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天道從戰壕泥地裡站了起來,準備給自己找件順手的傢伙。
這支亂披風駁殼槍是悍軍科研部那些瘋子們無聊間整出來的,威力雖然大,但是子彈載量實在太小了。在遭遇少量敵人的時候用來防身可以,在這樣的戰鬥中,可沒什麼用。
剛剛那幾個白蘇斯士兵發瘋一般向自己撲過來的樣子,段天道現在想起來都憤憤不平。
那麼多人在這呢,憑什麼都他媽撲上來打老子?老子又沒睡你們的老婆!
段天道狠狠地在泥地裡吐了口唾沫,東張西望。
幾支制式步槍被他丟到了一旁,他想找一支射程遠一點,精準度高一點的槍。最好是和那個馮老四手中差不多的狙擊槍。
陣地戰中,一名優秀的狙擊手,製造的心理壓力和恐慌足以媲美十支機槍或便攜式火箭筒。
自家知道自家事,悍軍的非戰鬥成員是靠不住的。真正能對守衛陣地有用的,加上自己在內滿打滿算也就那麼五六個。
五六個人,對於這麼大一個陣地來說,實在是杯水車薪。自己再不拿出點本事來下點狠手,恐怕連下一次攻擊都挺不過去。
不過,以他對武器的高標準來看,面前的這些槍械裡,顯然沒有符合他要求的。
段天道一邊走,一邊翻翻揀揀。
時間正值中午,天上的太陽,如同一個火紅的圓球,直直地烘烤着坡頂上週邊林木都已經被炸光的陣地。
彎彎曲曲的坑道里外,一片焦黑。大大小小的彈坑,一個連着一個。幾塊燒焦的機甲殘骸,數不清的破碎零件和扭曲的槍支武器,散落四周。
整個陣地明顯已經被炮火削去了一截。
原本應該被打進地下的金屬防彈牆,都已經露出了十公分的邊緣。幾道交通壕溝已經被炸塌了,陣地下的防爆坑,也塌了不少。
陣地前面的屍體血肉,堆積如山,殘肢斷臂滿地都是。血水順着地勢往坑道里流淌,血腥味混雜在焦糊味裡,刺鼻難聞。
戰壕底部的泥土,永遠都是溼漉漉的。稀泥混合着破碎的樹葉,踩上一腳,就會發出吧唧一聲響,一擡腳就能吸出一灘水來。
隨便翻揀兩下,找不到需要的槍,段天道擡起頭,決定先找到孫平,讓他抓緊時間找找這個陣地的最高指揮官,大家商量一下。
雖然對於這樣一個沒有機甲的陣地該如何撐下去,他心裡一點底都沒有。不過,無論如何,兩羣互不相識的人要同舟共濟,必須達成一定的共識。
爬上戰壕邊緣,段天道小心翼翼地探出頭,向山下望去。看着山下白蘇斯陣地上,隱約可見的一輛白蘇斯富山級八代制式機甲。
段天道臉上陰晴不定。
攻擊這個陣地的敵人,應該是一個營。丟在陣地上前的機甲,大概有二十多輛。這意味着,敵人手裡至少還有四五輛機甲。tqR1
一旦這些機甲投入進攻,哪怕只來一輛,對這個陣地來說是一個嚴重的威脅。在陣地前沿走了一趟,段天道不但沒看見機甲,就連便攜式火箭炮也因爲沒了彈藥而被丟棄在一邊。
敵人雖然看不到這裡的情況,但一定能從上次攻擊時遭遇的火力強度推測出來。
經驗豐富的敵軍指揮官必然已經準備在下一次攻擊中派一輛機甲上來,這既能對陣地形成威脅,又是一種明目張膽的試探。
如果陣地只能依靠聚變手雷的自殺式攻擊阻擋,那麼再下一次,敵軍指揮官就會毫不猶豫地派出他所有的機甲。
槽他娘!
段天道咬着牙,盯着那輛機甲,在心裡盤算着。渾然不知道一名一臉鐵青的華夏中士,已經大步走到了自己身旁。
“這位將軍!”陳勇惡狠狠地盯着險些把自己打成篩子的段天道,咬牙道:“我想,你欠我一個解釋!”
“解釋?”段天道一臉茫然地回過頭指着自己的鼻子:“你是在說我?”
“幾分鐘之前。”陳勇死死握住拳頭,極力控制着自己一拳把眼前這張臉揍開花的衝動,怒道:“你用你的槍對我掃射。如果不是我運氣好,我已經是一具渾身是洞的屍體了!怎麼,你不想對此作出解釋麼?”
“幾分鐘之前?”段天道回憶了一下,恍然大悟道:“哦,我記起來了!當時,那傢伙的刺刀,已經快捅進你的大腿了吧?”
“大腿可要不了命!”陳勇目光越來越森冷。
“是,那的確要不了命。”段天道笑道:“不過,我終究還是幫你解決了一個麻煩,不是麼?”
“你的解決辦法,就是把我一塊兒打死?!”陳勇看着段天道若無其事的表情,憤怒到了極點。
作爲一名在戰場上拼命的戰士,他最痛恨的就是這種不拿士兵的命當東西看的軍官。心頭的怒火再也按捺不住,他揮拳就向段天道的臉上打去。
唰!
