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非邪帶她來到臨時書房,等戰湛進門之後才關門。
寧春意以爲他在提防別人偷聽,壓低聲音道:“你身邊被安插了人?”
“誰?”寒非邪脫口道,“我當柳柳是妹妹。”
……
寧春意驚愕地看着寒非邪,寒非邪認真地看着戰湛,戰湛似笑非笑。
最後還是寧春意打破沉寂,“我不是問這個。我是說你身邊有沒有其他勢力安插進來的人。”
寒非邪恍然,耳朵浮上一層淡淡的紅暈,避開戰湛投過來的戲謔目光,轉身邊倒茶邊道:“沒有。成奇雖是紫晶商行的人,卻是我多年朋友。”
寧春意與寒非邪本就不熟,點到爲止便不再問,轉問起戰湛近況。
寒非邪仍說在閉關,只是加了一句還有白夢主。
“能得到劍神親自指點,是他的福氣。”寧春意雖他高興,卻不見喜悅,眉宇之間反而帶着淡淡的愁緒,“你回山的時候,他若是出關,就將這個消息告訴他。若是他修煉到緊要關頭,就不必說了,以免讓他分心。”
寒非邪見她面色凝重,跟着嚴肅起來,“什麼消息?”
寧春意道:“這兩年,雲牧皇與軍神府的關係越來越緊張。要不是因爲紫氣帝國和亡騎在旁虎視眈眈,恐怕騰雲帝國國內就會亂起來。”
寒非邪雖然也關注騰雲帝國,知道雲牧皇近兩年大肆提拔親信,衛氏三兄弟被下放軍中,司徒奮還未成年已入六部,卻不知道他與軍神府的關係已經惡劣如斯。
“如今雲牧皇與亡騎達成停火協議,元帥被調回天都,軍隊由衛盛接管,天都已是風雨欲來之勢。司徒家和衛家一直在暗中尋求高手。雲牧皇提拔親信大潮中,藍家不但沒有受惠,反而遭受不少打擊,與皇帝的關係早已貌合神離,連皇太后也三番兩次地拒絕了藍家進宮。藍家表面沒有動靜,但是半個月前寒家家主親臨天都。”她對寒非邪與寒家的恩怨並不清楚,見寒非邪面無表情,不覺有些奇怪。
戰湛聽得暈頭轉向,“這是要開戰的節奏嗎?”白夢山大戰前夕,他沒什麼大感覺。畢竟他當時是去觀戰的,只是觀着觀着,一不小心蹚進去了。可軍神府不一樣,那是他的家,他的父母。要真打起來,他捐錢捐軀,義無反顧!
寒非邪用眼神安撫戰湛,沉聲道:“雲牧皇呢?”
寧春意道:“他拜入了麒麟世家。”
……
果然,這纔是重點。
這兩年,他一直有意無意地散播白夢主收戰湛爲徒的事,爲軍神府撐腰,雲牧皇不可能不知道,也不可能無所準備。
寒非邪沉聲道:“師伯是劍神,麒麟世家家主也不過是劍聖而已。”
“是三個劍聖。”寧春意苦笑道,“一個月前,齊世鐵、齊翠蘭突破成劍聖。”
戰湛:“……”這年頭,劍聖也批發嗎?
寒非邪依舊不動聲色,“等級的差距不是數量可以替代的。”
寧春意試探道:“屆時,白劍神會出手嗎?”
從她逃婚到紫氣帝國開始,寧家與雲牧皇的關係已經處於崩裂的邊緣。這兩年,雲牧皇有意扶植其他家族代替寧家皇商地位,如今寧家在騰雲帝國的地位和前景大不如前。幸好她在紫氣帝國站穩腳跟,有了一條退路,在騰雲帝國的內鬥上可置身事外。因此,儘管她內心傾向於助軍神府一臂之力,也不敢隨意拿寧家做賭注。寧秋水與她看法一致,不過他是富貴險中求的商賈本性,估量着軍神府是否有孤注一擲的潛力。
寒非邪不置可否道:“要等師伯出關。”
寧春意嘆氣道:“但願來得及。”
寒非邪看她滿臉擔憂,皺眉道:“難道情勢已經……”
寧春意緩緩道:“一觸即發。”
寧春意走後,書房沉靜如水。
寒非邪關上門就看到戰湛坐在椅子上發呆。
“我們馬上趕回去,來得及的。”寒非邪相信寧春意不會危言聳聽。
戰湛回神,張了張嘴,又合上,一雙眼睛默默地看着他。
寒非邪道:“你擔心麒麟世家?”
戰湛嘆息道:“三個劍聖……”他終於懂得爲什麼那麼多玄幻小說的主角最後都變成超級無敵的存在了,不是他們本性勤奮好學,也不是他們多有野心,根本是環境壓迫的!看看,他和寒霸就是最好的例子,不衝到金字塔的頂尖,壓根就沒法消停啊。
寒非邪堅定道:“他們能成爲劍聖,我們也能。”
戰湛憂鬱地看着自己的腳尖。現在的他別說劍聖,就連劍工都對付不了。
“有我。”寒非邪走到他面前,蹲□,擡頭看他。
戰湛沉默了一會兒道:“我想進招魂鈴。”
“不行。”寒非邪想也不想就拒絕。
戰湛繼續道:“我想試試生魂修。”
寒非邪抿了抿嘴脣,道:“我不會讓步的。”
戰湛道:“我會天天曬太陽。”美杜莎說過,像戰湛這種吞噬別人魂魄的修煉方式最好多曬太陽。
寒非邪道:“你相信她的話?”
