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老大。”
在漫長的停頓之後,考爾手下的車組成員們一齊說道。
殲擊車哢噠哢噠地開始運動,它的履帶緩慢滾動,之後隨着它衝入開闊地帶而逐漸加快。
考爾爾將目鏡貼到潛望鏡上,在紅外視野與基礎視野間切換。
霧氣稀薄得足以讓他看到歐克的坦克像是一條鯊魚穿過揚起沙子的水中一樣穿過水汽。
“你在這裡。”
他耳語道,只有自己才能聽到。
“讓他們注意到我們。”
隨後,殲擊車的炮口噴出火焰,一時間,一團泥點與煙霧將髒車坦克蓋住。
當考爾爾再次看到它時它已經改變了方向,一邊轉過車身,同時炮塔轉向,側舷炮座也在支架上旋轉。
該死的,它太近了——近到那帶條紋的金屬車身幾乎充滿了他的視野。
他能夠看到瞄準器的紅色光線穿過黑暗,同時歐克坦克正在進入針對他們和在遠處的指揮車的射擊位置。
作爲噸位和火力更佔優勢的一方,歐克的坦克能做到,只要它沒有第一個被擊殺,它就能殺死兩部車輛。
塔拉早就知道這一點,但他還是咆哮着穿過滿是爛泥的平地,將自己暴露爲目標。
他唯一能夠活下來的情況,是考爾將殲擊車開出以吸引歐克的注意力。
這是一種非常勇敢,也極度愚蠢的行爲。
歐克坦克的炮塔轉向了考爾,他的耳朵裡又一次充滿了炮手的咒罵聲,他正努力保持主炮穩定以便射擊。
炮栓在他旁邊開啓,吐出還冒着煙的彈殼。
裝填手已經舉起另一發炮彈,將它裝填到位。
主炮的開火鎖定隨着黃銅彈殼的炮彈發出鐵砧撞擊般的一聲而關閉。
考爾把視線保持在歐克裝甲上。
兩部車輛很近,太近了。
這根本就不是一場遭遇戰,而是用爆炸與鋼鐵之拳進行的一場面對面的打鬥。
在這種戰鬥中,只有一方能獲勝。
從歐克坦克的瞄準器中擴散的紅色光線變成了考爾視野中的一個點,他知道在那在口徑巨大的主炮後,也有一雙非人的眼睛正往回看着他。
“好吧。”
考爾低聲說。
“讓我們一起擲出骰子吧,你這該死的畜生。”
轟~!
人類的殲擊車開火比歐克坦克慢了一瞬間,射擊的隆隆聲與撞擊的鳴響在金屬的咆哮中重疊在一起。
歐克的裝甲隨後從考爾的眼前消失了。
一秒鐘後,它車體的碎片撞到了車體的外殼上,那響聲就像是一千柄戰錘在敲擊。
炮手歡呼一聲,拍打了一下炮栓。
命運這次站在了他們這一方,幾乎是奇蹟的一擊,命中了歐克裝甲的彈藥箱,引發了殉爆。
考爾則保持沉默,看着火焰與煙霧從歐克坦克燃燒着的屍體上升起,靜靜聽着。
哢嗒,哢嗒,哢嗒。
“他們也打中我們了。”
隨後他說道。
他們都聽見了,一種斷裂一半的金屬的摩擦聲,就像斷裂的金屬棒在車體上敲擊。
“停車。”
考爾將動力從履帶上分離了,殲擊車蹣跚着停下,那金屬的哢嗒聲也隨之消失。
他們都知道剛剛發生了什麼。考爾爾緩緩吸了一口滿是嗆鼻硝煙的空氣。
歐克的火炮打歪了,一發近失彈,但也幾乎摧毀了傳動系統和一側的懸掛。
之後,是另一個聲音打破了沉默。
“履帶沒有斷。”
考爾能從裝填手的柔軟音調中聽出劫後餘生的剋制。
“如果它斷了的話就會甩出去或是卡住。”
“它斷了一半。”
通訊員補充道,他的聲音漫不經心,就像是在談論如何贏一手牌。
“能聽到它刮擦裙板的聲音,不只是履帶,左側主動輪也被擊中了,我打賭,不然我就是下一任總統了。”
炮手笑了一聲,之後又安靜下來。
考爾緩緩地呼出一口氣。
問出那個他們心中所想的問題沒有任何意義——我們還能動嗎?還是走出幾米之後就會被困住?
