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薛笑人被嚇到了, 這個女人竟然空手奪白刃，硬生生把他的劍給掰斷了。
他的劍雖比不上他哥哥的，但也是寒鐵所鑄, 這是怎樣的內力, 根本, 根本無人能企及。
＂你們是什麼人！和他一樣都是惡鬼嗎！＂
前一句還在問是什麼人, 後一句就直接成了鬼, 難道這個問題不該是他在準備殺我前問的嗎。
石觀音根本沒有搭理薛笑人，但看的也不是我手上拿着的斷了的手鍊。我很擔憂，石觀音的所謂的月老紅線被我這麼弄斷了, 她會不會把我一掌拍死。
她把我拉起來，又從懷裡拿出手絹, 撕成條狀, 就那麼坦坦然然的把我被劃傷的手腕纏上, 繼而轉向了薛笑人。
她正準備說話就被我打斷，我可一點都不想看她殺人, 而且我來這的目的就是不讓薛笑人死。
＂薛笑人，你怎麼就這麼上了楚留香的當。指紋同於不同都是他的一面之詞，即使這是真的他也沒有任何辦法證明，更沒法比對。＂
薛笑人瞪着楚留香，臉上說不出的神情, 這時門嘎吱一聲開了。
薛衣人走了進來, 他的臉色蒼白得可怕, 長長的嘆息着, 黯然凝視着楚留香, 緩緩道
＂不錯，不錯, 香帥你也永遠無法證明這種的，是麼？＂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苦笑道
＂這些道理千百年以後也許有人能證明，現在確是萬萬不能。＂
我盯着薛衣人，也嘆了口氣，到這裡我突然覺得，如果薛笑人不死，他活着心裡也不會好受的，或許，我不干涉也無妨？
這時，薛衣人忽然一笑
＂但香帥你也上了我一個當。＂
＂我上了你的當？＂
薛衣人徐徐的一字一字說的極爲清晰
＂那刺客組織的首領，其實並不是他，而是我。＂
楚留香這真的吃了一驚，眼睛卻轉向我，我乾脆的低下頭思考怎麼向石觀音道手鍊的歉。
＂是你？＂
＂不錯，是我。＂
楚留香怔了半晌，長嘆一聲，似乎他也有幾分拿捏不準，眼睛時不時的向我瞥來
＂我知道你們兄弟情深，所以你不惜替他受過。＂
薛衣人搖了搖頭
＂這不過是不忍要他替我受過而已。你看，這莊院是何等廣闊，莊中費用是何等巨大，我退隱已有數十年，若沒有份外之財，又如何能維持得下。＂
我打定主意不插手了，之前想插手是因爲同情薛笑人，現在看來，即使我插手能讓他不死他之後活的也會痛苦萬分，若是被楚留香交給什麼爭議裁決公諸於世，更是連死都死在那樣的屈辱之下，這樣，還不如就讓他這麼自殺了罷。
薛衣人還在繼續說着，我突然覺得這對兄弟也都是演戲的好手啊，弟弟演瘋子，哥哥演瓊瑤，狗血滿滿好一場兄弟情
＂我既不會經商營利，也不會求官求俸，更不會偷(又鳥)摸狗，我惟一精通的事，就是以三尺之劍，取人項上頭顱。”
他悽然一笑，接着道
＂爲了保持我祖先傳下的莊院，爲了要使我門下子弟豐衣食足，我只有以別人的性命換取錢財，這道理香帥你難道還不明白？＂
楚留香這一生中，從未比此時更覺得驚愕、難受，他呆呆的怔在那裡，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我二弟他爲了家族的光榮，纔不惜替我受過，不然我...＂
薛笑人突然狂吼起來
＂你莫要說了，莫要再說了！＂
薛衣人更是拿出了兄長的姿態，厲聲道
＂這件事已與你無關，我自會和香帥作一了斷，你還不快滾出去！＂
薛笑人咬了咬牙，哼了一聲
＂我從小一直聽你的話，你無論要我做什麼，我從來也不敢違抗，但是這次...這次我再也不聽你的了！＂
薛衣人怒的一甩袖
＂你敢！＂
石觀音雖然對這齣戲半點興趣都沒有，但至少沒有丟下我走了。她看着她自己手上戴着的那條手鍊入神，我拽了她袖子半天她也沒反映。
這種時候插話總讓我覺得不太安全，要是石觀音發着呆的時候我被一劍捅死了怎麼辦。
抓住石觀音的手才突然開口
＂你們兄弟倆別吵了行不，聲音太大炸的耳朵疼。薛衣人你有沒有想過，他四歲的時候，你教他識字，六歲的時候，教他學劍，無論什麼事都是你教他的，他這一生雖已被你壓得透不過氣來，但他還是要感激你，算來還是欠你很多，現在你又要替他受過，你永遠是有情有義的大哥，他永遠是不知好歹的弟弟...＂
我剛說完薛笑人就流的眼淚鼻涕一臉，放聲痛哭，嘶啞着喊道
＂不錯！不錯！但你又怎知道我一定要受你的恩惠，我做的事自有我自己負擔，用不着你來做好人，用不着！＂
薛衣人面色已慘變，你了半天也沒說出話來。
薛笑人仰首大呼道：“兇手是我，刺客也是我，我殺的人已不計其數，我死了也很夠本了...楚留香，你爲何還不過來動手？＂
薛衣人也淚流滿面，啞聲道
＂這全是我的錯，我的確對你做得太過分了，也逼得你太緊！香帥，真正的罪魁禍首是我，你殺了我吧。＂
我嘆口氣，還是覺得這倆兄弟很值得同情啊。
薛笑人淒厲的大喊着
＂楚留香，你還假慈悲什麼...好，你不動手，我自己來...＂
說到這裡，突然抽身一躍向我這邊一撲，我一驚就往石觀音身後縮，他卻只是一把拿起地上的斷刃邊向自己咽喉刺去邊向我道
＂我這一輩子竟只有姑娘能瞭解我的心思，可惜啊！＂
啊字剛出口，語聲就突然斷絕，薛衣人驚呼着奔過來，已來不及了。鮮血箭一般飛激到他胸膛，再一次染紅了他的衣服。
一片靜寂，薛衣人抱着薛笑人失聲痛哭，似乎整個人都老了不只一歲，那樣的悲愴道更像是痛失愛妻。
楚留香站在一邊也是一臉悲傷，我嘆了口氣，對死人的尊重我還是有的。
我沉默的向薛笑人的屍體跪下，恭恭敬敬行了三個大禮，道
＂薛笑人是個決不遜於薛衣人的天才，一路走好。＂
說完就拉着石觀音出去，剛剛出山莊沒多久就被楚留香追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