陣陣轟鳴聲之中,世界戰慄不已。
在波河另一端,歐克的炮火轟炸正摧殘着波河西岸的土地,即便在數百里之外,也能感覺到由此引發的輕微地震和氣壓波動。
這裡,努米威斯,敦威治的衛星城之一,大片區域依舊在熊熊燃燒。
重型火炮的隆隆轟鳴從城市邊緣傳來,每過幾分鐘都有一支歐克或者人類的飛行編隊從頭頂掠過,拖曳着明亮的尾跡。
濃煙將天空塗成一片昏黑。
塵埃也同樣遮天蔽日,那是被猛烈衝擊所震起的黃色塵土與灰燼。
它們懸浮在空中,覆滿住一切表面,滲入排氣管,鑽進下水道,隨着陣陣微風如輕煙般搖擺。
無數死者血跡斑斑的面容和制服都被塵埃所覆蓋,讓它們看起來彷彿是被殯儀館整理過儀容一樣。
梅爾是公民聖殿第十一獵殺小隊的隊長,他正沿着一條公路前進,電磁步槍端在手中,棕色皮靴將灰塵激起。
八名部下緊跟着他,另有十二個人和重型武器在後方壓陣,還有一輛擁有速射炮的裝甲車。
前方的戰線急需支援,指揮官下達了命令。
在午夜之前,他們必須抵達前沿並投入戰鬥。
但由於波河東岸防線的崩潰,附近到處都可能藏着歐克。
梅爾很謹慎,因爲他知道自己手頭兵力單薄,剛剛經歷過一場惡戰後的小隊,沒法對付太多的敵人,無論對方的狀態有多糟。
這就是爲什麼他們還有重型武器和載具支援。
整個戰局從一開始就像是雪崩般。
到處都是突破口,到處都需要援兵,一整個聯隊都被拆散去填補戰線。
梅爾對此頗有微詞,在他看來,越是這樣的時候,越需要集中力量,投入到更加關鍵的區域之中,而不是這種雨露均沾,平庸的戰術分配。
單個的獵殺小隊,無法扭轉整個戰局,但集合起來的聯隊,就有機會消滅那些更有價值的目標。
比如某個軍閥,甚至是古克。
梅爾所懼怕的並非死亡,他們都是戰士,拯救人類的文明是他們立下的誓言。
但他是個老兵了,他知道自己能夠繼續戰鬥下去的日子不多。
由於失落了太多基因改造技術,公民聖殿的戰士們必須戰鬥前必須大量使用戰鬥藥劑,才能發揮外骨骼裝甲全部的威力。
但是那些藥劑也會嚴重損耗他們的壽命。
“停下!迎敵!”
聽到動靜的梅爾警覺地站直身子,他看到有三個壯碩的身形衝進了前方的空曠地帶,逃向另一頭的悶燃廢墟。
它們只是穿着破爛夾克的普通綠皮,這讓梅爾很欣慰。
遭遇這些總比遭遇身穿重甲的大隻佬好。
梅爾舉槍,瞄準,朝最前面的人射擊。
七十五米,移動目標。
電光閃爍,目標腿部後面中彈,正合他意。
那個綠皮倒在地上,痛苦地哀嚎起來。
在他周圍,其他人也舉槍瞄準。
有兩個人開槍但射偏了,僅僅打在覆滿灰塵的碎石上,他的副手射出一槍,命中了。
那個綠皮被一發爆頭撂倒。
死了也不錯。
“這幫子菜鳥的槍法還不行,收隊後每個人得至少再練習三個小子的射擊。”
梅爾笑了起來,他的副手也笑着迴應,在滿面塵灰中露出一排白牙。
砰~!
又一聲槍響,但不是電磁步槍,而是深沉的轟鳴。
副手爆炸開來,碎肉和黑血四下飛濺,全身覆滿塵埃的衆人又被塗抹上一層模糊的血肉。
一截脊椎迸射到梅爾身上,他將眼睛裡的血眨出去,隨後在地上看到了牙齒,嵌在一塊顎骨中的牙齒,僅僅一秒之前還在朝他笑的牙齒。
獵殺小隊急忙分散,梅爾立刻嚎出一道命令。
“隱蔽!隱蔽!”
