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碗湯(五)
“放心吧,我絕不會答應他的。”見妻子一副氣鼓鼓的模樣,韓清硯忍不住笑意,他心中的確是有恨,但他知道,一旦壓制不住仇恨,那麼他會失去更重要的。
孰輕孰重,他還是分得清的。也許忍起來會很痛苦,但爲之付出所得到的結果那麼甜美,他願意呀。
見他答應了自己,譚幼靈才點了下頭,只是心中對那青衣男子好感全無,甚至想想都厭煩。她問韓清硯:“咱們不能甩掉他麼?”
韓清硯抱歉地看着她:“恐怕不能。”
“爲什麼?”
“因爲不管咱們怎麼躲,該遇上的不該遇上的,最後都會遇上。”韓清硯現在纔算是看明白,他在答應小男孩條件的時候,對方那小胖臉上狡詐的笑是爲什麼了。
放棄仇恨不是嘴巴上說說的,是要有真實行動的,甚至要在仇人每天晃來晃去的時候都忍住。韓清硯毫不懷疑,即使他們今天甩掉了那羣人,明兒個也會再來一次“偶遇”。
譚幼靈無話可說,那孩子看起來天真可愛,哪裡像是這麼壞心的。
兩人相擁而眠睡了一夜,期間風平浪靜沒有任何事情發生,第二日他們也如常上路,那羣人雖然跟着,卻沒有任何來打擾的意思。
因爲昨天是在野外過夜,所以一經過一個城鎮,韓清硯便帶着譚幼靈進城去了,找了家看起來很乾淨的客棧休息,反正也是快下午,恰好在這住到明日天亮。
譚幼靈先是洗了個澡,她很愛乾淨,一天不洗澡就覺得身上全是灰塵。結果洗到一半韓清硯就以節省時間爲由硬是要進來一起洗,最後時間沒怎麼節省,天倒是都黑了。她有點不高興,本來說好出去走走,現在倒好,每天除了在馬車上就是在客棧裡,還能不能有點別的追求了?
韓清硯知道自己佔了便宜,連連賠不是,好在小妻子不是得理不饒人的姑娘,三言兩語便被哄得笑逐顏開,韓清硯也笑了,牽起她小手,問她走不走的動。
譚幼靈一聽,不開心道:“走不動的話,你揹我麼?”
“背呀。”韓清硯理所當然地說。“我把你弄的走不動路,自然要我揹你。”說着彎下腰,指了指自己的背,“要上來麼?”
她也就是嘴上說說,真要她上去她可沒這勇氣。雖然天色已晚,但外頭街道上還是有許多行人,到時候被人瞧見了該多難看啊。所以她只是趴到他背上,笑嘻嘻地說:“你把我背到客棧門口。”
韓清硯纔不在乎這丟不丟人呢,他背自己的妻子,關別人什麼事?只是這讓他心情大好,嘴角的笑容一直沒褪,剛出房門,迎面便遇上與他們在同一家客棧打尖的那羣青年俠客。韓清硯根本不在乎他們,譚幼靈也不在意,反倒是這羣俠客,瞧見那位總是拒人於千里之外渾身透着淡漠的絕世高手,竟然在大庭廣衆下背一個女人,還笑得那麼開心,都驚呆了。
這、這哪有男子漢大丈夫,做出這等傷風敗俗之事的?就是他們江湖兒女也不曾如此放浪形骸呀!
唯獨一個姑娘眼露欣羨,再瞧韓清硯的眼神也不對勁兒了,這種看起來冷酷無情卻又對自己的女人極其溫柔的男人,哪個女人能抵抗得了?誰不想要這樣的男人啊,又強大又威嚴,還只對自己一人溫柔。
只是這話她是無論如何也不敢說的,眼睜睜瞧着韓清硯揹着譚幼靈出去了,幾人商量了下,也跟了上去,他們不怕別的,就怕韓清硯突然離開,那以對方的功夫,他們如何追得上?
