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受邀參與逐月宗掌門婚典的客人都已經安排住下了。
就連之前曾經在逐月宗山門外堵門的那些所謂正道門派也都紛紛派人前來道賀。
倒不是他們與逐月宗之間已經冰釋前嫌, 而是他們在不久之前才認識到了逐月宗掌門衛嶷這個人的實力到底有多麼恐怖!
衛嶷爲了搶奪進入涅槃秘境的傳送陣鑰匙碎片,在三個時辰之內連闖一百零八個宗門。
哪怕是一些山門內修煉千年的大能修士依舊在他的手中過不了一招就被擊殺,他們與衛嶷之間的實力差距, 就像是凡人與修士之間的差距。
衛嶷與他們之間橫亙着一道無法逾越的天塹, 他們在那個時候才驚覺自己主動找上門去挑釁逐月宗的舉動有多麼找死。
如今逐月宗的請柬已經送到, 就算是借給他們十個膽子他們現在也不敢不來了。
在絕對的力量面前, 他們甚至連反抗的想法都沒有。
熙華和雲奕、陸庭蕪三人也混在賀喜的人羣中進入了逐月宗, 並且被分配到一個精緻典雅的小院子裡住下。
“小師弟你不要衝動,聽其他門派話裡的意思,衛嶷的修爲如今恐怕在我們所有人之上, 千萬不能打草驚蛇!”雲奕注意到一路沉默的熙華在進入逐月宗的時候那絲毫不加收斂的殺意,忍不住提醒他。
熙華漫不經心地擦拭着手裡的洪荒劍:“師兄放心, 我很冷靜。”
雲奕:“……”
這是很冷靜的樣子嗎?
他一直覺得這個小師弟心機深沉, 心性冷漠。但是唯獨在蘇琞面前, 他卻像是變了個人,變得青澀而內斂, 就像是一個初識情愛的普通少年人一樣。
劍聖名下的第二個弟子熙華是一個兩面派,這幾乎是所有的宗門弟子都知道的真相。
當初雲奕也曾明裡暗裡提醒過自己的大師兄要當心這小子的算計,但是不知道蘇琞是真的不通這些事還是他有意放縱,反正熙華就一直黏在蘇琞身邊。
如果只是這樣也就罷了,偏偏後來卻又生出那麼多事端。
想到這裡, 雲奕也不覺輕嘆了口氣。
修道之人, 一樣有愛恨癡離, 三千煩惱。他們不過是在求仙問道的路上苦苦掙扎的尋常人罷了。
若能真正做無心無我, 豈非人人都能頓悟成仙了?
就在這時, 前來送鮮果靈茶的童子敲開了房間門。
雲奕和陸庭蕪對視了一眼,後者一揮手便將院子門打開了。
然而前來送鮮果靈茶的並不是尋常童子, 而是湘君。
“怎麼是你?”雲奕吃了一驚。
湘君紅着眼圈看看雲奕,又看看陸庭蕪,終於是沒忍住撲上前去將兩人抱住,哇的一聲就哭出來了。
兩人有些尷尬,特別是不善言辭的雲奕。
他看着伏在自己的肩頭哭得傷心的湘君,沉默了半天憋出來一句安慰她的話:“都三百多歲的人了,別哭了……”
下一秒,湘君收回眼淚,狠狠地踩了他一腳。
旁邊的陸庭蕪幸災樂禍地補充了一句:“都跟你說了別在師妹面前提她的年齡,上了年紀的女人都聽不得這些……嗷!”
湘君原本心懷愧疚的心情被兩人的插科打諢消除了兩分,她擦了擦眼角:“雲師兄,陸師兄對不起,若是我早些發現那衛嶷的手段,或許便不會讓你們被囚禁在劍冢裡十幾年了。”
陸庭蕪揉揉她的發頂:“傻丫頭,想什麼呢?若是你早發現了,到時候就該是我們三個人入魔被囚了。說起來,這些年若不是你一直關心照顧我們,只怕我們的日子也不會好過。”
礙於湘君的存在,衛嶷也裝出了一副師兄弟情深的模樣,除了將他們二人囚禁起來,並沒有讓人剋扣他們的其他資源。
“湘君,你怎麼知道我們回來了?”熙華一直冷眼看着,直到幾人都冷靜下來才插話問道。
湘君聞言,看了熙華一眼,微微縮了縮脖子。
不管什麼時候,她都一直很怕熙華。哪怕她在師尊還在的時候被師尊慣得天不怕地不怕,卻始終害怕熙華。
或許是因爲有一年她打算用自己的靈石換一個寶珠送給大師兄,又或者是因爲她纏着大師兄學劍法的時間長了些,反正熙華看她的眼神一直很冷。
雖然這個人在大師兄面前一直表現出一副他很喜歡自己的樣子,但是隻要大師兄一離開,熙華就會用冷冰冰的眼神看着她。
後來,她就有意識地避開了大師兄,也躲開了熙華那冰冷得沒有絲毫感情的眼神。但是蘇琞還一度以爲她避開是因爲她喜歡熙華,她喜歡鬼都不會喜歡那個神經病的好嗎?