有個怪物正朝他們衝過來,從某個掩體後面衝出,像一道黑色的殘影。
那個混蛋塊頭真大——這是梅爾的第一感覺。
他們開火了。
電磁步槍的灼目光線命中了那個怪物,猛烈的衝擊敲打着覆滿塵埃的黑色皮膚。
他們放慢了它的腳步,但沒能讓它停下。
那怪物的皮膚隨着電磁步槍的命中像投入石子的水面一樣蕩起漣漪,隨後又迅速聚合成形,顏色也從原本黑曜石色變成了令人作嘔的深綠色。
讓梅爾難以相信,襲擊他們的竟然是一個歐克!
它的一隻手變化成了半米長的利爪,另一隻手則變成彎刀的形態。
它發出夜梟似的怪笑,以迅雷之勢用刀捅穿了一個士兵,之後又砍翻了另一個。
那一到讓倒黴的士兵翻轉起來,像個舞者般旋動着,噴灑的鮮血如同一襲紅色披風,然後摔落下來。
“畜生!”
梅爾拔劍欲站,但伴隨着眼前一花,他的世界就驟然上下顛倒。
撞翻攔路的梅爾後,那個周身閃爍着炫目光暈的歐克並沒有停下腳步。
他在朝裝甲車衝過去,知道那纔是真正的威脅。
“該死——”
梅爾翻過身,吐出鮮血和塵土,在歐克撞上他的時候他咬掉了一塊舌頭。
“殺了他!殺了他!”
後隊的士兵連忙應戰,其中一些跪在地上幫助瞄準,另有一些在準備投擲手雷。
那個歐克大步流星,他揮舞着自己的利爪。
梅爾暗罵一句白癡。
速射炮馬上會把他弄死!把這個雜種打成碎片!
但是它爲什麼他媽的不開火?
發現裝甲車一直沒動靜後,梅爾意識到了那個奇怪歐克的狡猾之處——這就是爲什麼他一頭扎進人羣。
如果速射炮開火的話,其他人就會被誤傷。
他們無法做到如歐克那邊冷血與無情,射殺戰友對於任何士兵來說都是沉重的負擔,假如換做是歐克,也許早就開火了。
梅爾意識到,打敗他們的也許並不是多麼尖端的武器,僅僅只是這最冷漠與殘酷的惡意。
來自深空的無邊惡意。
眨眼間,它已經殺出血路,那個混蛋真快。
個頭那麼大的傢伙不應該能跑得那麼——
梅爾忽然想到一件事。
副手是被槍殺的,但那個歐克看起來渾身赤裸,更別說槍了。
他沒有槍,所以——
砰~!
第二個身穿皮夾克的綠皮現身了,他的手上有一把口徑驚人的槍。
他在二十米開外的一塊岩石後面出現,帶有助跑,隨後飛身直落,探出雙腳。
他一直在等待裝甲車從自己附近經過,他在等待載具前去對陣他的同雷。
那個新出現的傢伙轟然落在裝甲車的後蓋上,兩隻腳穩穩站住,讓裝甲凹陷下去。
他落下時的巨響如同手雷爆炸,猛烈的衝擊讓數噸重的載具顛簸起來。
歐克站穩腳跟之後俯下身,一拳砸開艙蓋,隔着駕駛艙頂用槍開火。
轟~轟~
兩發子彈,兩條性命。
第一個綠皮又反身衝了回去,一頭扎進小隊狂亂的輕武器火力中。
又是爪刃紛飛,動脈血噴灑在裝甲側面,那個赤裸的歐克把爪子像棍棒一樣揮動着,把一個戰士從靴子裡打飛了出去。
第二個歐克跳下裝甲車艙頂,加入混戰。
他收起了槍,似乎爲了節約子彈,並握着戰鬥短刀突入。
幾秒之中,十二個人裡就死了八個。
“撤退!撤退!”
梅爾大喊起來,他喊得如此用力,彷彿要把自己的五臟六腑都翻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