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老祖宗的那刻，寧凡心情立馬平靜下來。他總覺得，在這個老人面前，無論是什麼事都能夠平靜面對。有些人，即便沒有任何的瞭解，但一見面就對他特別尊敬。他覺得老祖宗就是這樣的人。
木樁打磨成的桌子本是下棋所用，但佈置了四個椅子。大概平常下棋總會有人前來觀看。寧凡和白可卿過來後，老祖宗對他們揮手示意，讓他們坐下來。
“老師，很抱歉剛纔失禮了。”白可卿立馬錶示歉意。
“哈哈。”老祖宗喜笑出來，說道：“你這娃子怎麼客氣起來了。幾年前你離開的時候，我記得還是大大咧咧的。這會……哦，找了男人，相夫教子，是該收斂一些。”
老祖宗看一眼寧凡，點頭打趣。
白可卿臉色大紅，瞪一眼寧凡讓他別臭美，然後看回老祖宗又恭謙起來，說道：“老師，我一直都很客氣的好不好？”
“你拔過我的眉毛，扯過我的鬍子，用針線縫合了我衣服的袖子……還有很多很多，我可記得很清楚喲。”老祖宗笑着調侃。
“老祖宗，您不要再說了……”白可卿被說得尷尬着低頭。寧凡在旁邊，她覺得好丟臉。
寧凡只是淺笑，可以想象白可卿小時候的頑劣，對比起來，總覺得挺可愛的。
“老師，我過來看看您，這些年過得好嗎？”白可卿認真起來，關心問道。
老祖宗是整個關帝村的人的老師，白可卿自然也不例外。她對老祖宗非常尊敬。她年少時修習千斤腿，少不了老祖宗的指點。老祖宗總能一語中的，比家族的指導還要厲害。關帝村大部分的人都受着他的恩惠。
有人問過他是怎麼樣的實力了。這一點也是所有關帝村的人想知道的。老祖宗很厲害衆人都知道，但是厲害到什麼程度衆人就不得而知。
現在這代年輕人的父輩，甚至祖輩，都是受着老祖宗恩惠的。那時候老祖宗的實力就登峰造極了，到了如今，讓人想到了天道境界往上的，只是傳說從來沒有人成功的仙道境。
老祖宗笑了笑，說道：“老骨頭只是更老了一些而已，好不到哪裡去。但總算有福，你們都孝順，所以也沒差。”
白可卿覺得愧疚，說道：“對不起，老師，這些年都沒有回來看你。”
“不必不必，你性子本就倔，老師無法助你得大道，你自己去尋，哪有什麼錯。”老祖宗揮揮手，讓白可卿不要責怪自己。
這時元清閒端了一壺熱茶出來，散着清淡的香味，一聞就知道是好茶。當然，泡茶的人肯定也是有超高手藝的。
寧凡注意到元清閒，覺得這個書生模樣的男子有着跟老祖宗一樣的氣質。或許這就是老祖宗要培養他做接班人的原因。關帝村教書育人的工作不能停，即便尚武，讀書識字，爲人處世之道，都是要傳下去的。
然後寧凡對元清閒也頗有好感，大概是個可以合得來的同輩中人。
白可卿看到元清閒，站起來過去幫忙端茶，輕笑道：“清閒哥，幾年不見，你變得更好看了。真是愁死我，你怎麼能比我還好看呢？”
元清閒是個書生，白白淨淨，穿着白衣，舉止又儒雅，確實很好看，像西風吹雪。
寧凡對比一下，然後摸摸鼻子，心中嘆氣，自己雖不是西風吹雪，但也是陸小鳳啊。
“呵呵。”元清閒看着白可卿淺笑，說道：“可卿，你開玩笑的樣子還是不變，說得跟真的一樣。”
“哪有！”白可卿小時候就是和元清閒、空左堂這些玩在一塊的，甚至被稱爲關帝村四傑之一。她不像個女孩，倒更像個男的。而且，小時候她留的是飄逸的短髮，那種齊尾的造型，不過也很漂亮就是了。
然後白可卿又問道：“左堂哥還有那討人厭的烏啓江又過得怎麼樣？他們兩個是不是還經常吵架？嘿嘿嘿……他們就該牽手到一塊，我覺得他們挺般配的。”
“胡鬧。”元清閒小小哼了一聲，說道：“既然回來了，該去看看左堂和啓江，畢竟好幾年不見了，他們一直念着你呢。”
“嗯，明天就去，今天剛回來，有些忙。”白可卿看一眼寧凡，再看回他笑道。
他點點頭。只是心中一聲嘆息。爲了寧凡終究是有些薄情於左堂那邊了。原本也是正常的事，畢竟帶男人回來，總不能丟到一旁不管。只是，左堂對可卿情根深種，可卿這樣，只會讓左堂更加的生恨。
雖是嘆息，但元清閒是不管這些事的。他的立場從來都是中立，這是作爲老祖宗繼承人必須做到的。所以，空左堂和烏啓江想對寧凡不利，他不會說出來。而空左堂想讓他幫忙，或者探探老祖宗的想法，他也是不幫的。就好像一個陰謀擺在眼前，只要不影響到關帝村，他就會當着沒看見。
至於寧凡這邊，是福是禍躲不過，若真是天人，自有化解的機緣。
然後白可卿拉着元清閒過來向寧凡介紹，“寧凡，這是元清閒，願得一生清閒的意思。有些懶哦，倒是適合清閒哥做老師的工作，每天教教之乎者也就完事啦。”
