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雲裳就像是被一種神秘的力量牽引着,一步一步的走下了臺階。
地下室的正中間有一個一人高的櫃子。
嗯,與其說是櫃子還不如說是塊長方型的破爛木頭。
外觀難看到極點,要沒有源源不斷的光輝照耀着給了它某種神聖的感覺,只憑坑凸不平的外面那如陳舊腐木般的材質,恐怕連最蹩腳的木匠學徒打造的垃圾傢俱都比它好看。
宋雲裳好奇的從木箱的縫隙裡瞄了一眼,登時臉色就變了!
如果不是她反應的快,這一聲慘叫是說什麼也忍不住的。
那箱子裡裝的……
竟然是一個女人!
一個什麼都沒穿的女人!
宋雲裳拼命捂住自己的小嘴,纔將那一聲呼號嚥了回去,狂吸了幾口氣,冷靜下來,猶豫了片刻,又小心的湊了過去。
這一次她有了心理準備,看得就比較仔細。
不得不說,這身軀真是俊俏得過分。
柔順的眉眼和鮮紅的嘴脣彷彿由最細密的金絲綴成的,面容凝固着的婉約、柔美的表情與肌膚閃爍着類似於金屬質地的生硬光芒,軟弱的氣質與容貌揉和成一種奇異的韻味。
假如這個女人能站起來穿上華美的裙服出現在任何聚會中連最最挑剔的貴族子弟都會爲她迷醉。
天降神女也不過如此。
在她秀美的額頭上擺放着一枚青紫色的寶石,血色的紋理在晶瑩碧透的寶石表面蔓延,讓它看上去似乎隨時都會破裂成無數碎片。
宋雲裳的眼睛忍不住越睜越大,這個女人的容貌看起來似乎有些眼熟,但她又怎麼也想不起究竟在哪裡見過。不過在仔細的觀察之後,她總算又微微鬆了口氣。
這個女人並不是活人,大概只是一種特製的雕像,因爲她再像活人,皮膚也不可能泛出金屬的光澤,也不知是用何種金屬雕琢而成,僅憑這個手藝,已經算得上是價值連城的藝術品,更遑論她額頭上那顆耀眼的寶石。
這個雕像是以誰爲原型雕琢,又爲什麼擺放在這裡……
還沒等宋雲裳想明白,突然就有一個聲音從她身後淡淡的傳了過來:“是不是很美?”
細細的汗珠‘噌’就從宋雲裳的額頭上滲出,又順着細膩精緻的臉龐滑落,黑色的發看起來雜亂無章,而且顏色似乎也有些刺眼。tqR1
此時她不知道爲什麼突然就好緊張,這種緊張並不像是進主人家行竊的盜賊突然被主人捉住……而是一種更危險的感覺,但宋雲裳自己也說不上來爲什麼會有這種感覺。
但是她的反應當然是很快的,很快露出一個甜美的笑容,轉過頭去:“不好意思,我可能走錯地方了。”
門口的錢偉皺了皺眉,看了看旁邊酒窖上那兩個巨大的字,沒有戳穿宋雲裳的謊話,溫和的笑了笑:“沒關係,反正我遲早也就把我的這件藏品介紹給你的,現在就順便好了。”
宋雲裳的心微微輕鬆了下來,既然錢偉沒有生氣,也這麼自然,那這個雕像應該是沒有什麼見不得人的貓膩,想來是自己多慮了,於是優雅的笑了起來:“好呢,說實話,我還從來沒見過這麼漂亮的藝術品呢……不過這麼精緻的雕塑,用的是材料啊?”
“我也不太清楚。”錢偉一步一步緩緩的走了下來:“我前些年帶着探險隊在南非的熱帶雨林裡探險,從一個古墓裡發現了這個雕塑,通過元素分析,這尊雕塑起碼離現在也有一千多年的歷史。”
“噢?”宋雲裳還真的有點驚訝,就憑藉她肉眼所見,這種雕琢技術,怎麼着也應該是現代高科技的產物,沒想到竟然是古人的作品,如何不令人驚訝:“一千多年前,就已經能做出這麼完美的藝術品了?”
錢偉嘆了口氣:“別說是你,剛開始我也不相信。不過人類的文明歷史上,從來都不缺乏奇蹟,不是麼?”他緩步走到箱子前,也從縫隙裡看進去,眼神中帶着一種古怪的光芒:“不管怎樣,她實在是太美了。”
雖然錢偉說話一直都很有禮貌,但宋雲裳依舊覺得此刻他的聲調是如此的柔和、溫暖,其間充斥着難以名狀的深刻感情。
如果是訴說童年往事,或者舊日的情人,用這種聲調都是十分能夠理解的,只是他居然對一尊千多年前的雕塑使用這種聲調,不由得讓宋雲裳有一種古怪的錯覺。
感覺錢偉像愛上了這尊雕像似的……
“其實我每天都會在這裡拉琴,今天正好你也在,就一起聽聽吧。”錢偉從牆壁上取下一個寬大的深黑色琴盒,這個琴盒其實蠻顯眼的,只是剛纔的宋雲裳太過震驚於這個雕塑,卻沒有注意。
“嗯……”宋雲裳甩了甩頭,將這個古怪的念頭甩了出去,輕聲應道。
錢偉打開了琴盒,深黑色、表面根本未作過任何打磨的鍛鋼琴盒內襯是暗紅色的絲緞,裡面是一把顯然很有歷史的大提琴,酒紅色的漆面被摩梭得發亮,不知經過了多少代大師之手。
錢偉就坐在臺階上,將大提琴靠在身上,以琴弓試了試音。他修長的手指按壓在琴絃上卻似是顯得無比的溫柔輕軟。
琴弓橫拉,大提琴發出的第一聲就如蒼茫原野上的滾滾雷聲,又如不斷迴響的吶喊。低沉、蒼勁、悲涼的琴音頃刻間鋪滿了羣山,即使是悠長的顫音中也似埋藏着行將噴發的火山。
琴音如海,海上狂風巨浪,海下潛流奔涌。天是暗的,雲端如垂到浪峰上,天海之間,是無窮無盡的悶雷。
宋雲裳從小就接受琴棋書畫的訓練,也算是對音律頗有研究。
但此時她卻即無法理解,也無法承受這琴音中蘊藏的情感。
它太複雜、太激烈,變化得也太快,它更是太過厚重、過於寬廣,僅僅的稍稍嘗試和它接觸,宋雲裳的意識就幾乎要被撐得裂開!