譚幼靈不是第一次逛集市,但距離上一次和夫君一起,那已經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她挽着韓清硯的胳膊,好奇地看着周圍一切有趣的事物,瞧到個賣糖糕的老婆婆,還買了一塊,老婆婆見她雖然蒙着面紗,卻是眉眼如畫溫柔似水,說話甜甜的又有禮貌,不禁心生喜愛,硬是沒收那幾文錢。
道謝後,譚幼靈坐在攤子上捧着糖糕小口小口吃起來,老婆婆手藝很好,她吃到美味便覺得十分滿足。韓清硯看着她吃,不時伸手給她拭去嘴角糖渣,然後把她吃剩下的塞進自己肚子,離開的時候還悄悄在老婆婆收錢的罐子裡投了一錠銀子。
夫妻二人誰也沒管不遠處跟着的那批人,完全把他們當成了蒼蠅。不能拍死,對方鐵了心要跟,上天又註定讓他們相遇,那就只好無視了。
譚幼靈沿途是看見這個想吃,看見那個也想吃,總之她每種都只買一點,自己嘗幾口,剩下就都給了韓清硯。一路逛到一座石橋,也差不多吃飽了。
石橋下的河裡有許多花燈,橋上有不少人,橋頭那裡有個賣面具的老伯。譚幼靈喜歡一個臉譜的,纏着韓清硯給自己買。
她要買東西,他哪有不答應的。
買了面具,她想把面紗解下來,韓清硯無奈,好在周圍熱鬧,也沒人注意,便幫她解開腦後面紗,拿着臉譜面具研究了幾秒,給譚幼靈戴上。
這下除了亮晶晶的水眸,韓清硯是什麼也看不着了。
他們誰都沒看見,不遠處那幾個人驚豔的眼神。
先前見他們夫妻二人面具面紗從來不離臉,還以爲是有什麼隱疾,雖說露出的眉眼極其好看,但真正美貌之人,哪有害怕露臉的?也就是憑這個,幾個女子纔對譚幼靈心生優越,她們都是名門正派出身,個個美貌過人,雖說譚幼靈被她夫君寵得厲害,可貌若無鹽,又有什麼好驕傲的?
就是剛剛那幾秒鐘,韓清硯給譚幼靈取下面紗,她們才知道,這世上真的是有天仙般的美人,見之令人形穢。
譚幼靈可不知道他們在想什麼,她出其不意地發出怪聲,雙手成爪突然嚇唬韓清硯。韓清硯哪能被她嚇到啊,不過他就遲鈍了一瞬間,立刻做出被嚇到的樣子,還裝模作樣地拍拍自己胸口,佯作不快:“靈兒,你嚇到爲夫了。”
譚幼靈笑嘻嘻地抱着他的胳膊,問:“很嚇人嗎?”
其實這面具做得很是粗糙,哪裡嚇人,但韓清硯仍然給面子地點頭:“乍一看,的確挺嚇人。”
“那好,我戴着不拿下來了。”譚幼靈得意地說。“晚上看你怎麼欺負我。”
聞言,韓清硯很想告訴她這個想法很天真。不過轉念一想,說不定也別有一番樂趣,竟什麼也沒說,只有嘴角的笑容顯得格外意味深長。
又圍着河堤走了一圈,譚幼靈便累了,她一雙小腳柔嫩至極,走了這麼久的路,一開始是好玩興奮所以不覺得,現在玩夠了才覺得累,便耍賴不肯走,吵着要休息一會兒,結果被韓清硯一把抱起來,她掙扎了幾下,就把臉埋進韓清硯胸口,不敢再露出來了。
就這樣,一路迎着各種曖昧不屑等等異樣的眼光,他們回到了客棧,一進房間譚幼靈就被撲倒在牀,她臉兒發燙,好生氣哦,可還是要努力保持微笑。“夫君你——”
話沒說完,她夫君就壓了過來,熟練地解開她的衣帶,片刻間便坦誠相見。譚幼靈都驚呆了,戴着面具看不着她的表情,唯獨兩隻亮晶晶的眼睛瞪的大大的,又黑又亮的眼珠像是兩顆寶石,可愛又漂亮。
很快她就知道這是爲什麼了,她之前不是說不拿下面具麼,本來是想威脅一下韓清硯,沒想到人家根本不在意,照樣能把她弄到哭!
這回譚幼靈是真生氣,一番歡好後氣得拿輩子裹住自己,死活不肯把臉上面具拿下來。
韓清硯一開始是想什麼呢,他的小妻子嬌滴滴的那麼毫好看,爲了他吃了多少苦,他看到她的臉就心疼,就止不住憐惜之情。但是呢,男人嘛,在牀上的時候總是有很多想法不得實施,平日裡她稍微累一點就哭鼻子,這回是她自己說面具不拿下來,韓清硯就想啊,看不到她的臉,他就能一一滿足自己的願望了吧?
結果是他得逞了,但也徹底把小妻子給惹毛了。不過韓清硯心滿意足,過去抱住好聲好氣的哄,被打也不生氣,反正一切都是他的錯。
他留着自己回味就行了唄。
譚幼靈哭了一會兒覺得沒意義,期間韓清硯想取下面具給她擦臉都被她暴力解決了,爲此韓清硯手上多了幾個小巧的牙印,淺淺的都沒見血,他還不清楚,她心疼他都來不及,哪裡捨得叫他受傷啊。
他也就是仗着知道這一點纔可着勁兒欺負,不然換他又怎麼能捨得?
兩人在牀上折騰了會,最後以不會武功只能胡亂掙扎的譚幼靈失敗告終。韓清硯終於取下她的面具,小臉兒憋得紅通通,淚珠還在眼眶裡打轉,頭髮也亂糟糟的,可怎麼辦呢,他覺得這樣,好可愛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