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碗湯(四)
最後她還是跟上去了,對此青年有點不高興,但不知道爲什麼就由着見鹿,等到了門口,見鹿才發現來人其實離大門還有很遠,看到青年,那些人便十分激動地跪在地上直磕頭,兩個男子擡着一副簡易的擔架,擔架上躺着一個昏迷不醒臉色慘敗的男人。
“蘭神醫!神醫求求您救救他,我們帶來了萬兩黃金,求求您,您要什麼我們都答應,求求您救救他!”
爲首的嬌小女子額頭已經磕破流出鮮血,淚光盈盈,十分可憐,她眼中的悲傷與難過都充斥在四周的空氣裡,即使是離的這麼遠見鹿都感覺到了。
但他們都知道青年的怪癖,因而雖然求情,卻並不敢上前來。
“滾。”
青年不耐煩極了。“我只殺人不救人。”
“這天底下只有你能救他!蘭神醫,求求您……求求您了!”
這幾人的乞求真情很能打動人,即使見鹿都不免爲之動容,唯獨青年仍舊一臉冷冰冰,“我可不是什麼神醫,你們不是都叫我毒醫麼。”
“蘭神醫!求——”
“找死。”青年黑眸一眯,病態蒼白的面孔露出厭煩,單手一揮,還沒來得及伸出去就被見鹿一把抱住。他兇狠的神情大概只維持了兩三秒,“幹什麼?”
“公子……”如果不是意識到前來求救的人是誰,見鹿真沒這麼大膽。她雖然制止了青年的動作,大腦卻飛速運轉着,思考着如何才能讓青年聽自己的話。“你聽我說……”
“吃飯時再說,我殺個人先。”
“不行!”
青年的另一隻手也被抱住了,女子的酥胸溫軟飽滿,觸感之好讓青年並沒有怎麼生氣,但他還是很不高興:“你到底想幹什麼?再這樣我就不管你了。”
這個威脅最有效了,但凡他這麼一說,怕五臟六腑爛掉的見鹿會立刻聽話。但今天沒有,她雖然很擔心自己會爛掉,可任務目標都送到眼前來了,如果不抓住這次機會,那還不如爛掉呢!“公子不能不管我,也不能殺他們——”
“不能?!”他有什麼不能?什麼讓他不能殺?就是皇帝在這裡他想殺一樣殺!
對於青年的摳字眼見鹿佩服的五體投地,她嚥下一口老血,溫聲軟語道:“今天晚上做你從沒吃過的,你一定會非常喜歡,我保證從下一頓開始每頓飯都十個菜及以上,求求公子不要殺他們呀!”
青年想了想又提出一個要求:“晚上我想抱你。”
見鹿忍住翻白眼的衝動,忍辱負重道:“……行。”
這下他滿意了,嘴角一勾,對那幾個人道:“那你安頓他們,我要是聽到他們的聲音就讓他們死。”
說完走了兩步,回來用那烏黑的指甲把見鹿的下巴勾起來,低頭很青澀的親了一口,轉身走了。
見鹿嘴角一抽,等青年走的不見人影了,纔過來跟那幾人打招呼:“你們跟我來。”
結果那幾人並沒有動,見鹿正納悶兒呢,女子面帶尷尬道:“有毒……”
見鹿恍然大悟,道:“你們等我一會兒。”
她又跑去煉丹房找青年,付出了一個深吻及衣衫半褪的代價終於成功拿到解毒的丹藥,然後恨恨地抹了把嘴。青年自打那次要自宮被阻止後和見鹿有了夫妻之實開始,對這件事就食髓知味起來,只不過見鹿拒絕的厲害,他纔沒有強求。總覺得……這女人自打有意識之後就不單單是具活屍了,具體怎樣青年也說不上來,反正她就是與衆不同的。
要不然這麼不聽話不能捏圓搓扁的活屍,他早銷燬了。
其實他只要讓見鹿躺下,她就會乖乖照做的,不知爲什麼他沒有,對此青年的解釋是不想。
他當然不是那種不強迫女人的好人,他就是個無情無義自私冷血的混蛋,但見鹿,這隻活屍在他製作的所有活屍裡,是花費了最多心血和時間的。但因爲她的突然覺醒和意識,導致她和“活屍”這兩個字產生了極大的區別。
和他以前所見過的“人”也都不一樣。見鹿似乎成爲了神奇的間於“活屍”與“人”之間的存在,比活屍多了意識,肌膚柔軟鮮活,容貌清麗脫俗,比“人”又安靜許多,不那麼讓人討厭,即使是說話,哪怕是拒絕他,也跟別人不一樣。
似乎……她身上,有他嚮往的那種黑暗。
漆黑的,無邊無際的,卻又溫暖的黑暗。