白可卿比往常活躍一些，打了不少趣。
寧凡笑笑，主動站起來跟元清閒介紹道：“清閒大哥，在下寧凡。願得一生清閒，此番心境，讓人佩服。”
說點馬屁話又不要錢，既然是白可卿的好友，那相處好總不是壞事。
元清閒笑得有趣，看着寧凡道：“寧凡兄才讓人敬佩，寧得一凡。前面縱有萬千功名，也急流勇退，非一般人能做得到的。”
“……”
寧凡很鬱悶。自己拍個馬屁，別人倒是拍回來了，而且還拍得更響。這是什麼意思？就是拒絕自己的示好，保持自身立場咯？
也好，這樣的人才值得尊敬，不受糖衣炮彈轟炸。
白可卿就覺得寧凡圓滑過頭了，纔剛來就想拉幫結派的，讓老祖宗看出來肯定不討喜。老祖宗不喜歡這一套。她就暗中掐了一下寧凡，讓寧凡別做這些小動作。
寧凡就退回一步。他又不是要拉幫結派，只是示好做個朋友。做朋友又不是站隊。朋友，是以善惡好壞來對待的。你若是做惡，真正的朋友就不會幫着你。
寧凡認爲，元清閒會是這樣的人。
各自介紹後，算是認識了。然後四人坐在了木樁桌邊，喝些熱茶，說些話，氣氛倒是其樂融融。
說了不少話後，白可卿找個敘舊的理由拉走了元清閒，讓寧凡和老祖宗單獨呆呆。她的用意其實很明顯，也很偏心，就是想讓老祖宗指點一下寧凡。
還有另一個理由，可能會被提及，也有可能不會。那就是寧凡逼死千佛大師的事。早些年千佛大師來過關帝村，和老祖宗相
談甚歡。大概雙方都是看盡天下事，一笑一顰皆有滄桑的老人，有些一拍即合。
那麼，和千佛大師有這樣交情的老祖宗，會不會問罪於寧凡呢？
雖然白可卿拉着元清閒離開，但並沒有走遠。她就擔心寧凡和老祖宗鬧得不愉快，不得不一直看着。
此時寧凡和老祖宗相對而坐，倒沒什麼心慌。千佛大師和老祖宗的事，白可卿跟他說了。他覺得沒必要擔心。老祖宗真要動他，他躲也躲不掉。再說，千佛手那件事，他不認爲自己做錯了。否則的話，死的就是他了。
難道千佛手因爲是大師，所以命值錢一些嗎？他能殺自己自己卻不能殺他？
哪有這樣的道理！
“可卿倒真是偏愛於你。”老祖宗看着寧凡，神情還是平靜，輕笑着說道：“未曾拜訪左鄰右舍，看那兒時好友，就直接帶你來看我。雖是一些規矩，但卻是一心爲你。這是你的福分。”
寧凡點頭，撇頭看一眼不遠處時不時偷瞄他這邊的白可卿，笑了笑，說道：“很好的女人，得之是我大幸，定會倍加珍惜。”
“倒不懷疑你的爲人，也相信可卿的眼光。”老祖宗笑了笑，說道：“只是，你尊敬我，卻又顧忌於我。不如說說看是什麼事。可卿要嫁與你，按照村裡規矩，我這個老祖宗得做見證人。有些事也由我安排，總不能這樣三心二意，虎頭蛇尾。”
寧凡點點頭，說道：“我本覺得那是不該提起，也沒必要提起的事。但伯父說，可卿說，想必很多人也在非議，我就做不到兩耳不聞，視而不見。他們都說，千佛大師是您好友，我逼死了他，您會有些想法。”
“想法自是有的。”老祖宗看着寧凡，眼眸深邃，讓人看不透。
寧凡神色嚴肅一些，握了握手，擔心真被老祖宗問罪算賬，那事情就大條了。有了這樣的心思，他的壓力猛然變大。
但他不能逃避，深呼吸一口氣，說道：“老師也不妨提出來。不怕您笑話，我心裡沒底。”
“倒是說得直接。”老祖宗輕笑，說道：“你心裡沒底，卻是異常堅定。我的想法，對你而言，怕也是無關緊要了吧？”
“老師，學生哪敢如此狂妄！”寧凡就是那麼想的，但肯定不會承認。有些事，知道但放在心裡與知道且說出來就是完全不同的事了。
老祖宗就眯起眼睛笑，哼道：“滑頭小子！”
寧凡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說說吧，人各有命，此事已無妨。千佛大師要殺你，你殺了他，合情合理，沒有做錯。可你聽到旁人一些言辭，心中卻又動搖，非武者該有的心境。如此，對上三老鬼的鐵陀羅，必敗無疑。”
老祖宗意外地明事理，有些開導寧凡起來，“鐵陀羅，能封天時、地利、人和三個命相，即便你有枯木逢春，也是掙脫不得。”
寧凡嚴肅起來，說道：“謝謝老師指導，對於千佛大師的事，我確實一直堵在心裡。老師願開導學生，學生感激不盡。只是不知學生該如何做，才能放開那些條條框框，才能過了三爺爺那關？”
“你未曾見過三老鬼？”老祖宗問道。
寧凡搖頭。
老祖宗輕笑，伸手接了一瓣從山頭那邊隨着微風吹來的黃花，說道：“心若盛開，清風徐來。開花鐵樹，陀羅歸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