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但是說實話,看見二哥起來之後,我心裡就有些主心骨了,這從進到這屋子來就開始緊繃的神經也鬆了下來。
二哥其實手上是沒力氣的,那刀子也是捅不進去的,趙鑫感覺到疼的時候,自己木的往後一挺,連身子帶刀子一同往後仰過去,撲哧一聲,那刀子就頂着地面透出他的胸口了。
趙鑫不敢相信啊,被捅了之後自己忽的一下爬起來,跪在地上,低頭看着自己的那刀片,真的是不敢相信,這也是在天津縱橫了十幾二十年的人物啊,誰想到這一刀下去,帶着血的就透了出來,鑽出自己胸口外面,幹過多少次惡仗,從一開始的跟左麟一起拼殺,到後來慢慢的學會了耍奸,自己這一輩子似乎是還受過這麼重的傷的,今兒個,怎麼看見自己胸口多出一把刀子來?
二哥也就是這一把子力氣,看見這情況這樣後,跟我一樣,重重的摔在地上,不過喘着粗氣,眼睛裡奕奕有神,一臉的桀驁,看那樣子,似乎是並沒有太多的事。
剛纔還在地上裝死的那些人,看見趙鑫真的被捅了這麼一刀,眼睛裡出現了複雜的眼神,這趙鑫怎麼也是三合的二把手,就算是在不得人心,看見他現在這樣,那些人心裡也是唏噓不已,投靠他的,不投靠的他的,怔怔的看着趙鑫,看着這生命飛快流逝的男人。
段紅鯉似乎是沒想到最後是這麼一個結果,看了看倒在地上的我,再看了看那跪在地上,胸口插着刀子的趙鑫,她忽的輕輕一笑,什麼也沒說,朝着我們倆走來。
我現在除了感覺身上陣陣發麻無力,就是感覺一陣陣的眩暈襲來,我知道這是失血的後遺症,身上刀傷將近十處,就算是現在穿的衣服厚,我也扛不住了。
趙鑫是一直看着段紅鯉走過來的,他現在的目光怎麼說呢,絕望,惶恐,甚至有點癡狂,那是一個複雜到極致的眼神,似乎是在哀求渴望着什麼,似乎想要訴說着什麼,有句話是怎麼說的,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這趙鑫現在的眼神中,拋卻了一貫的陰冷和尖損有的居然是絲絲柔情還有渴望。
到了我倆交界的地方,段紅鯉轉頭看了一眼趙鑫,趙鑫那臉上立即有了神采,甚至比迴光返照還來的快,但是看見段紅鯉收起笑容,轉過身子蹲在我身旁邊時候,趙鑫臉上像是雕像一樣了,木的沒有一絲生氣,先是輕輕的呵呵,到了最後的放聲大笑,直到最後嘴裡狂吐出鮮血。
趙鑫看着我們,說:“小鯉魚,你還是那樣,還是像當年那樣,別管是我做多少,你都不會喜歡我,當初跟左麟是,現在跟這陳凱也是,可是,這世界上有誰會比我更愛你?”
“你知道我這一輩子最後悔的是什麼嗎?不是沒當上三合的老大,不是成爲三合的叛徒,不是成爲人們嘴裡遺臭萬年的畜生,我最後悔的啊,是那年下着大雪,落這寒霜的時候,爲什麼不是我把你抱回來,我跟左麟就差那麼一步啊,我就在他身後啊,看見他彎腰把你抱起來的時候,我感覺自己這一輩子似乎是找的到了活着的理由,不光是左麟想讓你成爲這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啊,我那天看見你盯着他露出的笑容,我就發誓,哪怕是跟這天下所有人爲敵,我也,我也想讓你笑啊。”
“可是一直一來,你看見的從來都是左麟,沒有注意到我,我甚至天真的以爲,只要是把左麟送進了監獄,你就會跟着我,可是知道你進監獄了,我恨不得把左麟給殺了啊,我恨不得把那狗官給弄死啊,你看見我這張臉了麼,是我後悔啊,自己用酸毀的啊,我想到你進監獄了,我就心疼的要命,我就想着自殘!”
“你知道我這一輩子……咳咳,我這一輩子最想的是什麼嗎,我最想的就是跟你好一天,哪怕就是一天,第二天我立馬就死了,我也願意啊,就一天啊,可是小鯉魚你一直沒給我機會啊!就一天都不行嗎,爲什麼不給我機會?”