但是熙華在大師兄面前,一貫僞裝得很好。
直到他們兩人離開山門的時候,大師兄都還以爲他們師兄妹之間的感情深厚,還特意讓湘君多跟熙華說了兩句話才離開。
“你們跟我來吧。”湘君沒有回答熙華的問題,而是左右看了看後壓低聲音道。
見她這幅小心翼翼的樣子,其餘三人也都十分配合的放輕了動作,跟在她身後離開了小院子。
盞茶的功夫以後,四人在一座巨大的山峰前面停下。
“小師妹你帶我們來劍冢幹什麼?”陸庭蕪疑惑地看着湘君。
湘君對着幾人擺了擺手,率先走進了劍冢的石門。
劍冢原本是逐月宗境內的第一高峰,如今被挖空了內部,用於埋葬逐月宗歷代先輩飛昇或坐化以後留下的佩劍。
歷經千年萬年的長劍密密麻麻地插在堅硬的玄武岩之內,幾人剛已經去便被一股獨屬於劍刃的鋒銳之氣撲面襲來。
這也就是進入的幾個人均修爲不凡,才能扛住這千萬靈劍積累千萬年的肅殺之氣。若是換個修爲略低些的,還未靠近着劍冢便會被外泄的劍氣割成碎片。
劍冢之內有個結界,只有掌門信印才能開啓。
走到結界前,湘君從錦囊裡取出掌門信印:“衛嶷在離開之前交給我的,他帶着大師兄回來,估計忘了這件事了。”
結界開啓後,四人走進劍冢內部。
依舊是熟悉的一切。
粗狂開鑿的山洞內沒有任何多餘的飾品,山洞內部的光源來自於劍冢內部那無數把靈劍散發出來的或明或暗的光芒。
這裡,便是歷代先輩與他們的劍埋骨之所,通常也只有山門核心子弟能夠進入。
“所以,這是怎麼回事?”熙華幾步走到了劍冢深處,擡腿踢了踢角落裡某個黑乎乎的一團東西。
黑色的斗篷被他扯掉,露出一團奇怪而猙獰的生物,上面還不斷地有鮮血和惡臭的液體滲出。
他一動,那團生物便發出了尖銳刺耳的慘叫。
熙華微微眯上眼眸,這聲慘叫聽上去莫名耳熟啊!
“他是耶羅。”湘君小聲道,“我在山門外撿到他,他告訴了我很多事情,還說衛嶷要殺了他,求我把他藏起來,他會對師兄們有幫助的。”
耶羅!
熙華又上下打量了一團那個像是被削成了人棍的怪物,嘴角勾起了一絲獰笑,“耶羅?”
當初翻手爲雲覆手爲雨,將一個龐大帝國玩弄於鼓掌之間的耶羅竟然落到了這步田地?
“別殺我~”耶羅發出嘶啞而蒼老的哀求,那一團肉球也隨着他的話而瑟瑟發抖,“別殺我,我可以幫你們對付衛嶷。”
“你這個模樣,怎麼幫我們對付衛嶷?”熙華冷冷的掃了一眼地上的那團鮮血模糊的肉球。
‘耶羅’發出不甘的怒吼:“我只是被他暗算了!我要是知道他已經和神器融合了一半,我纔不會就這樣被他算計。”
九黎壺乃是神器,能夠煉化世界萬物,當然也能夠煉化他這個如今只有玄仙修爲的身軀。若不是他以秘法在關鍵的時候逃離,或許現在已經被煉化得身形俱滅了。
“嗯?和神器融合?”熙華微微挑眉。
“衛嶷現在正在與神器融合,或者說他在被神器吞噬,只是他自己不知道而已。”見熙華語氣似乎有所鬆動,耶羅連忙解釋道,“煉妖壺是天生的神器,衛嶷就算是在九黎壺的幫助下得到了相當於玄仙的力量,但是他自己的實力與九黎壺相比還是太弱了。”
“他就像是一顆正在靠近中子星的小行星,而九黎壺就是那個中子星,只要他繼續使用神器,就會被九黎壺吞噬掉所有。”
耶羅的解釋開頭幾個人還聽得懂,但是講到了後面的中子星,雲奕和陸庭蕪、湘君三人面面相覷,那是什麼東西?
“要如何才能打敗他?”熙華追問。
在聽到衛嶷如今已經擁有玄仙修爲以後,他就放棄了正面出手的打算。
此前就算是他和蘇琞兩人聯手也不見得是耶羅的對手,如今驟然得知衛嶷的修爲竟然已經與耶羅不相上下了,他自然不會傻到去送人頭。
“你可以取我身上的血肉讓衛嶷服下,我的血肉乃是宇宙間至陰至毒之物,即使是玄仙,也完全不可能救得活。”耶羅喘吸了口氣才道。
熙華懶洋洋地靠在旁邊的牆壁上:“你自己也不是什麼好東西,我如何能相信你的話?”
耶羅頓了頓,才用無比仇恨的聲音回答道:“你可以不相信我的人品,但是你可以相信我的仇恨!”
被一個不到三百歲的小孩子算計到這步田地,他若是不能爲自己報仇,還不如現在就自爆而死。
“衛嶷也不傻,怎麼可能騙他把這玩意兒吃下去?”湘君屏住呼吸看着那一團血肉模糊的耶羅。
熙華冷冷地掃了一眼地上的耶羅,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