如果青年去過奈何橋,那麼他一定會知道他在見鹿身上所感覺到的是什麼。他這樣的人,與死亡爲伍,厭惡“生”的存在,屍體比活人更能讓他接受。
而見鹿,見鹿超出了青年的認知,是他所不曾聽聞的存在。
將那幾人帶進莊子裡,到離煉丹房最遠的地方住,不過爲了就近照顧,見鹿離他們比較近。她看起來溫婉柔和,於是和那幾人相處的不錯,言談之間互相知曉了姓名,見鹿便更確定自己沒有弄錯了,這幾人確實就是此次自己來到這個世界的任務目標。雖然這麼久以來都在青年身邊無法離去,但目標竟然自己找上門了。
躺在牀上重傷再加上中毒導致昏迷不醒的那位,就是她此次真正要見的人,東方鴻。而在他身邊的三男一女,其中三個男子是他的結義兄弟,女子則是他的朋友。說是朋友,其實說是愛侶更爲貼切,只是兩人並沒有名分,因而仍以朋友相稱。
在來尋找青年之前,他們爲了東方鴻的傷想盡了辦法,實在是無路可走了,纔有人提起那位江湖傳說中性格古怪陰鷙的毒醫。聽說他不喜歡活人,只救死人,活人到他面前都是一個死字。然而事到如今,除了這一根救命稻草,也實在是別無他法,因此衆人選擇如此也是無可奈何。
其中一個俊秀的書生模樣的男子恭敬地對見鹿抱拳:“還請見鹿姑娘在蘭神醫面前爲我們多多美言幾句,我等願意一命換一命,只求能夠救我結義兄弟,雖死亦榮!”
說完幾人便跪了下來,見鹿往後退了一步,道:“你們不必如此,我一定會讓公子救他的。”
她沒有同這幾個人相處太久,因爲鍋裡還熬着粥呢。
結果到了吃完飯的時間,青年看到她第一眼就嫌棄地讓她在邊上站着,說:“你身上有股活人的臭味。”
活人怎麼救臭味了,這人真是挑剔的令人想……揍他。見鹿隱忍地閉了閉眼,“那我這就去洗澡。”
“算了,我忍了。”青年哼了一聲。“你過來。”
見鹿沒法反抗,走到他身邊被他拉到大腿上坐下,然後那張俊臉就埋進她胸口嗅啊嗅的,把見鹿鬧了個大紅臉,差點給他一巴掌。聞了一會兒這位還不滿意,“臭。”
見鹿在心底默唸三遍我不同他計較,而後柔聲道:“公子真的不肯救東方鴻嗎?”
青年臉色刷的一下變了,見鹿還以爲自己戳中了他什麼點,結果他臉色難看了好一會兒卻說:“你怎麼不叫我名字。”那個死的差不多隻剩下一口氣的東西算什麼,她才見那人多久,就知道人家叫什麼了。
見鹿默唸六遍我不同他計較,才保持了溫柔道:“公子並不曾告知我姓名,我如何叫公子的名字?”
青年露出茅塞頓開的表情來:“我說你怎麼成天公子長公子短的。”
完了告訴她說:“我叫蘭深雪。”
見鹿在他亮晶晶的眼神中勉爲其難叫了一聲深雪,他才露出滿意的表情:“那幾個人晚上吃什麼?”
她還以爲他這是要救人了,立刻答道:“我給那位病人煮了一點粥,其他四個人吃的是米飯跟菜。”
蘭深雪又開始不高興了:“他們跟我吃的一樣?”
見鹿茫然地點下頭,他一拍桌子,“他們憑什麼跟我吃的一樣?!”
說完把她扔到桌上,頭也不回地走了。見鹿呆了兩秒鐘趕緊跟上去,就瞧見這人一腳踢開房門,把正在吃飯的幾人嚇了一跳。他也不說話,上去就搶吃的,杯盤太多不好搬,他直接脫了外衫兜住轉身就走,走了兩步感到自己有些傻,打了個響指都丟給活屍,就穿這個褻褲,踩着君臨天下的氣勢回去吃飯了。
見鹿驚呆了,蘭深雪走的時候還不忘將她拎走,一邊拎一邊對後面那幾個貨說:“要吃自己想辦法!”
見鹿:“……”
知道他小心眼,但真沒想到能小心眼到這個程度。
然而這幾個人沒一個會做飯的,唯一一個會的還躺在牀上生死未卜呢。於是蘭深雪“善心大發”讓活屍去煮麪給這些人吃,別說那面煮的可怕難吃,就算是色香味俱全,活屍煮的面,除了蘭深雪這樣的神經病還有誰會吃?!
最後還是見鹿偷偷指導他們胡亂弄了點東西吃,否則最後怕是牀上那人要死,這幾個活着的也要死——餓死。</d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