼見他葬身雪崩之中,然而我以爲絕軍師料事如神,金旺福必然未死。”
尊重沉吟道:“嗯,在判斷事物方面,絕軍師當然遠勝招弟姑娘。不過,招弟姑娘武功奇高,眼光犀利,其親眼所見,也應該是錯不了的。”
關於金旺福的生死問題,萬臨山不作糾纏,只是接着說道:“今吐谷渾逼近我軍,卻又拿不出進攻之策。若金旺福在吐谷渾王朝仍然得勢,必然不應該這樣。我想,可能是因爲出身或者其它什麼原因,金旺福在吐谷渾已然失勢。絕軍師曾經說過,金旺福的計策有些邪氣。如果絕軍師討厭他的邪氣,則很可能令刺客殺之。如果絕軍師自信能充分掌握其邪氣,亦有可能派遣刺客。只不過後者是假刺殺,目的是爲了引起吐谷渾國王的重視。”
“萬兄所言極是。如今吐谷渾已然逼近,刺客應該扮成平民,躲在野外,然後混入吐谷渾百姓之中,待機行事。”略停,尊重又道:“能當此重任者,惟丐幫言壽風爾。萬兄莫非想邀我聯手,攔截言壽風?”
萬臨山道:“唉!吐谷渾女子巫苓燕曾與金旺福交好,後來絕交離去。在吐蕃通麥城外的山谷,跟蹤吐谷渾使者之時,巫姑娘認出使者是金旺福,爲償還其往日情意,自殺身亡。雖然於公於私,金旺福都是在下的仇敵。但巫姑娘臨終之願,在下牢記在心。故邀尊兄,一是請留意言壽風行蹤,二是聽聞尊兄曾與席大猷兩敗俱傷,萬一有事,也好聯手阻止。還望尊兄勿卻是幸。”
尊重道:“對於巫姑娘之歿,在下早有耳聞。巫姑娘爲償還金旺福往日情意,固然屬於初聞,然而卻聞之等於未聞。依在下愚見,巫苓燕償還人情事小,對萬兄失望事大。無望而自殺,爲萬兄而非爲金某人也。
“萬兄入川乃在下所請,且萬兄引來雷家姐妹,爲四川翻天覆地,功莫大焉。在下與席大猷乃是在你死我活情形之下的設計互傷,對言壽風卻不能如此。不過,既然萬兄有邀,在下雖敵不過亦不敢稍有推辭。好在聽溫姑娘評說,萬兄武功已臻化境,你我聯手,雖不一定能勝,想來亦不會慘敗。只是言壽風與金旺福素昧平身,並無仇怨,若行刺定是奉了絕軍師的指派。你我若前去阻止,就有可能壞了絕軍師的大事。切莫因爲救一人而多死無數的士兵和百姓。”
“這倒是始料未及。”萬臨山想了想,道:“還是大局爲重。今日在下之所請取消。”
“能容能忍,大丈夫也。”尊重拍了拍萬臨山的肩膀,然後嘆道:“寤寐相求反側思,有情誰不愛娥眉?白骨已成魂結草,黃花含得雀酬恩。萬兄有這番心意,也就夠了。巫姑娘泉下有知,定然心慰。放寬心,一切都是命中註定的。”
萬臨山垂首道:“多謝尊兄寬語。我知道,其實是我的錯。當初我沒有珍惜,現在後悔,卻已經晚了。”
尊重道:“聽萬兄言語,其實依然悔意多於愛意。設或巫姑娘重生,萬兄定然因爲情意不足,又要裹足不前。真的,這是天意。上天註定要萬兄先遇到雷家姐妹,然後才認識巫姑娘。雷家姐妹,個個光彩奪目,巫姑娘與之比較起來,自然黯淡失色。有句話,有些冒昧,然而在下卻定要勸戒萬兄: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緣法,像雷家姐妹這樣的人物,萬兄還是趁早死心爲好。”
萬臨山點了點頭,走了兩步,坐在一塊石頭上。看閒雲浮起,聽微風掠過,慢慢地,心情有所好轉。忽然間,萬臨山問道:“你說,像溫姑娘、雷家姐妹這樣的人,難道就不嫁人了?”
“差不多便是這樣。”尊重答道:“自古婚姻,有兩種方式。一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完婚了事;二是男女相遇,自然生情,然後成婚。雖然第一種方式較多,但在這種情形之下,女子要講三從四德,對於她們這種手握大權的人物,是絕對不行的。至於後一種情況,她們根本就無法平等地與男子接觸,根本就生不出情意。
“就拿溫姑娘來說吧。與溫姑娘接觸最多的男子,應該就是在下了。但在下與溫姑娘之間,首先有的,是先生與學生的情誼。在歷代三綱五常思想的薰陶下,在下的心中,仰慕始終不能轉化爲愛慕。而溫姑娘對在下良師般的呵護,也絕對變不成弱女對男子的眷念。
“因此,對她們來說,要尋求愛情,首先得返樸歸真,退出權力。論用兵之道,溫姑娘雖然沒有顯赫的功績,但據在下的瞭解,溫姑娘定然強於王濟恩。如若不然,又怎能駕空王濟恩而又同時與之相安無事?現在,雷家姐妹一出現,溫姑娘立即裝作幾乎完全不懂用兵的樣子,其用意,想來應該是準備退出權力,去尋找自己的幸福。
“我猜想,當溫姑娘退隱之後,定然會以一種不爲我們所知的身份,生活在芸芸衆生之中。然後,假設某一日,你我無意中與她相遇。因爲在你我的心中,始終抹不去她曾經擁有過的光彩,對她定然卑躬屈膝。那樣,她平淡的生活就有可能會被打破,她就只好再行躲避。
“說這些,是要讓萬兄明白:如今,雷家姐妹年紀尚輕,又功名心重,看起來似乎尚未思春。然而,等到她們功成名就,想要嫁人的時候,曾經的部下,也絕對不在可選之列。”
萬臨山悵然道:“逆耳是忠言,苦口乃良藥。在我的心靈深處,真的,隱隱地,對她們確實有一種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