戰湛道:“那我不曬。”
“這不是曬不曬太陽的事!”寒非邪猛然站起來,走到窗邊,推開窗戶,吹了會兒冷風才冷靜下來,突然道,“這世上又不止麒麟世家有劍聖。”
戰湛一怔。
寒非邪嘴角噙着冷笑道:“既然他們可以招兵買馬,我們爲什麼不可以?”
戰湛呆呆道:“劍聖很貴吧?”
“……無價。”
“所以你打算搶過來?”戰湛問完之後,自己就否決了,“要是能搶過來,直接搶麒麟世家的就好了。”
最初的震驚漸漸沉澱下來,寒非邪的大腦全速運作,“麒麟世家出了三個劍聖,對任何一個超級世家來說,都是威脅。”
“白夢山也是。”
“假若是你,被一個絕對比自己強大的人打敗和被三個和你一樣實力的人打敗,哪一種更不甘心?”
“比被三個和我一樣實力的人打敗更不甘心吧?人多欺負人少算什麼英雄好漢!”戰湛理解他的意思,“你是說他們會看麒麟世家更不順眼?”
寒非邪心裡並沒有太大把握,可爲了阻止戰湛進招魂鈴,表現得十分自信。
“好!我們採取遠交近攻的策略,那你拉攏其他超級世家,我進招魂鈴好好修煉。”
氣氛頓時冷下來。
寒非邪抿着脣看他。
戰湛道:“你也不想我一直像個孤魂野鬼一樣飄來飄去吧?”
寒非邪冷聲道:“我會煉製出復活藥,你不相信我?”
戰湛道:“不是不相信你,可是你看你現在有這麼多事情要做,也許煉製出來的時候,你已經老了,那我怎麼辦?”
這個理由戳中寒非邪的軟肋,讓他表情稍稍鬆動。
戰湛再接再厲道:“有一句話說,雞蛋不能放在一個籃子裡。我們應該雙管齊下,你努力,我也努力,這樣命中率纔會高,風險纔會小。我們才能更早地……在一起。”就算承認了兩人的關係,他還是不習慣說這種甜言蜜語。
屋裡久久沒有聲音,靜得僵硬。
戰湛擡起頭,寒非邪正看着他,眸光沉沉,彷彿一塊鉛,一塊鐵,丟到心裡,直直地墜下去。
“說到底,你還是不信我。”寒非邪說完,起身出門,沒留給他半點解釋的機會。
戰湛追出去解釋,寒非邪一路無言,到最後被說得煩了,乾脆摘下白夢之心往枕頭底下一塞,翻身就睡。
戰湛看着寒非邪的背影,有點不敢置信。
“擦!這是冷戰?”
他摸摸腦袋,在牀邊轉悠了半天,看寒非邪沒有回心轉意的跡象,吐了吐舌頭,轉身出門。
同樣是夜晚,這個世界的夜色彷彿也受了世界設定的感染,充滿古意。涼風吹拂,院落裡樹葉小草優雅起舞。戰湛坐在草叢裡,靠着樹發呆。
他知道寒非邪的堅持是爲了他好,不希望他涉險。可是來這個世界越久,適應這個世界越多,他已經不再滿足做一個抱住大腿,等着寒非邪得道,自己跟着昇天的跟班。
比起閉着眼睛等寒非邪霸氣側漏,自己跟着沾光,他更希望兩人攜手並進,一起闖關,最後並肩立於世界頂端。
但是這樣的想法他現在還沒有資格提。
沒有身體,只能像寄生蟲一樣依附着寒非邪的現狀讓他內心生出一點連自己都沒有察覺的自卑,平時不曾察覺,遇到意見分歧的時候就會藉機滋生。冷戰時尤爲明顯,寒非邪摘下白夢之心對自己視而不見,自己就變成了誰也看不到孤魂野鬼。
不遠處突然響起一連串急匆匆的腳步,沒多久,寒非邪就出現在視野內。
戰湛下意識地將身體往裡靠了靠。
寒非邪果然沒注意,直接從他面前跑了過去。
戰湛既有些得意,又有些擔心,小聲抱怨道:“視力這麼差……”
“知道我視力差還亂跑?”寒非邪的聲音從他身後冒出來。
戰湛被嚇了一跳,整個人微微前傾,很快轉過身。
寒非邪就站在他身後,幽幽地看着他。
“我……”
“跟我回去。”寒非邪向他伸出手。
戰湛撇嘴,四肢一張,向後躺倒,閉上眼睛。
……
寒非邪什麼都沒說,在他身邊盤膝坐下,閉目修煉。
“……”
戰湛無語地站起身。
“你要去哪裡?”寒非邪立刻睜開眼睛。
戰湛道:“賞月。”
寒非邪等他走出兩三步,才輕聲道:“月亮比我好看嗎?”
戰湛腳下踉蹌,差點跪倒。擦!居然用美男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