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兩人從黑夜跑向白天,今天兩人從白天跑向黑夜。
等停下來的時候,戰湛覺得四肢都要散架了,躺在地上一動不肯動,嘴裡直嘀咕:“要死了要死了,這次真的……死了死了……”
寒非邪一直拉着他跑,現在連說話的力氣都沒了,靠着樹幹坐下,整個人像從澡盆裡舀出來似的,汗滴滴答答地淌下來。送命堂的面具雖然巧奪天工,可泡久了,邊緣仍是稍稍拱起少許。汗水滲着毛孔,微微地發癢。左右只有他們兩人,寒非邪乾脆將面具摘了下來。
戰湛躺在草上,原本困了,眼睛合起之前剛好掃到月光下的寒非邪,朦朧的絕世容顏如出水芙蓉一般精緻俊秀,看得人怦然心動。他悲哀地發現,自己還真是顏控!明明累得不得了,可看着美男,精神竟有些亢奮。
他的目光過於灼熱,熱得寒非邪想裝沒看到都不行。“不累的話,起來找地方休息吧。”寒非邪率先扶着樹幹站起來。
戰湛閉目裝死。
“地上會有蚯蚓。”
“……”
“螞蟻。”
“……”
“蜈蚣。”
“……”
“蜘蛛。”
戰湛苦笑着坐起來,“我怎麼覺得我掉進了五毒教呢。”
寒非邪道:“五毒教是什麼?”
“蚯蚓毒螞蟻毒蜈蚣毒蜘蛛毒,還有,”戰湛衝他做了個鬼臉,“嘴巴毒!”
“我嘴巴毒?”寒非邪冷笑一聲,抓起戰湛的手就是一口。
……
“嗷!”夜晚的沉寂被慘叫聲驚破。
戰湛痛得直跺腳,“你真咬啊!”
寒非邪捂着嘴。
戰湛摸着手上的牙齒印,鬱悶道:“被咬的是我,你幹嘛捂臉?”
寒非邪懊惱地舔着門牙,“你皮太厚。”
戰湛:“……”咬了人還嫌棄,這什麼人品啊!
兩人結伴走了一段路,總算找到一個勉強能夠棲身的小山洞,洞裡洞外都放着乾草。寒非邪拿起來聞了聞道:“是用來驅蟲的。”
戰湛道:“啊,也就是說這裡有主人。”
寒非邪道:“萬萬獸界是魔獸靈獸和聖獸的地盤,山洞有主不稀奇。”
“那我們這樣進來會不會不太好?”
“不會。”
“……”
寒非邪將裡面的乾草收拾到一邊,從包裡拿出一張薄毯子鋪子在地上,“睡吧。”
戰湛走到毯子邊上坐下,發現兩個人一起躺在上頭有點擠,“呃,我不困,要不我先守夜吧。”
寒非邪沒做聲,到外頭砍樹。
戰湛跟在他身後,看他砍得辛苦,將匕首搶過來,運起劍氣,朝樹砍去。樹幹被切開三分之一,他大喜,再接再厲,連砍了七八下,纔算把傷痕累累的小樹給砍倒了。
兩人拖着樹放到洞口,堪堪將洞口遮擋住。
寒非邪道:“不用守夜,這裡是藥材區,普通的魔獸不會進來。而且我身上戴着藥囊,魔獸不會靠近。”他徑自到毯子邊躺下。
戰湛蹲在地上,推了他一把。
寒非邪道:“幹嘛?”
“一起躺。”他指着毯子。
“……”寒非邪看着他執着的眼神,身體小小地挪了下,躺了半個身子進去。
戰湛在他身邊躺下來,用手摟住他的腰,用力往自己身上拖。
寒非邪任由他氣喘吁吁地拖完,淡然道:“你不覺得,毯子皺起來了嗎?”而他半個身子還在毯子外。
戰湛把他推開,把毯子抹平,再拖……
像拖把一樣來回的寒非邪:“……”
折騰了一會兒,兩個人總算都躺在毯子上了。
戰湛覺得這活沒白乾,睡下的時候還覺得有點涼,運動了半天,汗也出了,人也熱了,眼睛一閉,就進了夢鄉,一覺到天亮。醒的時候,他一個人以“大”字趴佔據整張毯子,而寒非邪已不知去向。他揉着眼睛坐起來,渾身的痠痛讓他忍不住呻吟出聲。
他坐着按按腿又按按胳膊,給自己按了好一會兒才心不甘情不願地站起來往外走。
外頭陽光正好,天藍中帶綠,樹綠中帶黃。
他睜大眼睛在陽光下找了好半天都不見寒非邪,有點慌了,暗道:該不會是昨晚睡相太差,把人給踹跑了吧?正焦急,就聽寒非邪的聲音從後面傳來,“醒了?”
戰湛轉身,熱淚盈眶,激動之情溢於言表。
寒非邪拎着藥材在原地怔了怔,恍然道:“餓了?”
戰湛道:“我是擔心你。”說完,肚子不識時務地咕嚕咕嚕叫起。
寒非邪轉身進山洞,“我把包袱留在洞裡你沒看到?裡面有乾糧。”
“……”戰湛追着他喊,“我是擔心你我真的是擔心你!”
寒非邪背對着他點點頭,敷衍之意無需言表。
“……”
潦草地吃完早午餐,戰湛拿起寒非邪帶回來的藥草研究,“這些都是你要的?”
“嗯。”寒非邪眉飛色舞,“萬萬獸界果然是神劍大陸的瑰寶。”
“都齊了?”戰湛跟着眉飛色舞。
寒非邪又不眉飛色舞了,“還差兩樣。”
這個結果足夠讓戰湛大吃一驚,“之前不是有七八樣嗎?”