“考爾,你做到了!你真是個厲害的混蛋!”
塔拉的聲音在通訊器中響起,考爾能從他的話語裡聽出因還活着而產生的喜悅。
他閉上了眼睛,將頭向後靠了靠。
“不客氣。”
他低聲迴應到,所以,就是這樣。
考爾想道,在這一切之後,這一次他或許無法再次返回營地,因爲一發射歪的炮彈別住了履帶。
現在他們正身處交戰區,即便拋棄了殲擊車,由於設計緊湊的原因,他們也無法進入另外兩輛坦克,除非是坐在坦克外面,但這個在交戰區和送死沒有區別。
到處都是歐克的槍手,他們會射擊任何看到的東西,這也是爲什麼他們會在沒有步兵保護的情況下就單獨行動的原因。
大隊步兵太過於顯眼,他們只能採取裝甲小隊伏擊的戰術,才能拖延歐克的進攻步伐。
考爾搖了搖頭。
“考爾?”
塔拉的聲音又一次傳入他的耳中,突然驚慌起來。
“我們要走了,你們怎麼停車了?”
他無視了這個問題,而是開始和其他人對話。
“慢慢將動力接回去。讓我們看看我們能不能動。”
或是我們是不是已經死了,只是尚未停止呼吸,他對自己補充道。
“考爾?”
塔拉的聲音再一次傳入他的耳中,他又一次無視之。
他聽着引擎的聲音變化,齒輪隨着一聲沉悶的哢聲而咬合,胸口感到疼痛,之後他意識到自己正在憋氣,
忽然,傳來砰的一聲,殲擊車蹣跚向前。
引擎的噪音隨着降低動力而低沉下來,之後便是移動時熟悉的隆隆聲。
他們正在移動,比人走路的速度還要慢,但仍然在移動,這意味着他們活下來了。
“塔拉,我們正在移動。”
“太好了!我還以爲……”
“又是一次該死的勝利,對嗎。”
辛杜拉的聲音也插了進來。
“是的,勝利,三個擊殺,還有十個古克近衛,足以讓我們都晉陞一級了。”
“也許是追授也說不定。”
辛杜拉的話雖然是玩笑,但其中的暗示卻讓所有人的沉默下來。
雖然人類制定了很多相對應的戰術,並且開發了很多應對的武器,但是自從思卡森河岸防線被突破以來,戰局是一日壞過一日。
迄今爲止,新加州共和國明面上已經損失了超過五十萬部隊,而且這些都是經過長期訓練,裝備優良的精銳野戰部隊。
這是自大雷雨戰役後,新加州共和國又一次前所未有的慘敗。
即便共和國已經下達了總動員命令,開始全國動員18-35歲適齡男性入伍,所有工廠也轉換爲戰時狀態,但這一切都需要時間,至少需要三個月。
但敦威治能支撐三個月嗎?
所有人心裡都沒底。
塔拉小隊所屬的特遣裝甲師在連續作戰後,只剩下三十四輛隨時可以出動的坦克和殲擊車,其他各個師的情況也好不到哪裡去,而空軍更是悽慘,一開始就被歐克重點突襲,後面爲了掩護前線部隊撤退,又不得不連續高強度作戰。
整個敦威治前線,能夠保持飛行狀態的戰鬥機只剩下三百架。
更嚴重還是飛行員的損失,後方新補充的戰鬥機源源不斷的輸送上來,但飛行員卻遠遠達不到要求,以至於公民聖殿不得不臨時組建空中志願軍,派出五百名飛行員支援敦威治前線。
這個曾經不算起眼的州首府,此時成爲了新舊大陸所有人類的關注點。
而古克,卻開始執行驚人的一步。
他要告訴所有人類,歐克的戰爭思路,絕不是他們能夠揣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