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的冤枉事?”玄溟眼珠子一亮,而後噙着笑,將身子往通天耳邊一送,用一種只有通天能聽得到的聲音,幽幽道:“當年,不就是你故意毀掉碧遊宮的麼?十萬教衆啊師父,你真狠心,這也下得了手!”
“砰!”
通天臉色鐵青,瞪大眼睛看着玄溟,久久不語。手中的酒杯,因握着酒杯的手突然握緊,悶哼了一聲,直接做霧消散。他愣愣的看着已經不見了杯子的手,呆愣不言。
玄溟也緘默不語,只是緊盯着他看。通天的這副模樣,讓他明白自己,算是猜對了。
這一直是一個大膽荒唐的猜測,可是他沒想到,他居然猜對了。其實早在聽聞了封神一役的戰役後,他就一直不明白,截教爲什麼會輸。
天命?定數?
他不信,就通天這人,又怎會被“天命”、“定數”這些荒唐的說法所束縛?而憑着通天的道行,又怎會被天命定數所束縛?
然而,截教還是敗了,敗得莫名其妙。而通天的退縮,處處妥協,也表現的很莫名其妙。就像是巴不得吧截教送上門去,任由元始宰割一般。
可是,每當這個念頭在玄溟腦海中響起,總要被玄溟拋除。卻是,任誰也不會相信,通天會故意毀去當時那風靡一時的截教。
然而,紅蓮的那個故事,讓他不得不重新懷疑起這個可能。
如果真有什麼讓他迫不得已的去妥協呢?
如果,他真的是界主,如果他真的不要這個界主,那麼,爲了擺脫,他向他師兄妥協了,又有什麼不好?畢竟這個星界,在經不得一次“神巫大戰”了……
然而,玄溟不懂,既然不要,他爲何不乾脆讓出那個位子呢?按通天的行事作風,便是瀟灑的讓出那個位子,他也做得出。既然如此,爲何不乾脆些?
還是,這裡面有他不知道的秘密?
玄溟盯着通天,腦子裡飛快的想着些什麼。這時候便聽通天聲音沙啞的道:“你想知道?”
玄溟一愣,繼而點了點頭。
通天摩挲着原本該是握着杯子的右手,手心處,因爲突然的收緊,留下了一抹殷紅。他垂着頭,飄逸的劉海在他眼眸下留下一道陰影,平淡的表情讓玄溟看不出什麼。久久之後,他摩挲着右手的手一停,突然嗤笑了一聲,道:“你可還記得,當初在西海洞穴中,你在食日珠中看到的幻象?”
玄溟又愣了愣,想了想後對着通天點了點頭。之後通天又幽幽一嘆,讓玄溟表情不禁又嚴肅了幾分。這時,通天又點頭道:“我記得你那時看到的,是一片荷塘?”
玄溟點頭,通天又道:“記得那時候我也曾說過,那是因爲你心態平和,優雅如蓮,所以纔看到了一片荷塘……”
玄溟瞭解的點了點頭,想來那食日珠,是根據不同的人的心境變化而演變出的幻象的。想到這,他心下不禁一動,一個念頭猛然生成。
他記得那時候通天也說過,他看到的是一片茫茫虛空,那裡繁星點點。
玄溟不禁皺眉,若真如此,那便表示他志在遨遊虛空了。果不其然,通天淡淡的笑了笑,帶着一絲渴望,和一絲無奈,道:“那時我看到的,是一片星海。一片空曠的,不同於九重天之上虛空的星海,那是屬於界外的遼闊星際。”
“你很想去看看麼?”看着通天渴望而無可奈何的神色,玄溟不禁脫口而出道,繼而又無奈於自己的犯傻,那不是廢話了麼?