但是那如海一般深沉的情感,也同樣震懾了她的心!
她掙扎着想要退出來,卻駭然發現爲時已晚,心臟的跳動與音樂已渾然一體,隨着旋律忽而直上雲端瞬間又深入海底,到最後甚至她自己都在懷疑胸腔會不會直接炸開!
在宋雲裳行將崩潰的邊緣,琴音嘎然而止!
錢偉站了起來,揮手一擲,那把價值連城的大提琴就翻轉着飛上半空,打了好幾個轉,才重新落入錢偉的手中,他重新裝好大提琴,將琴盒重新掛回牆上,這才淡淡道:“我們走吧。”
宋雲裳這才反應了過來,勉強擠出一個笑容:“噢,好,好的。”
在跟着錢偉走上臺階,準備走出這間地下室的時候,宋雲裳忍不住回過頭,看了那個裝着雕塑的箱子一眼,心頭千頭萬緒,也不知道是個什麼感受。
就在這個時候,已經走出門口的錢偉轉過身,微微皺了皺眉:“左腳。”
忘得乾乾淨淨的宋雲裳:“……”
雖然兩個人帶着酒又回到了書房,但此刻氣氛就不免變得有些詭異起來,宋雲裳被自己的所見所聞弄得有些精力不濟,滿腦子都充斥着剛纔的那尊雕像,錢偉的古怪聲調和那段非常美妙卻震撼人心的樂曲之中,不得不勉強笑了笑:“錢先生,我可能是身體有些不大舒服,想要回去休息休息。”
錢偉倒是沒有阻攔,很有禮貌的站了起來:“既然如此,那宋小姐就早些回去休息吧,這段時間我都有空,我們多聯繫。”
“好的,錢先生就不必送了,我自己帶了車。”宋雲裳禮貌的答應着,步伐卻莫名其妙的有些急促,剛剛邁出門口就聽見後面傳來錢偉惶急的聲調:“左腳,出門要邁左腳。”
永遠不記得要邁哪隻腳的宋雲裳:“……”
坐在車上宋雲裳還是魂不守舍的,滿腦子都亂糟糟的,直到下了車,回房間的時候,完全都沒聽見身後呼喚她的宋紅妝,在推開自己的房門的一瞬間,一步踩出,她突然想起了什麼左腳右腳的事情,一時間也不曉得到底該邁哪隻腳,想要收回那隻腳又已經來不及了,只來得及小小的驚叫了一聲,然後就‘噗通’一聲栽倒在自己房間的木地板上。
後面緊跟着趕上來的宋紅妝:“……”
宋紅妝扶着灰頭土臉的宋雲裳爬了起來,扶着她坐在沙發上,仔細看了看魂不守舍的宋雲裳,突然咯咯的笑了起來:“一看你這個樣子,就知道你和那個什麼錢先生一定有了新進展。怎麼樣?今天在一起呆了那麼久……”她調皮的湊近宋雲裳的耳朵邊,低聲道:“有沒有KISS?”
宋雲裳似乎不是很清楚宋紅妝在說什麼,她只是怔怔的看着自己的腳,感覺自己已經有點不會走路了。
“不會吧……”宋紅妝皺了皺眉:“看你這樣怎麼像是受了很大的刺激似的……”她隨即捂住了嘴,一雙漂亮的眼睛越睜越大:“你們不會……你們不會直接上三壘了吧!”
宋雲裳茫然的轉過頭,看着宋紅妝。
宋紅妝更加確定自己的推測屬實,心情陡然就好了起來,她本來就是來打探消息的,要是宋雲裳已經被錢偉搞定,那這個競爭對手,實打實就算是消滅了:“是了是了,一定是這樣!你看你,走路都走不動!進了門還會摔倒!一定是被錢偉給……”
她的聲音驟然小了下去,小意的看了看四周,低聲道:“怎麼樣?第一次是不是會很痛?是不是痛得連路都走不動?”
沒等宋雲裳回答,宋紅妝已經擔憂的覺都睡不着了:“完了完了,第一次怎麼會這麼兇……你弄得我都有心理陰影了。”隨即她又拍了拍自己飽滿的胸脯,低聲嘟囔道:“不過老男人跟年輕男人是不一樣的,嗯嗯,老男人更懂得憐香惜玉,應該不會這麼兇的……嗯嗯,一定是這樣……”
宋雲裳實在是忍不住了,一聲大喝:“什麼兇不兇的?紅妝,你到底在說什麼?!我跟錢先生什麼都沒發生!還有,什麼老男人憐香惜玉?難道你看上哪個老男人了?”
一不小心就暴露了心思的宋紅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