一直關注着這邊動靜的華夏和悍軍戰士們,全都齊刷刷地站起來,滿臉驚駭!
性急的已經呼啦一下跑了過來。
“住手!陳勇!”飛奔而來的王正怒道。
陳勇的拳頭,在距離段天道的臉還有二十公分的時候就停下了。讓他停下來的不是王正的吼聲,而是眼前頂住腦袋的一支駁殼槍。
“方楚天少將是吧?”看見段天道的槍頂在陳勇的腦袋上,王正簡直火冒三丈。他暫時拋下對陳勇的喝斥,扭頭看着段天道鄙夷道:“作爲一名將軍,我想你不應該用槍頂住自己戰士的腦袋!”
陣地裡,靜悄悄的。
華夏士兵們滿面怒容,看着只知道拿槍耍威風的段天道,一臉鄙夷。
剛纔直升機墜毀方向傳來的槍聲大家都聽到了。
當眼前的這羣連槍都沒有的菜鳥跟在孫平等人的身後來到陣地時,所有戰士都毫不懷疑,是孫平他們救了這些人。
誰也不會認爲,那槍聲是在沒有白蘇斯人的情況下打着玩的,也沒有誰會以爲這羣菜鳥纔是戰鬥的主體。
有了這種先入爲主的念頭,可以想象當戰士們看見被救回來的這幫人大部分躲在後面的隱蔽壕裡,像羣來旅遊的鵪鶉。而他們的指揮官更混蛋,不但衝自己人亂開槍竟然還用槍頂住陳勇的腦袋時,有多麼的憤怒!
幾名華夏士兵下意識拿起了槍。原本身在絕境的他們,早已經將身死置之度外。連死都不怕,還怕一個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少將?!
只要一聲令下,這些在血火裡打滾的漢子,就能毫不猶豫地把這幫該死的藍色制服全給突突了,他們纔不管什麼三七二十一!
“我拿槍,就是想要槍斃他。”段天道有些鬱悶,他沒想到他那一手出神入化的亂披風槍法,不但沒人驚豔,沒人呼啦啦撲上來要簽名,居然還被質疑!
這讓喜歡出風頭的段天道分外不爽,他隨口在地上吐了口唾沫,惡狠狠地道:“老子只不過沒時間跟你們解釋。”
說着段天道收臂擡槍,隨手一揮,十餘發子彈撲撲撲打進了一具靠在坑道邊白蘇斯士兵屍體旁的泥土裡。
站得遠的其他戰士不明白,站得近的王正和陳勇,一看段天道手槍子彈打進的地方,頓時眼角猛地一跳!
只見坑壁上子彈順着那倒斃的白蘇斯士兵屍體,轉了一圈,直接勾出個人體形狀來,卻完全沒有擦到屍體一分一毫!
王正猛地轉過看向孫平,半耷拉着眼睛的孫平笑着在他耳邊小聲地說了幾句話。
隨着孫平的講述,王正的眼睛越睜越大,到最後已經無法掩飾他的驚駭了。當孫平的敘述結束時他的第一反應,就是狠狠踹了陳勇一腳,罵道:“滾蛋!”
陳勇沒有動,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被踹了,他的眼睛還直勾勾地看着那具靠在牆角的屍體,好像那是他爹。
王正轉身衝段天道立正敬禮:“將軍,華夏航空陸戰隊第五十一全機械化步兵師1792團一營二連連長王正請求指示。”
說着話,他變戲法似的遞上一支皺巴巴的煙:“將軍,您別跟這土鱉一般見識,說實話,別說他沒見過這樣的槍法,連我當時也嚇了一大跳。嘿嘿咱們都是直腸子,有對不住的地方……您大人有大量,多包涵。”
段天道磨了磨牙,他早見識過這一類傢伙翻臉的本事。對於這些行走於生死邊緣的戰士來說,任何權威都是狗屁,他們只對絕對的實力拜服。
從本質上來說,自己也和這些傢伙是一類人種,骨子裡的認同感不會因爲肩膀上的軍銜改變。
“誤會而已。”段天道扭頭看了看陳勇。
“對不起!”回過神來的陳勇神情複雜地看着段天道,終於一挺胸,乾脆地道:“我欠你一條命!”
段天道嘿嘿一笑,頓時就覺得心裡舒服了。
“將軍。”看見段天道好說話,王正也放開了。
這年近三十的漢子呲牙一笑,髒兮兮的臉上露出一口白生生的牙齒:“您最好還是把您這身軍服……嘿嘿。”
段天道一看自己的制服登時跳了起來,忙不迭地脫掉制服。
難怪自己一出現,那些白蘇斯士兵就跟看見了仇人似的。原來都是因爲自己這身制服!
在機甲戰艦裡呆多了,居然犯下這麼一個低級錯誤,要不是王正指出來,下一次戰鬥自己還跟孔雀開屏似的,傻乎乎等着別人來掙軍功呢!
互相示了好,段天道和王正看彼此,都有些對眼了。
段天道在一個彈藥箱上坐下來,點着了王正遞過來的煙,問道:“王正中尉是吧?按你的經驗,白蘇斯那些雜種下一次發動進攻,會在什麼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