通天點頭,道:“自從知道了這天地間除了盤古星界之外,還有諸多不同的星域之後,我便一直渴望着出去。”
說着,他不禁苦笑道:“可惜無論如何,也出不去。”
“是神禁的問題?”玄溟皺眉,想了想問道。然而,本來以爲一定是,但通天還是搖了搖頭道:“本來我也以爲是神禁的問題,可惜,不是。”
“那是爲何?”玄溟驚訝。
通天悠悠長嘆,垂頭不語。室內突然又陷入了沉寂。久久之後,他突然大笑出聲,伸出手指狠狠的點了點自己的心口,面色因爲大笑,呈現出了一抹詭異的殷紅,他咬牙切齒道:“就是因爲這個東西,那狗屁的界主之位!”
玄溟大訝,看着突然失去了理智的通天,蹙眉不語。
看來通天是恨透了這個界主之位,可是爲何?難道坐上那個位子,還出不得星界不成?
“哼,什麼界主之位,說得好聽了,做上那個位子就是一界之主,說得難聽了,那不過只是這個星界的傀儡!”知道玄溟的疑惑,通天冷哼道。儘管他已經努力的壓制着心中的怒氣,然而話中,還是透露出了一股濃濃的怒意和不甘。
“什麼!”玄溟不禁訝然高呼,看向通天的眼睛,帶着不可置信和莫名其妙。
確實,那怎麼可能?
成爲星界的傀儡?當今星界中最高的神便是“天地人”三皇。而那最有權威的天皇鴻鈞,還是他通天的師父。而通天,傳說還是鴻鈞寵得沒了邊的徒弟。
這樣的人,有誰能把他當傀儡?
何況,若真只是一介傀儡,又怎麼值得三皇中,人皇女媧費盡心機去爭奪?
然而,通天會騙他麼?通天有必要騙他麼?
不會,也沒有。
那又是爲何?他睜大眼,盯緊了通天。
通天苦笑,無奈而絕望,他道:“出不去了,便是我不坐那個位子,也出不去了。別人皆以爲只要登上那個界主之位,便能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爲所欲爲。其實那個位子,又豈是那麼簡單,任誰都能坐得?”
說着,他看向玄溟,道:“你既然能猜到我任由他毀了我的截教,也該會奇怪我爲何不乾脆讓出那個位子吧?”
玄溟點頭,他又嘲諷笑道:“我怎會不想這樣?可是,那是我想讓就能讓得了的麼?我連不要那個位子的權力都沒有!我只能不停的示弱妥協……”
所以他只能裝瘋扮傻,順着那個殺伐之神的惡名,任由天界的人敬畏卻鄙視,好表現出他的人單影子,勢弱言微?
所以他讓出了整個截教,順着女媧元始的意思,將自己放逐了兩千年?
那他既然躲了兩千年,爲何還要出來?
無可奈何麼?
“爲什麼會這樣?”玄溟不禁問道,難道這個星界,還有人權力道行大至如此麼?
“因爲九天神蓮。一種擁有自我意識的神蓮。”通天指了指腳下的土地,那個據說是以九天神蓮蓮子開啓的星界道:“我只知道九天神蓮擁有自我意識,其他的,我也不清楚。可惜,就因爲這個我所不清楚,不明白的東西,將我困在了這個星界十萬年!”
通天皺緊眉頭,深深的感嘆了一聲,閉目不再言語。
玄溟依舊沉浸在思緒裡。久久方看着那明顯疲憊不堪,不想在言語的通天,忍不住低低嘆道道:“那爲何會是你?”
“是啊,爲何會是我?”通天澀聲嘆息。
他的師兄,一生野心勃勃,追逐權威。那女媧也一直對盤古開天也滿懷不平,一直不甘。
可是,盤古那道殘魂,爲何不找他們,偏偏找了他?
玄溟啞然,不忍再看通天的落寞,轉身看着窗外的藍天。
說真的,金鰲島的景色,比之之前要好了好多。麟木的靈性,還真不是蓋的,短短几個月的時間,便讓金鰲島一洗以往的殘破……
想必那老頭,也是想明白了吧?不然以他吝嗇的個性,又怎麼會送出這天下唯一的一寶?
那麼他呢?
爲何看着通天這樣,他會覺得愧疚?