“我做這些都是爲了誰,都是爲了誰?就算這他媽的三合成了天津最大的黑社會,可是這東西能比的上你一個笑容嗎,小鯉魚,你說比得上嗎?我……死,就算是……死,也不不上……你的一次笑啊……”
趙鑫藉着剛纔那股猛勁一連串說了這麼,說到最後,那口氣泄掉,整個人立馬不行了。
段紅鯉現在背對着他,趙鑫劇烈的咳嗽着,身體也微微弓了起來,喘着粗氣說:“小,小鯉魚,你,……你能不能看我一眼……我想在……看看你,我想讓……自己在黃泉路上……有點寄託,小鯉魚,我……對不起你,我也想……好好的愛你,我……我……是真的喜歡你,我願意……我願……拿我這條命……來……換……換……換你一生……換你一生天真……無邪。”
說實話,聽到這裡,我自己都有點受不了,都忘了自己中毒這一茬了,趙鑫不是什麼好東西,絕對不是,甚至他對段紅鯉的這段感情都是畸形的,變態的,可是這又怎麼樣呢,難道大奸大惡之徒,就不配有愛麼?
“我……愛……愛……小…小鯉…魚…有……有……”這是趙鑫說的最後一句話,還沒說完,頭就往邊上歪去,死了。
不像是左麟那死的轟轟烈烈,也不算是太悽慘,就這樣像是吹燈拔蠟一樣,忽的一下就沒了,甚至還有點讓人措手不及,我忽然想起趙鑫的說的一句話,我們是同一種人,至少在愛情觀上是一樣的,別管他做了什麼,這愛,是沒錯的。
錯的只是他愛的方式,錯的只是時間地點,倘若在早一分在早一步,或許就是他爲了她顛覆這個世界,世界上沒有這麼多如果,趙鑫終歸是個叛徒,終歸是個死了都不能進祖墳的被人戳脊梁骨的壞蛋,又陰又狠不講道義,殺兄弒長,該挨千刀,但,至少他喜歡她,這就夠了。
我不是一個本惡的人,我想過傷人,但是很少動過殺人念頭,在觸及底線的時候,我會想着殺人,趙鑫對我來說,是一個必殺之人,可是真的當他死在自己面前,尤其是聽了他的這番話,我心裡居然不是滋味了,人本來就很複雜,這社會,更復雜。
段紅鯉聽着這些話,臉上平靜的看不出任何思緒,甚至嘴角還微微帶着笑,我知道這是一個狠女人,從監獄裡我就知道,紅顏禍水說的就是她,趙鑫也算是自作孽,自己把自己給弄死,天知道現在段紅鯉怎麼想的。
二哥現在能說話了,嘴裡氣喘吁吁的道:“他,他媽的,老子,老子要捅死你,你,你怎麼自己就死了?”段紅鯉低頭看了我一眼,幽幽的說了聲:“看來這毒藥是假的,走了,男人,是不是我錯了,其實想想,趙鑫似乎是很不錯,你說對吧?”
說這話的時候,她自己臉上露出妖異的笑容,笑完之後,她繼續說:“用他的命,換我一生天真無邪,說的真好聽,可是,如果不是你,我仍舊能這樣,罷了,人都死了,不提了,走了。”
說着她站起身來,讓那幾個保鏢擡着地上挺屍的趙鑫就走了出去,地上的人,三三兩兩,開始爬起來,相互扶着往外走着。
這地上就剩下我和二哥大眼瞪小眼,二哥看我這樣,張開嘴巴哈哈大笑了一聲,說:“要,要飯的,他居然這樣死了,居然這樣死?”
我現在舌頭髮麻,根本不能回他。
“啊啊啊啊啊!”在這屋子裡面,突然傳來一聲非人的尖叫,那聲音像是上了屠宰臺的牲口一樣,驚恐不安又充滿了絕望。
二哥罵了一聲:“艹,傻傻大個,你居然還在這,快,快帶着我們上醫院!”傻子這完全是神經病了,剛纔我那樣,他都沒分心,估計現在一直剋制着,以爲我聽見沒人之後,他嗓子裡呼嚕呼嚕的咳了起來,那動靜就像是野獸低聲的咆哮,我現在看不見他的影子,只能看見二哥那臉慢慢的變的不好看,二哥嘴巴張了張,破天荒的說了聲:“傻大個,你這得找個沒人的地方吧?”
連虎比二哥都看不過去了,他還說,要不是剛纔他自己沒勁,這趙鑫就是他宰的了,那樣這貨肯定又要跑路了!
段紅鯉這娘們沒有這麼狠心,應該是溫傑他們不知道從哪裡弄來的消息,趕了過來,見到我跟二哥這樣,火急火燎的把我們送到了醫院裡面,至於那傻子,他身上受傷不重,那門框上釘着的,可是殺死倩倩的兇手,有些仇,是需要報的。
來到醫院中,才知道那趙鑫所謂的毒藥根本是扯淡,其實就是針尖上塗了一些神經性麻痹藥,以爲見效很快,其實並沒有多大副作用,這狗日的臨死還忽悠了我一次,看這樣子,估計是真的想臨死也把我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