寒非邪含糊道:“我也收集了一點。”當時他對戰湛還抱着戒備,藥名也是真的假的混合着說,其實加上先前蒐集的,缺的也不過五種,剛好萬萬獸界就找到了兩種。
戰湛道:“還差什麼?我和你一起去找。”
“千年火王參,八階魔晶,連枝夢魂花。”寒非邪頓了頓道,“不過我用了蝕日還陽草,沒有千年火王參也行,但要夢魂花要三連枝。”
戰湛道:“夢魂花習性怎麼樣?喜歡生長在什麼地方?”
“陽光下。”寒非邪道,“我剛纔看到了七八朵。”
“……”
“都是單枝。”
“以後這種話要連起來說。”
“我是連起來的,是你在我說話中途插入太多想法。”
戰湛:“……”
他們遇到了魔獸潮,說明寒非邪白撿魔獸屍體的情節很可能會發生,只要去高危區溜達溜達就行。最大的問題是三連枝的夢魂花……要是能嫁接就好了,把三朵花插在一起。
戰湛眼睛猛地一亮,從懷裡掏出石理東給他的筆記,遞給寒非邪道:“你能看懂上面寫的字嗎?”
寒非邪疑惑地拿起來,看了一眼,“……”
戰湛道:“這是我師父的筆記。你看看上面有沒有有用的東西。”試煉師不是可以發明新的植物嗎?說不定可以解決嫁接問題。
寒非邪聞言只好硬着頭皮看下去,看了幾行,連蒙帶猜,竟讀懂了意思,知道了石理東寫字的規律,再往下看倒也不難。
戰湛看他讀得入神,自己在旁修煉起來。
等寒非邪看完,戰湛還在修煉,而且眉頭皺緊,像是到了什麼要緊關頭。
寒非邪一驚,知道他一定是到了升級的瓶頸期,不敢驚動他,躡手躡腳地出門找食物。他帶乾糧不多,兩張嘴巴一日三餐,很容易坐吃山空,必須要找到新的食物來源。
他想的沒錯,戰湛修煉試煉師的功法之後,一開始進步迅猛,但是到了劍士巔峰就停滯不前,始終找不到突破少劍師初階的契機,不想昨天跑了一天一夜,體內劍氣瘋狂涌動,今天又想着寒非邪的事,並沒有像以往那樣焦急地尋求突破,反倒誤打誤撞衝破了桎梏。
他“看”到自己體內又增加一圈光環,知道從劍士進階到少劍師,心情激動異常,久久不肯從修煉狀態解除,劍氣遊走一遍又一遍,直到腦仁隱隱作痛,怕自己又走火入魔才依依不捨地出來。
一睜開眼睛,就看到寒非邪坐在邊上,一邊翻筆記一邊啃果子。
“什麼好吃的?”戰湛見面前還有幾個紅通通的果子,立刻拿過來咬了一口。果子汁多味甜,十分爽口,他連吃了三個才停。
寒非邪此時讀完筆記,正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說吧,要我做什麼,赴湯蹈火,在所不辭。”戰湛將胸脯拍得啪啪響。
寒非邪道:“你知道試煉師分初級和高級麼?”
“知道。”戰湛道,“初級試煉師可以通過感知來分辨草藥的好壞以及藥性,高級試煉師可以通過天時地利來催生植物以及培育新品種。”事關前途,這一段他記得很牢。
寒非邪道:“根據你師父的筆記,如果你能夠成爲高級試煉師的話,就能夠將培育出三連枝的夢魂花。”
戰湛欣喜道:“真的?”
“問題是,”寒非邪看着他道,“你怎麼成爲高級試煉師?”
戰湛:“……”
寒非邪:“……”
相顧無言的狀態持續了三分鐘。
戰湛緩緩開口道:“我們要相信,這個世界是有奇蹟的。”
寒非邪點頭道:“嗯,我會找到三連枝夢魂花的。”
戰湛:“……”好吧,他也覺得現成的比他研製的要靠譜得多。
“不過你還是要好好練。”寒非邪將筆記遞給他。
戰湛接過來,發現邊上已經寫了很多註解。寒非邪雖然不能當試煉師,但靠着天資和對藥理的理解,將石理東筆記裡的東西吃得七七八八,加上他的表達能力遠在石理東之上,深奧晦澀的藥理被他一解釋,立刻簡單起來。爲了便於戰湛記憶,他甚至還編了幾個朗朗上口的口訣。
戰湛原本還擔心自己學不進去,但看了一會兒,就入迷了,連寒非邪出去都沒發現,直到天色暗下來,山洞裡光線晦暗,看不清楚字,他才從筆記裡擡頭。
寒非邪帶着風和果子回來,“我明天去遠一點的地方看看,午飯不回來吃了,你自己吃果子。”
戰湛想到魔獸屍體,道:“我們去高危區看看吧?”
“高危區?”寒非邪皺眉。
戰湛道:“剛經歷過獸潮,說不定有屍體撿。你不是要八階魔晶嗎?”
其實八階魔晶寒非邪手裡已經有了一顆,只是年代久遠,不知道還有沒有功效,所以沒有拿出來。聽到戰湛說去高危區撿一個,頓覺好笑,“魔獸之間會吞噬魔晶,還輪得到我們去撿?”
被他這麼一提醒戰湛纔想起來,原文果然有魔獸吞噬魔晶進階的設定,急起來,“我們現在就去撿!”
寒非邪被他篤定的態度弄得有點懵,“你確定?”
“我的直覺很靈!”
“……你上輩子一定是女人。”
“不,我肯定是男人。”還是個倒黴的處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